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到省城上學籌資而分家

2024-10-04 18:41:35 作者: 羅鳴

  1913年的大年初二,鄭佑之帶著妻子,從伯陽嘴回到了鄭家莊園。是夜晚,他就把給岳父講的事向妻子說了。他知道妻子是個知書達理的女人,把自己的想法向枕邊人訴說,「回家這些時日,我經過一段時間的反覆分析思考,認為當今中國落後的原因很多,但主要有一條就是國民文化素質不高,特別是廣大勞動人民沒有文化知識,缺少思想造成的。於是,我下定決心繼續求學,準備報考省城的學校,立志科學救國救民……」

  「到省城去上學好遠啊,我又難得看到你了。不過,我同意,我支持。但母親會不會同意呢?」

  「這件事我要好好給她談談,只要你不反對,我想就好辦了,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我的男人有志向,我為你驕傲自豪!」她用溫柔的雙手,摟著丈夫的臉。

  鄭佑之被妻心感動,同時也為自己又將離家外出求學,把妻子留在家裡獨守夜空,感到愧疚。他就用一個男人的溫情,向妻子彌補。

  「呀呀……唷唷……你省省力吧……」

  「我就是要在春天時節,發力耕耘,在你肥美的沃土上,進行春播勞作,希望秋天收穫碩果。」

  在正月十五元宵節那天,鄭佑之還帶著妻子去自貢觀賞燈會。他在觀燈時向妻子吟詩一首:

  羅綺香風拂面來,星橋燈火滿樓台。

  

  十分桂魄如春曉,萬朵蓮花不水開。

  寶馬傾城金作絡,彩虹匝地錦城堆。

  縱難一閏元宵夜,玉漏何須故故催。

  從自貢回到畫象嘴後的第二天,鄭佑之主動同後媽親近,自然把話題轉入到自己的想法:「母親,這些年來辛苦你了,你把家裡操持有度,我才有心在外求學。可我至今一事無成,就想去省城讀書,報考四川高等農業學校請母親支持。」

  本來王氏這天心情很好的,一聽鄭佑之這話,滿臉飄起烏雲,說話就像瓢潑大雨:「佑之,你有完沒完呀?這些年你在外闖蕩,書也讀得不算少了年齡也不小了,可還是一事無成。你究竟想幹啥子?」

  「我就想讀書!母親,我知道這些年你不容易,盤我們幾兄弟費了很多心思。」鄭佑之忍著耐心地對後媽說,「等我今後學業有成,有出息了一定好好報答你的恩情。」

  「我不稀罕你報答我,我就希望你現在留在家裡,幫助我打理鄭家。你也該是為鄭家撐起的時候了,還出去讀什麼書?再說了,你不在家裡好好守著,你的婆娘能給鄭家添後嗎?」

  「母親,你想抱孫子,我能理解的,也許今年我們就會讓你當奶奶的。」鄭佑之有意討好後媽開心,但他所說的話,並沒有打動後媽的心。

  「你還曉得傳宗接代呀,我以為你早忘了自己是鄭家長子。那你就應該在家好好地撐起門面,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還想出去幹嗎?」

  「我已經打定主意,這回一定要去成都考學堂。」鄭佑之聽了後媽這一通說法,他也激動起來:「我的書讀得並不多,很多東西都不懂。在現今世上,沒有豐富的學識,難以為人,難以成氣。」

  王氏見鄭佑之不聽她的話,更難控制情緒,開始發火,聲音提高:「你書讀得再多,頂個屁用,我也沒有看到你出息。你硬要外出讀書,我捆不住你的腿,你出去自己想辦法,反正我沒有錢再供你讀書了。」

  鄭佑之看見後媽對他光火惱怒,也不客氣地回頂一句:「我們每年不是還有一百來石田租的收入嗎?」

  「我們的家務你不是不知道,你父親去世時辦喪事用了一大筆錢,給你結婚又花費了很多。還有,你和你兩個弟弟這些年讀書不用錢嗎?拖起這一大家人,吃飯穿衣,人來客往,難道不用錢?」後媽越說越發火,終於攤出最後一張王牌:「你硬是要外出讀書,我管不了,我們就分家。」

