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2024-10-04 18:37:53
作者: 柳建偉
三個人上了機動三輪,林苟生把小三的手抓過來,放進戒指道:「告訴你師父,這東西是老林送給你的,你拿去孝敬他吧。」又指著白劍道:「小三,認識不認識他?」小三笑著說:「大名鼎鼎的白爺,咋能不認識。上次小三有眼不識真佛,冒犯了白爺,真不好意思。」白劍聽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林苟生大笑一陣,拉了小三的左手道:「小兄弟,你的記者證,小三沒按規矩,扔到茅坑了。刑警隊的小李子看記者證沒法交給你了,就讓他師父給個說法。小三要斷這兩指,被小李子攔住了,他師父就把手整殘了。小三過意不去,想用申玉豹這枚戒指孝敬孝敬師父,這才發現了申玉豹的秘密,這才捉住了申玉豹,這才知道了李金堂那筆錢。」白劍心中一凜,「鬧半天這一切不都是為了我嗎?」林苟生嘆口氣道:「你剛才一搖頭,我就知道你又瞧不上咱了。不過呢,這也算是黑貓抓老鼠,看著不美,管用。你想想看,要是不拿走申玉豹值幾萬塊的戒指,會是啥結果?他就會猜出這事的主謀不是三妞她哥的朋友,就不會怕,再一想就想到我老林,又一想就想到你小白。媽媽的,他要再給李金堂下個軟蛋,前一壺已快把咱喝背過氣了,又灌咱一壺,可不就昏睡百年,任人宰割了。給咱爺上完墳,我就去北京找三妞,儘儘心,一周內准回。我就不信扳不回這一局!」說著話,兩隻眼睛躥出了火苗,在陰冷潮濕的秋天的空氣里一閃一閃的。
龍泉給白劍擺下的苦酒席還剛剛開宴,前一杯苦酒剛剛下肚,接著就給端上一個什錦苦菜盤。
一個陰冷的早晨,白劍剛從外面跑步回來,妙清迎過來遞給他一封信說:「這是宣傳部朱部長拿來的,他讓我給你解釋一下,信皮是寫給他們收的,裡面的信封上寫有一句話:你愛人叫你回去離婚。」扭頭回了值班室。
白劍堅持走回自己的房間,才把信打開。信很短,沒有稱謂:「很感謝 《柳城日報》 的文章,它讓我及時認清了你的真面目。你接到這封信的時候,你的妻子已經砸碎了多年來一直存在的貞節牌。這不是對你的報復,而是一種自然選擇。我不會像你那樣四面出擊,飢不擇食。前些日子我去做了全面檢查,很感激你沒把已泛濫成災的髒病送給我,作為你最後的禮物。念起我們曾經有過的一段寡淡無味的幸福,就不要到法庭丟人現眼了。我以輕鬆、平靜、愉快的心情開始你我之間的最後一次等待,希望你不要把這次等待拖得太長,變成一曲折磨人的輓歌。早幾年走出這一步,我會高呼萬歲的。我畢竟又老了幾歲,只能說句慶幸,慶幸自己在還沒有人老珠黃時就認清了現實。我不分你的名,你也不用分我的利。房子歸你,我不缺這個。你參與的幾宗生意所得,自然有你的一半。很願意以一個不忠誠、不合格的妻子的身份對你真誠地說一聲:等你早日回家。」
白劍沒有感到太多的意外,冉欣紅杏出牆,在他看來只是個早遲,現在有了丈夫不忠的旁證,翻過牆頭時自然又多了一份坦然。然而,他又無法漠然。悲哀,悲哀呀!這就是你同床共枕近十年的妻!她在你最艱難困苦的日子裡,沒有送來一縷哪怕是虛假的溫暖。三千多個日子,你到底是怎樣度過的?你的判斷力、你的知解力難道一直處在陽痿的病態中嗎?你選擇的只是一塊可以彌蓋井口、至少可以致你終身殘疾的冰冷的巨石。悲哀呀,悲哀!
