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秋風醉了(三)
2024-10-04 18:58:06
作者: 劉醒龍
王副館長又開始代理館長了。
這次他吸取了前兩次代館長時的教訓,有事多請示,多匯報。
其實,在討論給小閻的處分時,他就開始想自己這次如何代館長了。所以,小閻走後第三天,他就去找冷部長匯報自己的工作計劃。
冷部長聽說他要搞鐳射電影,就潑了一瓢冷水,說電影是電影公司的事,文化館不要把這池水攪渾了。還說,能將舞廳辦好就很不錯,別把風頭出得太足了。
王副館長當時沒爭辯,心裡卻說:燒三根香,放兩屁,菩薩不說話,問你自己過不過意?我就是要代一回館長,做一樁大事,搞得你非提我當正館長不可。
他回文化館後,讓李會計去外貿賓館訂了一桌酒菜,將公安局、工商局等有關單位的關鍵人物請來吃了一頓。王副館長在席間說了搞鐳射電影的事。縣裡的人只聽說過這碼事,上省城時,見鐳射電影都在一些高雅的地方放映,也沒機會開眼界,便都答應大力扶持這件新生事物。
等冷部長察覺時,王副館長已將營業執照拿到手了。就連買機器的錢也已籌到了一大半。
接下來王副館長要到深圳去買機器,當然,主要是聯繫片源問題。
仿蘭過去從不拉王副館長的後腿,這一次她說什麼也不放王副館長出去。王副館長的父親,自那次從醫院回來後,就一蹶不振,躺在床上只能靠王副館長每餐送碗粥度命,開始是小便失禁,這幾天大便也失禁了。王副館長一走,剩下媳婦怎麼好料理公公呢!王副館長先一想,覺得自己的確不能離開。後一想,鐳射電影的事已是騎虎難下了,不一氣呵成地辦好更不行。他打定主意瞞著仿蘭偷偷走,家裡的事只好將她逼上梁山。
隔了一天的早上,他裝著起來給父親擦洗身子,將陽台上沒幹的衣服捲成一團塞進提包里,開開門悄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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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去深圳,李會計、老宋等都想與他做伴,他卻選了冷冰冰。他想通過冷冰冰來緩和與冷部長的關係。
在深圳,他倆一起選中機器後,王副館長就有意避開了,讓冷冰冰一個人去和老闆談價錢。回來時,冷冰冰給家裡每人買了一枚金戒指,還送了一枚金戒指給仿蘭。王副館長心知她吃了回扣,想到回家後,仿蘭這一關不好過,他就代仿蘭收下了。
王副館長走後沒多時,仿蘭就發覺了,她追到車站,客車剛開出兩分鐘。回屋後,見父親那番模樣,本想不理,又於心不忍,狠了狠心,只好閉上眼睛給父親擦。她剛動手,父親卻弱弱地叫著:「不,不,不!」
正在為難時,李會計的母親提著菜籃來了,說是看看王師傅好些沒有。見此情形就說:「你去幫我將菜買回,我去替你找個人來幫他擦。」
仿蘭心想誰願做這下作的事,就多了個心眼,先出門去,在樓下躲了一會。見李會計的母親還沒下來,她就悄悄返回去,走到窗外,她聽見屋裡有女人低低的抽泣,和嘩嘩的水響,偶爾還能聽到父親的低聲嘆息。仿蘭退下後,去菜場買了李會計的母親要買的幾樣菜,又自己掏錢買了兩斤豬肉擱在籃子裡。她買東西時,頭一回不性急,不管別人怎麼插隊,都不心煩。
回家時,見屋裡仍只有兩個人,仿蘭就說李會計的母親不該沒幫忙留住來幫忙的人,她買了一塊肉本來是要謝那人,現在只好給李會計的母親了。謙讓了一陣,父親在床上叫李會計的母親收下,這事才算完。
