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33
2024-10-04 19:16:20
作者: 許開禎
這年秋後,陳天彪的腐竹廠己辦了六個年頭。
晨光熹微,河陽城東南角那座不大的廠區內,工人們剛剛繞廠區跑完步,這陣子正排成方隊,跟著樓頂的廣播做操。附近早起的人們也都伸長脖子,跟著工人伸胳膊踢腿,但是人們怎麼也學不像,就交頭接耳,說這操咋不像操,倒像耍猴的。
當然不是耍猴。每節六個動作,每個動作表面上像做操,實際是車間裡某道工序的操作方法。比如第二節第一個動作「磨豆」,做操的人雙腿微曲,但不能成馬步,腰微弓,先是左手叉腰,右手半握,全身貫注,將力合用到右臂上,右臂自胸前開始,順時針方向畫四次園,爾後左右手交換動作,再來四次,做出來就像一位農婦唐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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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操是陳天彪在廠子建起三年後才摸索出來的,中間又隨工藝的更新變換著內容,但其宗旨一直未變,目的就更加明確,就是讓工人們在身心愉悅中掌握和熟練工藝操作要領,做到真正的愛 廠敬業。
工人們身著整齊的工作服,看上去個個精神飽滿,神情專注,做動作時更是一絲不苟,不敢有絲毫馬虎。他們的腳下,是剛剛清掃乾淨的水泥地面,上面有細碎的水印兒。空氣里瀰漫著淡淡的豆味,吸進去讓人覺得踏實,親切。
廠子雖然不大,但卻乾淨整潔,廠區四周,高高的鑽天楊昂首挺胸,樹葉茂密而闊大,晨曦中泛著油光。廠房錯落有致,無論牆壁還是破璃,都乾乾淨淨,不染塵灰。院落里碼放的麻袋,整齊有序,絲毫不比國家糧庫碼放的遜色,上面蓋著墨綠色蓬布,整個廠區找不到一個菸蒂,一片垃圾。
這天的日子沒什麼特別,廠里也不是為了應付什麼檢查。
這是習慣。
俗話說,習慣成自然,到這天這習慣已經深入人心,成為人人自覺遵從的一個原則。
建立這樣一個原則的確不容易。
廠子裡的工人都是從附近鄉下招來的,進廠時既沒什麼文化,更沒啥衛生習慣,幹了半年就把廠子染成個四不像。院裡瓜子殼,菸頭,紙屑看隨處可見,甚至有女娃子用過的血紙也敢張揚地扔在牆旮沓,男娃子的小便更是隨處可見,好像一進廁所就尿不出來,非要狗一樣貼牆上才舒暢。那時陳天彪太忙,顧不上這些,偶爾罵上幾聲,也不頂啥用。鄉里娃們還不習慣叫他廠長,背後甚至還偷著喊破爛兒,直到設備齊全,安裝調試完畢要正式生產,陳天彪才忽然想,這樣的廠子,既是生產出了腐竹,誰又敢吃?