快到中午的時候,白劍正在製造上午的第二十七顆菸頭,縣劇團的李玲來了。白劍一下子就聯想到了那個謎一般的女人歐陽洪梅,馬上就生出了找這個女人傾訴傾訴的衝動。李玲的嘴角一直掛著冷笑,似鐵了心要白劍先開口,把臉仰了招惹。白劍莫名地感到心慌,遂笑道:「李小姐來了也不說話,敢情是我又爽了歐陽團長的約,你吃了點夾板氣?」李玲就噴薄一屋亮亮脆脆的冷笑,「啥時候了,還想那孟光接了梁鴻案的美事!呆木一截,頑石一塊的,也配笑話我這丫鬟角色!多早晚非要等我說明白不可,可見悟性不咋高!不高就不高吧,偏又是曬乾的大蔥心不死。再晾些日子,黃花菜早涼了、餿了,吃了不長脂肪不長肉,只會讓你拉肚子。我看那八段情種、十段情種的,都是虛頭,自古吹牛不上稅,實際上是一段沒一段。」李玲見歐陽洪梅倒向申玉豹,深感痛心,早就覺得白劍能入眼,心裡一直存著助歐陽洪梅圓了十八歲殘夢的念想,見了白劍,又有一點恨鐵不成鋼的責怪。白劍哪裡明白這裡面有幾多的溝峁,只是覺得這番話有鋒有刺、暗藏玄機,遂說道:「我不大懂小姐說的什麼事。」李玲不依不饒:「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什麼叫不大懂?這件事料你也悟不出,你運氣呢,本小姐或許有機會幫你捅破這層窗戶紙。我告訴你,本師傅最近一段誰都不見了,包括那個申玉豹。你嘛,可能是個例外。眼下這些都不關緊,關緊的是你這個冷血殺手已經把你妹妹白虹傷了。」
白劍退了幾步,一屁股蹲坐在沙發里。爺爺百日忌辰,白虹沒有回去。難道李金堂真的連白虹也不放過嗎?白劍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喃喃道:「是不是又讓她回到了養殖場?她由工人轉成幹部只有半年多。」
「這個倒沒聽說,」李玲坐在床上,目光一點也沒變得濕熱,「事情要比重新當工人嚴重得多。曾幾何時,我李玲還十分艷羨白虹有你這麼一個好哥哥哩!原來你並不是個童話作家,你嫌這不過癮,要搞那些血流成河的悲劇。這件事中間是怎麼回事,白虹也不願意講,我猜是因為你,白虹和連錦分手了。」
白劍淡淡說道:「就是那個趾高氣揚、一臉奸臣相的白臉小記者嗎?吹就吹了,我本來就對他沒什麼好感。」
李玲騰地站了起來,「你站著說話不腰疼,是你和連錦談戀愛嗎?什麼都從你自己的利益出發,還是個哥!他們很相愛很相愛。連錦已經不是記者了,如今是龍泉團縣委書記。要不了多久,他恐怕就成了縣政協主席的駙馬了。連錦不願為白虹斷送自己的政治前途,自然不像個男人。可是,他們相愛過,分手時還淒悽慘慘哭過一場。」
白劍冷笑道:「我就知道他是這樣一個人。」
「問題不在連錦,難處理的是白虹!」李玲喘了幾口長氣道:「白虹懷孕了!問題也不在懷孕不懷孕。幹嗎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更可怕的你還沒聽哩!白虹是一個為感情活著的人。她說這是她的初戀,她說她的心已經死了,她說這孩子是愛情的結晶,她說她這輩子絕不會再愛上別人了,她一定要把這個孩子生出來。這下你該明白了吧?白虹執意要做個未婚媽媽!我怎麼勸都勸不醒她。這世界上,她就剩下你這一個親人了。你看咋辦吧!」
白劍神經質地抓著頭髮,一下一下扯著。李玲急了,跺了一下腳說道:「你想個辦法呀!我嫂子在縣醫院婦產科,只要你把她說服了,剩下的事由我來辦。好在白虹剛剛開始反應,沒幾個人知道。」白劍慢慢站起來道:「白虹在哪兒,你帶我去。」
兩個人進了劇團後院李玲的宿舍,白虹倔強地看了白劍一眼,輕輕地喊了一聲「哥」。白劍走過去,把手搭在白虹的肩頭,頭一垂,眼淚先掉下來了,「小虹,哥對不起你。」白虹撲在白劍身上,失聲痛哭起來。白劍一手拍打著白虹的後背,一面思想著該怎麼勸她。等白虹哭聲變成了嗚咽,白劍輕輕地推開白虹,伸出抖動著的手揩揩白虹滿臉的淚水,艱難地說道:「小虹,哥不得不這麼做,我想你能理解。你不是還做過作家夢嗎?你說爸媽在天之靈會阻攔我嗎?哥寫的東西你看過了嗎?」白虹點點頭。李玲擦了一把淚道:「白大哥,白虹讀你的文章還流過淚呢!她最聽你的話。」白劍道:「小虹,我不想批評你,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明白過來的。人不是荊棘鳥,一輩子只能唱出一首美麗的歌,只要他的心沒死,八十歲還能吟唱愛情的絕唱。我也不想指責連錦,他這麼做也有他的道理。聽哥哥一次,跟李玲去吧,我相信你會重新振作起來。」李玲趕忙插道:「白虹,你別傻了。龍泉以外的世界很大很大。白大哥準備過一段把你調到北京去,你犯不著為這樣一個政治小學徒折騰自己。」白劍只好順著這思路說著:「這幾年哥對你的照顧太少了,哥很自私很自私。哥一直認為你是個堅強的姑娘,沒有你走不出來的路。你不是靠自學拿到了大專文憑嗎?用兩年把外語學出來,我聯繫送你出去留學。」白虹又哭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白劍認認真真端詳著妹妹,已經瘦得只剩一個衣裳架子了,雙頰蒼白,從前那種稚氣和純潔一去不復返了,白劍心裡騰地升起了一股怒火。