然後,仿蘭要李會計的母親每天上午請那人來一次,她藉口圖書館每天上午忙,離不開人,將門上的鑰匙給了一把李會計的母親。李會計的母親推也沒推就接受了。
王副館長惦記著家裡的人,拼命往回趕。到了縣城,一出車站他就扛著機器先到辦公室。
進門後,見從前老馬和小閻坐的那張桌子後面,坐著一個陌生人。
一問,才知是剛上任的館長,姓林,是從部隊轉業回來的。
王副館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無話。
倒是林館長見他這熱的天出差回來,連忙又是敬煙又是泡茶,還打開電扇,對著他吹風。
吹了一會兒,王副館長一連打了幾個噴嚏。
王副館長打了幾個噴嚏以後,回家就病倒了,燒得很厲害,老是在三十九度左右不退。連醫生也吃驚,這麼年輕力壯的一個人,未必真叫一個小小的感冒治趴下了。熬了一個星期,總算退燒了,跟著又住了一個星期醫院,每天吊一瓶胺基酸,前後一算帳,一場感冒花去文化館上千元。
住院的後幾天,王副館長嫌醫院吵,吊完胺基酸以後就回家。
回到家裡,他依然睡不著覺,一個問題反反覆覆地想個通宵。
父親半夜裡總是發出恐怖的呻吟,醒後就喚他去,哭訴祖上人在夢裡是如何地用酷刑折磨他,說他教子無方,讓王家香火斷了。
王副館長心頭壓力更大了。老想自己這幾年何苦這樣賣力呢,什麼好處沒撈著,反而連個兒子也沒有,弄得一家人都傷心。第一次代館長將文化館大樓建起來了,第二次代館長,修了一座舞廳,第三次代館長雖然只有二十來天,也干成一個鐳射電影,可這些都被別人揀了便宜,自己卻是吃力不討好。
這天,王副館長正在吊胺基酸,李會計來看他。李會計告訴他,鐳射電影今天搞首映式。李會計給了四張票,讓他給醫生護士,以表示感謝。
王副館長將這票隨手遞給在旁邊照看的那位護士。護士拿著票出去一會兒,幾乎全內科的醫生護士,都來朝他要票。
這時,李會計尚未走。王副館長就問他還有票沒有。李會計說票倒有,但都是給縣裡領導的。王副館長一聽,劈手將李會計手裡提包奪過來,拿出裡面的票,一人撕兩張,邊撕邊說:「有些當官的吃人不吐骨頭,這兩張票他們當便紙使還嫌小。」
其他科室的醫護人員,聞訊也來了。一大摞票轉眼就剩下十來張。李會計一把搶回去,討饒般地說:「這幾張是給關係戶的,實在不能再給了。」
沒票的人仍在纏著王副館長,他只好叫李會計回頭再送二十張舞票來,然後,只要他在這兒住著,保證每天十張電影票,十張舞票。
看過鐳射電影的人,回來都說夠刺激。秋風醉舞廳的曲子,又迷死個人。所以,醫院上下都對王副館長很好。
那天晚上,父親呻吟又起時,他突然起了一個念頭,為什麼不試試讓醫生幫忙開個假證明,說女兒有先天性心臟病,然後到計生委去弄個准生證,讓仿蘭再生一胎呢!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了醫院。
他不去病房,而是去內科高主任家。高主任一家都成了鐳射電影迷,見他到了,忙讓座。他先將從深圳帶回的一條「萬寶路」遞上,再說自己女兒身體如何不好,可能是先天性心臟病,希望高主任高抬貴手,幫忙確認一下。
高主任笑著問:「是確診,還是確認?」
王副館長一慌不知說什麼好。
高主任的愛人在一旁說:「你這老高,何必明知故問。王館長是個老實人。」
王副館長聽了這話,索性將家裡的一切都攤開說了。
高主任聽了,轉身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病情診斷書,填寫起來。邊填寫邊說:「人就是這樣,政治上進不了,總得在生活上有個精神寄託。」
寫好後,就遞給王副館長。