陳天彪沒當過廠長,不知該咋整治,後來他想,調教一個廠跟調教一個人並無太多差異,他在腦子裡想了幾招,先試起來。
第一招是跑操。鄉里娃跑操,沒聽過。莊稼地里幹活時,隊長喊上工就上工,喊下地就下地,誰見過跑操的?陳天彪硬讓跑,他雖不知道這樣跑下去到底起啥用,但還是狠了心讓跑。先是每天兩次,早晚各一次,後來減至每早一次,跑了幾年,有效果了,工人們知道這叫紀律,得遵守。
第二招是掃院子,擦牆。每天都掃,每天都擦,一直掃到沒人往地下扔髒物了,才改成每天早上掃一次,一周擦一次。
這叫改造,養成一個壞習慣容易,改造一個壞習慣,難,陳天彪終於把它改掉了。
第三招發紅旗。他專門製做了幾面三角小紅旗,想出一個名堂搞一個競賽。宿舍衛生髒,開始評宿舍衛生,不評最好的,專門評最差的,評出來後把紅旗發給他。那舍的人,臉就紅了,慢慢,衛生習慣卻好起來。男娃子頭髮長了,捨不得理,評一個最長最亂的,讓女娃子把紅旗發給他,第二天那男娃子頭髮又短又乾淨。車間也是如此,誰幹活最慢,紅旗發給誰,誰浪費的東西最多,紅旗在誰名下。
這招叫激勵,紅旗是號召和鼓舞人前進的,人總是不甘落後,這是人的天性。獎給好的也不頂用,十個裡面一個最好,九個的心態是一樣的。十個裡面一個最差,十個人的心態都不一樣。陳天彪做了十幾年破爛兒,這點上感受最明顯。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點點滴滴中總算摸出些道道。當然,也有碰釘子的時候。一段時間,發現男娃子總愛鑽女娃子宿舍,過些日子,女娃子又往男娃子住處跑,陳天彪心想這不是好兆頭。
娃們進廠時,都是爹娘老子親手交給他的,萬一鑽出個好歹,怎麼跟人家娘老子交待?一害怕就定了個規矩,不許男女互相串門,有事在看門的墩子房裡說。可鄉里娃一進城,看重的不是有了份工作,是有機會男女一塊喧了。誰心裡想的都是喧個媳婦比干好工作划算,規矩定了沒人理,照鑽照跑,又不能天天去堵,咋個辦?
他把這事交代給三成,讓他十天內解決。廠子建起後,三成到廠里給他當助手。別看三成莊田地里幹活一副白肋巴相,一進廠,立馬不像了,又機靈又有派頭,陳天彪說他天生吃這碗飯的。三成有文化,這號事上比陳天彪有辦法。三成先給女娃子們開了場會,還拉來了薛蘭蘭,薛蘭蘭看上去跟廠里的女娃子們差不多,來時卻拖了兩個娃,鼻涕淚水糊了一身子,正講著時懷裡的碎娃屙出一泡屎,染了蘭蘭一襟。女娃子們一看,心裡犯了難過,年輕輕輕的,幹嘛提前遭這份罪哩?給女娃開完,接著又給男娃開,剛一開口,三成就問誰能拿出一萬塊錢來?男娃們不理解,問要一萬塊錢幹啥,三成說跟女娃們喧啊,男娃們不信,三成跟他們說自己,說完了又算帳,雙倍財禮六千,給蘭蘭哥買媳婦四千,還不算別的。男娃們倒吸一口冷氣,人家三成都得一萬,我們還不得更多?三成趁勢引導,要想討好媳婦,先得好好干工作,掙錢,等你跟城裡的工人一樣了 ,還愁沒女娃跟你?
男娃女娃這才冷下頭,沒幾天,不亂跑了。