  「分家就分家。」鄭佑之為讀書的事,與後媽鬧了起來,分家之事早在他的預料之中。當後媽說出口後,他毫不猶豫地同意了,「要分馬上分,我好自己做主!」

  「好!你去把你鄭家人喊來主持,今天就分!」

  正當鄭佑之與後媽吵鬧時,剛從外面回來的李坤俞看到了:「佑之,你是一個讀書人,咋同母親吵嘴,太不應該了。」

  「沒有啥應該不應該的,我要自己那份,天公地道。」鄭佑之也沒有好氣地對妻子說,「不關你的事,你回屋裡去,我這還有事辦。」語一出口,鄭佑之拂袖而去。

  看著丈夫跟母親吵架的情形,以及從來沒有見過他生氣的狀態,李坤俞望著丈夫出門的背影,也許心中明了幾分,一定是母親不讓他去省城讀書……

  第二天,鄭佑之的同族伯父鄭富安、鄭廷榜,叔父鄭文光等家族長輩如約而來,坐堂分家。

  經過一番調解,最後決定將祖上遺留下來的家產一分為四:王氏、鄭佑之、鄭瑞符、鄭自相各占一份。鄭佑之分得左跳子的一股田產42石,鄭家莊園10間房;同時也分得一筆鄭家的債務。

  分家以後,鄭佑之雖然分有田產、房屋,但沒有現錢。他先賣掉一部分田產還債。自己當家後,他才體會到當家人的難處。開門七件事:油、鹽、柴、米、醬、醋、茶,事事都要操心……

  1913年夏天,為了追求自己的夢想,鄭佑之報考了四川高等農業學校(四川大學前身),並被順利錄取。

  為籌措學費,鄭佑之尋親拜友,在岳父李鴻緒、舅父張子高的鼎力幫助下,籌集一筆學費前去成都上學,入「殖邊科」學習。同時,他還選修了蒙藏語言文字,立志為建設祖國邊疆做出貢獻。

  進入四川高等農業學校後,鄭佑之發奮求學,刻苦認真,成績優秀。入學不久,他從中國實際,特別是從四川和川南栽桑養蠶的特點出發,縱論了發展桑蠶產業之見解,撰寫了一篇很有指導價值的學術論文——《養蠶新論》。對此論文,學校給予很高評價,得到了有關專家的推崇。

  在省城讀書期間,李坤俞一次在給鄭佑之寫信說「母親為分家不公,幾次在家吵鬧……」為此,他就給當時主持分家的大伯鄭富安寫了一封信:

  富安伯父尊前:

  唇承明誨,敬僅遵依。確不敢謂恭,實自信能忍。不圖人口難憑,雌黃任意。用特呈明,敬求鈞鑒。自大人去未幾時,侄聞母雲,前次產業不勻,俱屬侄與各尊長之有意作弄其間。不然,覲光伯何以屢不至,文光叔等何以盡推大人。若非於心有愧,大人又何以自認不勻。自請致拈,侄等又何以帖然服從。且前次屢言清理,何以竟未,彼聞斯語,頗不釋然。竊去歲之事亦誠,屬各尊長之急於速成。猶故各事多有未妥,誠難免乎後言,謹舉其大者三:

  一、房屋各事,俱皆拈斷,獨此一依母意,以致瑞符「之房屋大弱」。雖瑞符之善讓,然承其讓者,不待侄也。今母雲瑞符之善讓,讓其兄也。侄不能獨受此言,非另行拈斷無以解。

  二、糧銀。瑞符以多分得帳,故多得大沖產業一股。然糧銀固有僅八錢幾也。今瑞符已將大衝出賣,拔去糧銀六錢九分幾,則所餘糧銀不過二錢上下,今卻得六錢幾。夫大沖瑞符之業,非眾上之業,其拔去之糧,即當歸瑞符名下,若大沖拔去之糧,該各兄弟分,則賣大沖還不完之帳,豈不該各弟兄認,侄卻不能。

  三、左跳子之界。踏踩時以迫於時將近暮故,僅將上股踩踏明白。下股僅據佃戶口報而書,大人以為照契可憑。過後細審,不惟不合,且連界之地主皆昔姓名,無以查確,況此契又為母要去。

  此外,如據侄所訪查四戶所云,左跳子上股較下股強谷二十餘挑。又左跳子各股將穩租取出,皆可進四十餘石,而瑞符所分,將大沖賣了償帳不夠外,沙樹岔又僅進二十餘石,干租更少,是較左跳子下股尤少。認計老六一股,各筆皆強,所不能遠強於各弟兄者惟上。大人每云:「家事多主乎情」。今則飛短流長,既情無可忍,不得不兼而從理,以杜讒疑。計惟全體另始,乃是情理兼得。事關遠大,敬請鈞裁。

  鄭佑之在省城讀書,每月都要給家中的妻子寫信。一次,他寫完信後,還附詩《思歸》一首:

  東風吹恨幾時消,春水連天又漲潮。

  自嘆不如樑上燕,一年一度也歸巢。

  從這首詩中,看出當時鄭佑之與妻子分居時情感受到煎熬,特別想念妻子,為她獨自在家撐持家業而愧疚。加之在省城上學,生活需用花費很大,所籌經費僅一年多時間就用完了。這時,他不好意思再向岳父及親友,開口請求資助,只好無可奈何地暫時放棄成都學業,回到了畫象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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