王副館長一看,全是按自己說的寫的,而且連醫院的公章都預先蓋好了。
高主任說:「我是第一次這樣看病的。」
王副館長見他寫得這樣從容,不相信這是第一次,就問:「不知到計生委那兒的手續怎麼辦?」
高主任說:「管他怎麼辦!你將這個診斷書直接交給李水蛇,他自然會親自替你辦的。」
高主任的愛人說:「李水蛇的腎不好,全靠老高給他治!不過申請書你可要寫一份。」
高主任又說:「等你拿到准生證時,往你父親眼前一晃,準保他的病能好!若是沒好,我就將這條『萬寶路』還給你!」
王副館長針也不打了,回家寫好申請書,又找李會計蓋上公章,便去找李水蛇。
李水蛇是計生委李主任的綽號。見了高主任的診斷書,果然不敢遲疑,不到半個小時就將准生證交給了他。
王副館長隨即打電話,要仿蘭到醫院婦產科去下避孕環,說他已搞到准生證了。仿蘭還以為他是開玩笑。
從婦產科回來,王副館長將准生證真的拿給父親看了看。父親眼珠一亮,忽然就坐起來,接過准生證,雙手捧著,先哭一陣,接著大笑起來。
等父親平靜些後,王副館長就和仿蘭進了臥房。這一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樣,滋味很特別。王副館長一聲說;「你一定要給我生個兒子!」仿蘭一聲回答:「我一定要給你生個兒子!」
下午,王副館長去辦出院手續時,碰見高主任的愛人。高主任的愛人教他每次同房之前,夫妻倆都用小蘇打水洗下身,成功率會高很多。
父親的病一天天見好了。當他聽到仿蘭已經懷孕時,就搖搖晃晃地下了床。過了幾天,見自己走路已穩當些,父親就要回鄉下去,說八個月他可以養兩頭大肥豬,等仿蘭生孩子時,他就將豬賣了錢,給她母子倆補身子用。
王副館長拗不過,只得由他去。
王副館長每天去辦公室點個卯就回家做家務,家裡的一切事他都包了,讓仿蘭整個地歇著。
農科所半年前開始做花鳥蟲魚的生意,老馬屋裡這類東西很多。王副館長隔三差五地去拿一樣過來,時間不長,屋裡就變得一派鳥語花香了。
王副館長每天晚上七點半左右,必到秋風醉舞廳和鐳射電影廳門前轉一轉,遇到熟人,就叫看門的放進去。
林館長不管他。
當過兵的人,總是講義氣。林館長在他生病時,曾來家探望過,當面說自己是雀占鳳巢。林館長還吩咐李會計,不管什麼時候,只要王副館長要票,也不管是舞票還是電影票,要多少就給多少。對別人卻卡得很死。
仿蘭對王副館長說:「小林這是在用軟刀子捅你呢!」
王副館長說:「我已經死了那個心,不想當官了,他捅我有何用!」
他照舊每天去拿票。別人拿不到票,便漸漸對他有意見了,開始時見面還說幾句話,到後來,就只點點頭稱呼一下就完事。就連老宋和李會計也變得生疏了。不過老羅是例外,過去老羅見了他總像仇人一樣,但近一段變得客氣了,有時還和他開個小玩笑。
和外面熟人的關係也變了。以前,王副館長工作挺忙,和熟人碰面了,倉促揀幾句要緊的說了,便走路。現在不同,上街買菜,不過五百米的路程,可沒有兩個小時是回不來的,因為只要碰見熟人,不管有事無事,他總要走攏去,站著和那人說一陣。
有一次,王副館長在街上碰見了冷部長。他見冷部長提著菜籃買菜,有些驚奇。冷部長說:「今天是星期天,買買菜,讓人輕鬆一下。」
王副館長馬上說:「那我每天都買菜,不就每天都是星期天?」
冷部長笑起來,問他這一陣在忙什麼。
王副館長說他搞了幾十盆花,光早晚搬進搬出就把人累死了,而且各種花澆水的最佳時間不一樣,更是把人攪昏了頭。還要餵鳥,那東西比養兒子還艱難。
他說了一大通,冷部長聽得有滋有味,沒有打斷一下。只是在他說完後,冷部長才問,館裡的工作近段搞得如何。