那段日子滿載著創業的艱辛,但同時又蘊含人生另一種快意。每個清晨,陳天彪騎一輛半舊的自行車,從村莊出發,穿過曲曲彎彎的田間小道,一邊呼吸著清新的空氣,一邊想白白里要幹的事。廠子是一步步建起來的,起先很小,一台磨豆機,一台蒸氣機,還有些輔助設備,單這些就花光了他所有的錢。大姑變賣了家裡的糧食,一頭豬和十幾隻雞,讓他當零用。這時他們已住在一起,算是結了婚。莊子裡正沸沸揚揚傳著「破蘿兒找個破對頭」之類的風涼話,一些半大孩子甚至跟在自行車後頭呱喊:破爛兒沒出息,找個寡婦當伴兒。陳天彪顧不上這些,黃豆要收,電要拉,幾個關鍵工藝還要請師傅來教,日子在沒明沒夜的忙碌中飛逝,廠子的機器卻一天比一天響得歡。脆生生的腐竹終於產了出來,一投放市場競得到意想不到的好評。價格更讓人驚喜,一斤黃豆收購價是一角七八,貴時也不過兩角二三,一斤腐竹竟賣到一元七八。三斤黃豆便可制一斤腐竹,一算帳,陳天彪擰緊的眉頭鬆開了。
第一批腐竹陳天彪沒賣多少,他想送給領導們嘗嘗。他讓三成印了幾百張意見表,恭敬地寫上領導們的稱謂,一家一家親自去送。領導們起先不肯收,後來被他的誠心打動,便也很仁義地炒上吃了,吃完後繼續想吃的領導,陳天彪吩咐下去,開始減半送。減來減去,領導們也花錢買了。領導們自然也提出不少意見,最關鍵的一條,是腐竹得有個名字,恰恰這一條陳天彪給忽視了,或者壓根就沒想到過。起個啥名呢?陳天彪人生頭一次嘗到不念書沒個文化的難處,他讓三成想,三成想了幾天跟他說,叫收成吧。莊稼人說收入都叫收成,陳天彪挑不出啥毛病,可覺得還少點啥,又請來幾位河陽城有名望的讀書人,說起個好名五百塊錢。讀書人不為錢動,圖的是河陽城有了自己的腐竹,這讓吃了好幾年南方腐竹的他們大為感慨,覺得起個好名是義不容辭的責任。便絞盡腦汁,廢寢忘食,苦思冥想,起出豐收,大河陽,紅太陽,銀絲綢等等,陳天彪聽了一一叫好,獨自一個人細細咂磨時仍覺少點啥,模模糊糊說不清,跟自個腦子裡那想法還不大對路,索性自己苦想。想了廢,廢了再想,一時競有點瘋癲。
這天夜裡睡覺,大姑見他走神,做起事兒來有點應付差事,還未盡興便草草收場,便勸他一心不要二用,辦廠子是不容易,可做這事兒,更是不能分神。一分神就粗糙,大姑幹啥事都容不得粗糙。說人一粗糙,心就浮了,天爺浮了長不好莊稼,人浮了過不實日子。陳天彪知道大姑說得有理,便專下心來踏踏實實又做了一回,果然味道不同,大姑見他知錯就改,便也心滿意足地睡去,紅撲撲的臉龐讓陳天彪痴望許久,那份安詳,那份踏實,那份對生活的滿足,還有不知疲倦勞作後幸福的鼾聲……望著望著,腦子裡一股清涼涼的風突然掠過。
一個名字緩緩從遠處走來,那麼親切,那麼可愛,那麼形象,那麼逼真,簡直絕了!他猛地一拍腦袋,興奮地大叫一聲:麻大姑!
大姑應聲而起,似從惡夢中被人驚醒,神經質地就往炕下跳,見她驚嚇的樣子,陳天彪忍不住哈哈笑起來,等弄明白時,大姑也爆出一串幸福的朗笑。
「 麻大姑」牌腐竹在做了一些技術改進後隆重上市,那麻哩哩、脆生生的獨特香味,一下子迷倒不少人,第一批很快銷售一空,不少商家紛紛棄了南方的遠路,就近上門催貨,廠子的生意十分紅火。
又是幾年後,「麻大姑」牌被外地人楊東升申報為全省著名商標,慶賀那天,陳天彪吃著那麻哩哩,脆生生的腐竹,禁不住感慨萬千。
