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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9:23:50 作者: 許開禎

  中醫李三慢因二拐子輸錢的事不僅讓溝里幾個女人砸了藥鋪,還讓自家女人險些抓壞了下身。一聽男人跟沙河沿的小寡婦不乾淨,狐臭女人立刻掉轉目標,將恨發泄在自家男人身上。狐臭女人生來就一副悍相,她一身狐臭本來就弄得在溝里人面前抬不起頭,人們見了她,三里的路上就能躲,現在又聽說男人跟小寡婦有染,一下就覺得活不成了。她瘋狂地撲向發呆的男人,先是拿尖利的指甲抓他的臉,抓臉不過癮,趁男人護臉的空兒,猛就扯住了下身:「我叫你提上東西亂跑,你個長矛挑著剩下的,你個替死鬼家的!」

  中醫李三慢鬼哭狼嚎,他可以治得了一溝里女人的病,獨獨治不了狐臭女人這潑悍病。狐臭女人要是發起歹來,是能把他當虱子掐死的。她力氣大,心狠,下手毒,總之,他不是對手。

  一場惡戰結束後,李三慢在藥鋪里睡了五天,女人不管他吃不管他喝,說有本事這陣兒就提著爛東西搬沙河沿去,看那個騷貨還要你不。中醫李三慢連痛帶氣,差點兒一命嗚呼。幸虧他有治跌打損傷的秘方,自個兒配了藥,乘沒人時偷偷脫下褲子,往命根子上抹。

  要說狐臭女人也還手輕,沒往要命處抓,只是在襠里猛抓猛撕一番,關鍵處還是手下留了情。

  傷痛剛剛鬆些,能下來走轉了,李三慢就想找燈芯算帳。不,這次他想直接找東家莊地。他倒要找老東西問問,他娶的是媳婦還是母夜叉,願賭服輸歷來是賭場上的規矩,天經地義,憑啥她就要護著二拐子,還砸他的藥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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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三慢一瘸一拐到了下河院,正好碰上丫頭蔥兒,氣恨恨地問:「你家干爺哩,我找他討理!」丫頭蔥兒一看是偷了煤的李中醫,沒好氣地說:「去了油坊。」

  李三慢心想老東西走了,我就到西廂見母夜叉去,我倒要看看,這個後山抬來的老姑娘有多可惡。他心裡是恨著一股勁,半天腿卻不動,轉念又想,好男不跟女斗,我還是等老東西。遂掉轉身子,一瘸一拐又往回走。拐過二拐子家門前時,隔著籬笆門猛就望見倒撅尻子填炕的奶媽仁順嫂,那隻肥碩滾圓的屁股立時脹滿了他的眼。

  中醫李三慢近來對仁順嫂恨得很,他苦心熬製的中藥剛剛讓短命的命旺喝了兩服,奶媽仁順嫂卻說,後山中醫劉松柏把藥給停了,不讓喝。放屁!那天他就沖仁順嫂這麼罵。一定是這個騷婆子怕了,不幫他了,才編了這麼個謊,還怪到中醫劉松柏身上。

  想想,自個兒為了熬這中藥,費了多大勁,藥里可是有他自個兒都捨不得喝的鹿茸、羯羊鞭等名貴藥材的。第三服他熬好後,仁順嫂死活不端,害得他沒辦法,只好自個兒喝了。媽呀呀,那能叫藥嗎?喝下去還不到一袋煙工夫,立時,下身像要爆裂一般,急得他當下就往沙河沿跑。那一夜,他都不知曉自個兒咋熬過來的,就聽小寡婦殺豬似的叫喊,喊到後來,兩眼翻白,四肢鬆軟,直成了個死人。

  中醫李三慢想到這兒,把新仇舊恨全就轉到了院裡填炕的仁順嫂身上,若不是你這個禍害,她還能有閒工夫砸我藥鋪?若不是你生下個好吃懶做的二拐子,能把她招惹到我家去?這麼想著,李三慢的腳步子已到了院裡。仁順嫂聽見響動,回身一看是他,拉下臉問:「來了?」李三慢沒言聲,徑直進了她家堂屋。

  屋裡冷灰死灶,更不像個過日子的。要是沒這熱炕,怕這一屋子的冷氣能把房子凍爛。

  仁順嫂跟進來,想不出李三慢是為啥事。他很少進這院的,就是他哥青頭死了的那些個日子,他的腳步也沒到過。

  「人哩?」李三慢問,口氣跟喝嘆牲口沒什麼兩樣。

  「哪個人?」奶媽仁順嫂一臉的不解。

  「你倒裝得好,再問一遍,人哩?」李三慢嘴裡喝著,眼神卻緊緊盯住仁順嫂,不盯別處,專盯她因緊張或是害怕一抖兒一抖兒起伏的胸脯子。這一盯,李三慢改變主意了,決計放棄討帳,那帳反正由下河院裡的頂著,跑不掉,今兒這機會,可難得。這麼一想,他變了目光,腦子裡立刻浮出剛才巷子裡看見的那肥碩滾圓的屁股。