王副館長半年多不問館裡的事,就胡亂說,基本上是按你的講話精神去做的。
冷部長一聽這話就來了勁,問大家對他的講話有什麼反應。
王副館長哪裡知道冷部長的什麼講話,都是編的,見冷部長追問,就只好再編,反正是揀好的說。
冷部長很高興,說過一陣閒了,他要到文化館來蹲一段時間的點。
隔了幾天,冷冰冰來家裡玩,臨走時,她說冷部長想要幾盆花。冷冰冰說過就自己去挑,結果,拿走的都是名貴品種。王副館長很是心痛了一陣。
林館長的愛人和小孩在哈爾濱,轉業時,林館長要回南方,愛人不同意,鬧僵後,林館長一個人回來了。他沒要別人騰房子,就將館長辦公室隔出半間做臥房,一個人住在辦公樓上。
王副館長有天去點卯時,進林館長的臥房坐了坐,發現屋裡的一盆曇花很眼熟,想一想後,記起這是冷冰冰上次從他那兒拿走的。
第二年開春時,仿蘭生產了,王副館長如願以償地得了個寶貝兒子。
王副館長抱著剛出生的兒子,正在親仿蘭的臉時,護士進來說外面有人找。
王副館長出來後,見走廊上站著面黃肌瘦的一個人,他半天才認出是小閻。他要和他握手,小閻忙將手藏到背後,說他有黃疸肝炎。王副館長連忙後退幾步,將兒子送回產房,再返回來說話。
小閻說他住了幾十天的醫院,錢用完了,病沒全好,醫院要他拿錢來,不然明天就停他的藥。他托人給學校捎了幾次信都沒動靜。今天早上,他從病房窗口,看見王副館長領著大肚子的仿蘭進了婦產科,才瞅空溜出來的。
小閻要王副館長無論如何要幫他一回。
王副館長說:「你是我兒子見到的第一個外人,按鄉下的規矩,他得拜你為乾爹呢!這個忙我一定幫。」
正說著,王副館長的父親喜顛顛跑來了,見了兒子就說:「我把兩頭肥豬賣了,得了八百多塊錢。」
王副館長說:「小閻在這兒呢!他病了,住院,想借點錢!」
王副館長的父親說:「借什麼!我還欠你一雙皮鞋錢呢!」
說著,數了一百二十塊給小閻。
小閻謝過後要走,王副館長叫住他,本想問那次他為何不將冷部長說出來。又突然不想問,只說了一句祝福的話。
兒子滿月時,王副館長大請了一頓。席上人多,但他還是發現冷冰冰沒有來。他打電話到冷部長家去問。冷部長的愛人說,冷冰冰昨晚就沒回,她也在到處找。席間,李會計、老宋他們借花獻佛,向林館長敬酒。平日酒量很大的林館長,沒喝幾杯就醉了,一句句地嚷:「我不怕!大不了去坐兩年牢!」大家都笑起來。
自有了兒子後,王副館長白天連點卯也懶得去了。等兒子九點鐘左右醒後,先抱著他去圖書館吃奶,返回時,若天氣好就到文化館辦公樓上轉悠一下,文化館所有的人都喜歡這個白胖胖的小子,都說王副館長的這項「希望工程」搞得好。
鐳射電影由於片源問題,已不那麼紅火了,但還是穩賺不蝕。秋風醉舞廳仍然門庭若市,所以王副館長每天晚上必到。
這天組織部姚科長給王副館長打了個電話,說他的小舅子談成了一個女朋友,今天晚上他的一幫朋友想到秋風醉舞廳慶賀一下,王副館長問多少人,姚科長說,大約二十左右。王副館長一回答應了。
晚上,他抱著兒子往舞廳門前一站,將一大幫人呼呼啦啦地放了進去。林館長也在旁邊,他像什麼事也沒看見一樣,一個勁地和王副館長的兒子逗笑。
過了一陣,林館長說:「今天宣傳部開會,表揚了我們,說全宣傳口就文化館的班子最團結。」
王副館長說:「全靠你支撐。」
林館長:「以後就靠你了。」
王副館長正要說什麼,冷冰冰來了。林館長就和冷冰冰進去跳舞去了。王副館長進去看了看,覺得他倆跳得很投入。
舞曲完了時,姚科長的小舅子走攏來,說他哥哥讓他捎個口信,說文化館近幾天可能有大變化,要王副館長對任何可能出現的情況,都作個心理準備。
王副館長心想,無非是說我不干工作,要撤我的職,我還早就不想幹了呢!