破爛兒辦腐竹廠,原是被許多人嗤作笑話的。「大叫驢」書記就曾當著全村人恥笑說:「他破爛兒要能辦起個腐竹廠,老子倒撅尻子走路,你們不信,誰敢跟老子打賭?破爛兒要真辦成個廠,老子讓他當驢騎!」「羞死他十八輩子先人,辦廠,哼!」民兵連長蘇萬財跟著笑話,「那驢日撿破爛撿瘋了,撿個破爛女人,生個破爛娃娃,還要辦個破爛廠廠,先人的墳都破了,沒治了,一輩子破爛命,等著吧,說不定還弄出啥破爛事哩。」很多年後蘇萬財的話被破爛兒一一印證,不過陳天彪沒拿書記當驢騎,等他的廠子掙錢時,書記已趴炕上動彈不成,陳天彪還是給他送去了腐竹,不是嘲弄,是真心真意讓他嘗一口。
聽了這些話,陳天彪不敢生氣,但也絕不敢有絲毫的懈怠。舌頭底下活人,大姑讓他格外小心,他自己更是清楚,所以從不敢亂花一分錢,廠子幾乎是一分一分省出來的。辦了幾年廠,省城跑了無數遍,四川、北京都去過了,硬是捨不得給大姑和娃蛋們買一件新衣裳。該省處硬省,該花處死花,這是陳天彪節省的原則。
廠子剛投產時,鄉里來的娃子拿車間當自個的家,黃豆隨便兜里一裝,下班回去鐵爐子上一烤,香噴噴的,脆軟,解饞。陳天彪說了幾回,沒人聽,明著不裝暗裡裝,多里不裝少里裝,每人一天一把,攢起來,是個大數字。後來產了腐竹,爹娘老子捎話來,能拿了拿幾袋,那東西脆,比肉還香,娃子們就拿。陳天彪不好說,鄉里鄉黨的,又是娘老子捎的話,不能讓人家說嗇皮,莊戶人最恨嗇皮,一成嗇皮鬼,人緣就完了,往下誰來給你幹活?拿了一陣,陳天彪心裡開始疼,很疼,一袋一塊七,一天拿走十袋,十七塊沒了,還不止這個數,咋弄。
擋,擋不住,搜,搜不成。那成啥了,防賊哩,娃子們給你幹活,給你掙錢,你還把人家當賊。何況多一半是女娃子,咋搜?人家把袋袋子往懷裡一揣,看上去啥也沒,總不能硬往人家懷裡擩手麼,那不成二桿子,流氓?不搜又不成,光喊幾句頂屁用。
這不是個小事兒。農業社為啥空了,大家你一把我一把拿空了。廠子才有些起色,這麼拿下去,了得!他腦子裡終於轉出個道道,只是……
這天他叫了三成,說這事兒你想個法,得一下子就制往,一回制不住再制就越發難。兩天後,三成把法兒想了出來,陳天彪一聽笑了,三成就是三成,聰明得沒法說。這法兒毒是毒些,但不毒制不住人,眉頭一擰,咬咬牙說,中。
兩天後的下午,工人們剛下班,正準備回宿舍,墩子吊著一條胳膊喊:「開會哩,現在就進飯堂。」幾個工人嚷嚷著,要回宿舍,墩子黑下臉,「廠長等半天了,回你爹的個頭,快進飯堂。」工人們錄錄續續走進飯堂,見陳天彪紅著臉,人剛到齊,陳天彪抬起頭,豎起兩道冷眉,臉一黑,扯起噪子說:「有人一直給我反映,有人私下拿腐竹哩,我不信。我說這是工廠,又不是農業社。娃們都成工人了,還能學大頭社員一樣私下拿黃豆,腐竹?可有人說,真有這回事,還跟我打了賭,讓我搜,搜出來幾個讓幾個滾蛋。我說行,今天,我讓墩子帶上幾個班的班長,去搜一回,先說好,搜了要沒有,我陳天彪給大夥當面讓錯,每人發五袋腐竹,不收一分錢。若要是搜著……」陳天彪顯得很難為情,像是下不了這個決心,嘴唇動半天,猛地咳嗽一聲,「我也不好說啥,一句話,立馬走人。」工人們頭嘩一下全低下去,臉上青的、白的、紅的,一句話,全變了色。墩子帶上幾個班長,騰騰騰進了宿舍。陳天彪不再說話,開始冷冷地打量眼前的工人。工人們把頭垂得更低,覺得那目光是盯著自個的,有幾個女娃子手抖索著捂住衣襟,生怕一不小心裏面掉出個禍來。飯堂里雖然有點陰,工人們頭上卻在冒汗,又不敢拿手擦。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有些人腿開始抖,有些身子在顫。