  仁順嫂怯憷憷的,李三慢不變目光,好歹她還能應付,一變,她就只有逃的份兒。沒等她轉過身子,李三慢一個斜撲撲過來,抱住了她。

  這是一個男人的身體,結實,有力,一抱住,她就掙扎不動了。

  這又是一個狼的身子,野蠻,無理,充斥了血腥。

  奶媽仁順嫂嚇得魂都沒了。她知道李三慢對她心存不軌,但沒想到他會在大白天沖她下手。她想喊,嘴卻很快讓李三慢堵住了,不是拿手,是拿嘴,一張臭烘烘的嘴。她躲,她趔,她想推開他,但哪兒能由得她?她越掙扎,李三慢越興奮,口裡,竟學東家莊地一樣喊起了:「親親,小親親。」

  奶媽仁順嫂恨死了,羞死了,他可是她男人的弟弟呀,她的小叔子,她兒子的叔老子!

  「放開,你放開呀,你個不要臉的——」

  「我就不要臉,你要臉,要臉咋還往老東西懷裡鑽?」

  「你嚼糞,放開!」

  「放,沒那麼容易,你乖乖兒聽我的,不然,我把你跟老東西的醜事兒喊到溝里去。」

  「你喊啊,喊去啊,放開!」

  仁順嫂一張牙,就咬住了他,咬得他一聲猛叫。這下,李三慢火了,怒了,他原想只要他抱住,她就會乖得像只貓,比沙河沿的小寡婦還乖,沒想——

  啪啪!李三慢就瞅准她嘴巴來了兩下:「我叫你咬,你個屬狗的,除了咬人,還學會啥?」

  仁順嫂還要罵,氣急敗壞的李三慢猛就抱起她,將她一抱子摔炕上,接著,他以非常利落的姿勢躍上去,騎住她,左右開弓,又沖她臉上來了幾下。這時,他忘了疼痛,忘了自個兒襠里才讓狐臭女人抓過,那兒還貼著膏藥。腦子裡只剩下一個想法,我得吃你奶子,我得幹掉你。

  這幾下打得太猛,連驚帶氣的仁順嫂哪兒還能經得住這幾下打,立時,眼冒金星,頭暈目眩,身子裡沒了一點兒力氣。

  李三慢連罵帶叫,雙手狼一樣銳利地開始扒。奶媽仁順嫂一開始還死命地護著,不讓他解開衣扣,不讓他碰到要命的地兒,後來,後來……這是一場幾近生死的搏鬥,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這更是一場一邊倒的戰爭。李三慢一看見那白生生的身子,一看見那顫丟丟的寶貝兒,就再也不管不顧了。他瘋,他急,他就像要死一般地壓上去……

  好久好久,屋子裡平息下來,仁順嫂死過去一般,躺炕上一動不動。

  李三慢真是滿足極了,痛快極了,狐臭女人怕是死也想不到,她用力抓壞的身子,這麼快就會派上用場,還是大用場,他終於把下河院東家莊地的女人給幹了!

  他提上褲子,往外走,心裡充滿對下河院報復後的快感:莊地,哈哈,我李三慢睡了你的女人,我李三慢睡了你的女人啊。

  香,真香,怪不得老東西這麼饞,怪不得老東西一霸就是十幾年!

  比狐臭女人,香百倍,香萬倍。

  這一天奶媽仁順嫂沒去下河院,她在炕上一直躺到半夜,就那麼躺著,李三慢走時咋,還是咋,連件遮羞的衣裳都沒蓋。

  到了這份兒上,還有啥羞呢?

  如果怕羞,她能活到現在?

  中間她想了好多,其中有她少時娘家的日子,花一般的日子,只是因了這菜子溝,因了這下河院,爹說這溝養人,這院富得很,就一門心思把她往溝里打發,往下河院打發。後來她想到男人青頭,想到跟他五年的日子,想到那些個嗷嗷叫的夜晚,想到青頭的死。

  她想起了兒子二拐子,這個四歲就讓男人丟下的娃,想起了她淚一把血一把把他往大里拉扯的日子。

  想起了東家莊地……

  唯獨沒想的,是死。

  這個溝里女人動不動就要想的字,她沒想,真的沒想。

  後來她起身,點燈,沖油燈下污漬一片的自個兒說:「你為啥要死!」

  最後,她沖敞開著的門說:「李三慢,我饒不了你!」

  這個夜晚,少奶奶燈芯也沒睡。

  天剛黑,公公便將她喚到了上房。白日裡公公其實哪兒也沒去,就在院裡。關於院裡出賊的事,公公一連問過她幾次,她都支支吾吾遮掩過去了。不過,公公並沒打算真放過去。顯然,公公不相信奶媽仁順嫂的錢會是她撿的,更不會相信她難圓其說的說法。公公把脈捉到了她身上。