回家後,他沒將這事告訴仿蘭,他怕她著急,影響奶水。
第二天早上,王副館長正在洗尿片,忽然從門外闖進一大群人。為首的是組織部姚科長,還有宣傳部,文化局的一些頭頭。
大家坐下後,姚科長先說話。
他說林館長犯有嚴重的作風問題,一年之內致使冷冰冰兩次懷孕,兩次刮宮,上面已決定對他進行撤職查處,文化館館長,從今日起由王副館長擔任。由於時間倉促,正式任命通知要過幾天才能下達。姚科長還強調,冷冰冰的事在文化館只限於王副館長一個人知道。他最後還特地傳達上面領導同志的意見,說王副館長在這一年多時間內,各方面都成熟了,因此適合擔任一把手工作。
沒容王副館長推辭,大家就裹著他到文化館去開大會宣布。
會議上,王副館長見林館長自始至終都鎮定自若。冷冰冰沒有參加會。其他的人,都大吃了一驚。
林館長嘴上答應檢查,可是隔了一天,他就和冷冰冰私奔到深圳去了。
王副館長升任館長後,家裡請了個小保姆,又將父親從鄉下叫回來。儘管這樣,他仍心掛兩頭。館裡的工作,他要大家按部就班去搞就行,老宋提了幾個改革發展的方案,都被他鎖在抽屜里,其中包括搞健身房的方案。
上任兩個月後,冷部長說要來看看。
王副館長慌了,將近期來的文件、簡報和領導的講話找了一大堆,想先搞清上面是怎麼說的,再想自己如何匯報。
正忙時,肖樂樂哭哭啼啼進來了,說老羅剛才在辦公室里調戲她。王副館長想也不想就說:「老羅就是這麼個脾氣,愛沾點小便宜。你就當和一個不情願的男人跳了一回舞得了。以後自己小心就是。別再哭,讓別人知道了不好。這種事,丟面子是女方。」
肖樂樂出去後,他發現還缺冷部長的一個講話。就打開老馬、小閻和小林使用過的那張辦公桌上的抽屜。他意外地發現,老馬多年前拍的那張照片《秋風醉了》,被誰扔在裡面。他拿起來細細地看了一遍後,心裡覺得醉溜溜的,不敢看那戴著草帽的小狗。
老羅走進來說:「你兒子在家哭呢!」
他放下照片,慌忙要走。老羅又說,「是和你開玩笑。你父正在家教小保姆補破鞋呢,小保姆不願意,你父就勸她說,保姆不能當一生,學了手藝就能擋一生,只要人穿鞋就少不得鞋匠。」老羅探頭看了一下小林從前的臥房說:「這好一盆曇花,他怎麼不帶走?」
他遞了一支煙給老羅,卻沒有火,老羅說我去弄火來。老羅一走,他就連忙鎖上門,往家裡走。他還是放心不下兒子。
他在路過老馬的家門口時,聽見老馬在訓斥兩個孩子,說不想讀大學的學生不是好學生。他猛地想到,可不可以說,不想升官的幹部不是好幹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