完了,這回說啥也完了,想不到會來這一手,好好的工作踢掉了,回去咋跟娘老子交待?再落個賊娃子的名聲,一輩子都洗不清。糊塗呵,人家廠長這麼放心我們,咋就能幹這事哩?廠長說得對,都成工人了,工人咋還能像種莊稼那陣,見啥拿啥?唉,拿習慣了,改不掉,這破手真想一刀剁球掉。咚,一個女娃子心慌得捂不住了,手一抖裡面的腐竹掉了出來,飯堂的人全都吸進一口冷氣,齊齊地盯住她。媽喲,嚇死人哩。陳天彪依舊不吭聲,好像沒聽見東西掉地的聲音,眉頭緊緊的,臉越發黑了。
終於,墩子領著班長們回來了,誰也不敢抬頭,屏住氣等待噩運的降臨。
「你說。」陳天彪的聲音很冷,很硬,目光衝著墩子。
「 廠長,這……」墩子的聲音有點虛。
「說麼,有啥張不開嘴的,有就是有,沒有也別冤枉娃子們。」
飯堂里死一般的寂,吸氣聲都聽不見,誰的心都提到嗓門上,這陣子後悔來不及了,聽天由命,讓人家攆吧。
「是……」墩子不敢說,吭哧著。
「說!」陳天彪怒喝,聲音能把人嚇死。
「是三成,拿了五袋。」
「 啥?!」幾乎所有的人都跟著聲音抬起了頭,齊齊地把目光盯住三成,三成簡直羞死了,頭眼看鑽到了褲襠里。
「三成?三成競幹這種事——」陳天彪簡直不敢相信,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咋是三成,三成也幹這個?好,看他咋說。
陳天彪像是猶豫了很久,才斷然下了決心:「說出的的話潑出的水,收不回來了,沒說的,三成走人。」
嘩,人群炸開了,工人們又把目光齊齊聚陳天彪臉上,打死也不敢相信,陳天彪會讓三成走人。陳天彪說完,在工人們一片嗡嗡聲中,踏著憤怒的步子走了。
工人們像是突然記起啥,嘩一下散開,朝自個房間裡跑。房間裡整整齊齊,像是壓根就沒搜過,這才鬆口氣。細一想又不放心,伸手一摸,床底下壓的腐竹不見了,這才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傻了似地干瞪著眼。
這天后晌,誰也沒去飯堂打飯,宿舍門關得嚴嚴實實。院子裡風一陣吼過一陣,颳得人心裡無比難受。眼睛裡窩著一股子淚,直想放開嗓子吼上幾聲。
後來,工人們果真看見三成背著鋪蓋卷,孤零零地站在大門口。風打在三成臉上,卻疼在每個人心裡。有人受不住,從屋子裡跑出來,站在了三成邊上。一個,兩個,不大功夫,幾乎所有工人都跑了出來,默默地站三成跟前,啥也不說,還說啥哩,能說出了嗎。
遠處,一間屋內,陳天彪隔著窗戶,靜靜地注視這感人的場面,心裡頭有點兒苦,有點兒酸,但他最終止住了自己的步子,沒幹出前功盡棄的事。
這天夜裡,陳天彪去了三成家,當著隊長二舅的面,給了三成一千塊錢。他讓三成去學一門技術,一門豆腐渣再加工技術。三成啥話沒說,只是很感激地望著陳天彪。隊長二舅說:「三成,你們倆口子要記住你陳姐夫的好,要記得牢牢的,沒有你陳姐夫,你們啊,我不說了,你們也是大了的人,我不說你們也該記住,記住呀……」二舅一席話,說得誰都心裡痒痒的。陳天彪是個禁不住傷感的人,鼻子一酸,說:「啥恩不恩的,你這二舅,水幫魚魚幫水的,明兒個就走,廠里等你哩。」說完掉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