  到了上房,公公悶著個臉坐在上牆,一隻手搭在琴桌上。

  「爹,你找我?」燈芯怯憷憷地問。從公公臉上,她看到了不祥。

  公公沒言聲。

  默站半天,公公還是不言聲,燈芯的腿有點軟,有點站不住。

  正發怵間,公公咳嗽了一聲,咳得很輕,燈芯聽了,卻打出一個冷戰。

  「我問你,南山煤窯的帳,你動過?」

  燈芯緊著的心,嘩地就到了另一個方向。她膽怯地抬起頭,望住公公的臉,坦白地「嗯」了一聲。

  公公又是不言聲。

  漫長的靜,靜得使人後心發麻,脊背出汗。

  南山煤窯的帳她真是動過,大約四天前,趁公公睡著,她摸黑進了上房,偷偷拿了早就瞅好的帳,溜回西廂。那一夜,她也是一眼沒合。

  公公咋就突然問起了這個?

  寂靜中,公公的眼一直盯在她臉上,她垂著頭,還是能感覺出那目光,刀子似的目光,深不可測的目光。

  半晌,公公「哦」了一聲,手從琴桌上拿下來,示意要抽菸。燈芯忙走過去,替公公點起了水煙。水煙咕嘟咕嘟的響聲中,公公、媳婦誰也不說話,就任那咕嘟聲不停地響,一下,一下,能把人的心響爛。

  抽完了,抽足了,公公猛地擱下煙槍,理也不理她,騰地起身,走了。

  半天,院裡響過來一聲悶響,是公公關睡房門的聲響。燈芯知道,公公要睡了。可,他把自個兒喚來,又問了半句話,扔這裡,到底做甚?

  油燈撲兒撲兒的,映出她納悶兒的臉。

  燈芯回到西廂時,已是後半夜。男人命旺抱著枕頭,嘴裡叼個豬尿泡,呼呼睡了。睡得很踏實。燈芯有氣無力地在門框上靠了一會兒,走過去,掀起被窩,摸了一把,男人的下身硬著,燙手,卻沒流。她鬆了一口氣,一軟身子,倒在了炕上。

  月光明明的,打窗里瀉進來,映得屋子一片蒙蒙。

  如果沒猜錯,公公是默許了她,就是說,公公把她扔上房裡,是讓她接著看,看所有的帳,不只南山煤窯,還有油坊,還有水磨,還有院裡的一應開銷。

  可他咋又不明說?

  要是猜錯呢?要是公公反其意而為之呢?幸好,自個兒啥也沒看,啥也沒動,就那麼一直站著,實在站不住了,坐條凳上,坐到了現在。

  燈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公公的心思,實在難揣摩。

  後來,她索性跳下來,穿上鞋,又往上房去。月兒淡下去,讓一團雲遮了,院裡黑魆魆的,瘮人。燈芯步子邁得輕,邁得怯,生怕弄出響動,把自個兒先嚇了。

  快出長廊時,突然看見一黑影兒,就在正院,就在上房門前。燈芯靜住了,屏住氣兒,細望。是公公,一看那影兒,就不會是別人,高高大大,一身威嚴。他也沒睡,這深的夜,他立院中做甚?

  燈芯愣怔間,就見公公忽地跪下去,跪在了黑柱下,黑油油的柱子,一下就把公公的影兒給遮了。半天,公公一動不動,就那麼跪著,跪在黑柱下,跪得神秘,跪得令人匪夷所思。

  院裡似有響兒飄出,像是老鼠打洞的聲音,窸窸窣窣,又像人挖什麼的聲音,哧兒哧兒的,像是用了不少力,卻又小心得不敢弄出半點響。燈芯的心越發提得緊,嚇得氣都不敢出。公公這般神秘,在倒騰什麼?那根黑柱子下,到底藏著什麼?

  片刻,公公又出現了,這次是弓著腰,手裡像拿著什麼,定是剛從柱底下取出的。他走過來,朝燈芯藏著的方向走,嚇得燈芯魂都沒了,要是讓他撞見,這深更半夜的,咋個交代?

  還好,公公走了幾步,停下,停在院正中,那兒有棵樹,一棵從南山移來的柏,雖是移來十幾年,卻一點不見長,卻也不死,四季就那麼泛著淡綠。公公在樹前跪下去,跪得很虔誠,地上畫了個圈,然後噗一聲,手裡的洋火著了,借著洋火竄出的光亮,燈芯望見,公公手裡拿的,是一道符。

  再回到西廂,燈芯說啥也睡不著了,大瞪著雙眼,望住屋頂。

  這個夜晚公公的神秘舉動,讓她百思不得其解。黑柱,埋在地下的符,還有最後樹下跳起的熒熒鬼火,這一切到底為了什麼,會不會跟自個兒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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