他很想會會這個連書記。一連三天,他吃不下,睡不著,腦子裡轉的只是這一個念頭。第四天上午,白劍問總機要了團縣委的電話號碼。白劍說:「我想和你談談,就在房間裡等你,希望你能來。」連錦回答得很爽快,「處理完手上這份文件就去。」白劍放下電話,在屋裡漫無目的地走動著。走了一會兒,他忽然間發現自己手裡握著一把五六寸長的大水果刀,呆立了好久,搖搖頭,把水果刀扔進抽屜里。默默坐了一會兒,又拉開抽屜,把水果刀壓在幾本書下邊,然後坐在沙發上喝茶。敲門聲一響,白劍跳了起來,變了調喊道:「進來!」
李玲扶著白虹走了進來。白劍皺了一下眉。李玲道:「白大哥,你是不是病了,一臉青色,聲音像打炸雷。」白劍為了趕緊打發她們走,順水推舟說道:「是有點不舒服,白虹,你怎麼不好好休息,剛剛四天。」白虹苦笑一下,沒有說話。李玲罵了起來,「小鬼壞起來比閻王還可怕。休息,休息個屁!台長今天找她談話了,四龍鄉電視轉播台和廣播站缺個播音員,要她去深入深入生活,又說每個調來的人都要下去鍛鍊一年。太他媽的明目張胆了。有種的沖你白劍來呀,拿一個弱女子撒什麼氣。白虹傻乎乎的,已經答應了。」白虹淡淡地說:「我無所謂,到哪兒都是個活。」
白劍一拍桌子:「不許你再說這種話。身體要緊,先不要理睬他們。我就不信他們能開除你球籍!這個鬼地方,你不能再待下去了。你們先回去歇著,等我辦完這件事,再去找你們商量商量。」李玲疑惑地問:「你不是病了嗎?」白劍支吾一句:「我是說去看病。」白虹笑笑道:「哥,你要保重身體,晚上不要出門,別又叫人打了。這幾天我總是做噩夢,有好幾次你都變成個血人了。」白劍拍著白虹的頭,順勢推她出門,嘴裡說:「夢都是反的,你夢見我挨打,恐怕我就要打人了。快回去歇著吧,我自己會小心的。」
他把門虛掩著,又坐下小口小口喝涼茶。一直喝到只剩了茶葉,忽然間想:這王八蛋該不會騙我吧?正這麼想著,敲門聲響了。
連錦推門進來,堆出一臉笑容道:「白大哥好,你有啥事?」白劍掩上門,冷冷地道:「承蒙各位照顧,能不好嗎?找你來純屬私事。三日不見,真該刮目相看了,高升到正科級了。你能來,還算有點骨氣,我還有點佩服。過來坐吧,過來呀!」
連錦向前跨了一步,後面的腿正準備再朝前面邁,突然感到一股冷風撲向面門,本能地抬起手臂去擋,沒來得及擋住,倒下去的時候,眼前開出一簇放射狀的金花,接著變成一片漆黑,嘴裡灌滿了腥咸。
「這一拳是白虹的,」白劍向右跨了一步,占領了有利地形,「你應該知道為什麼。」
連錦搖搖晃晃站起來,一手扶牆,向前一個趔趄,再站直時,正好把胸部暴露給了白劍。這一拳力量太大,連錦在席夢思床上一個後滾翻,栽倒在床裡面的寫字檯前。白劍跳了兩步,在裡面牆角放的一個紫檀木衣帽架前猛轉過身,「這一拳為你根本不像個男人,喪失了起碼的人性。」
白虹猛地推開門,看見連錦鼻血長淌,喊了一聲:「哥,你怎麼能打人!」
白劍毫不客氣,又一個勾拳把連錦打翻在床上,連錦朝前一滾,恰好滾在白虹和李玲腳前。白劍咬著嘴唇,一個字一個字吐著:「這一拳為了另一個無辜的姑娘,因為你一點也不愛她,你愛的是她爸。」
林苟生在門口出現,放下一個旅行包,堵在門口上齜著牙道:「功夫不錯,剛才那個勾拳力量應朝上挑一下,對手就趴下了。」
白虹扶住連錦,要擦連錦的鼻血。連錦猛地推開白虹,粗暴地吼一聲:「讓他打!」抹了一把臉,猙獰地看著白劍。
白劍沒有動,說了一聲:「你有沒有理由都可以還手。」
連錦突然間大笑起來,笑得渾身顫抖著,「不,我應該挨這幾拳。你打了人,你一點也不輕鬆!我卑鄙,你比我更卑鄙!你更會隱藏你的目的,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你比我卑鄙。你更卑鄙是因為你極端自私。你成功了,我和白虹,還有其他許多人都成了你的犧牲品。」白虹又拉住連錦,央求道:「連錦,你別說了!」連錦把白虹推開,抖擻一頭長髮,「我要說!」伸出沾滿血污的手指著白劍,「憑什麼只能犧牲我來成全你?我想了想,你也不配!我愛虛榮,你更愛虛榮,你愛虛榮愛到了瘋狂,你不過是戴了一個神聖的面具。我看不起你,看不起。你不知道這兩個月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我恨你!白虹也該恨你!我有資格恨你,因為我比你光明磊落,我比你名副其實!」
白劍下意識地拉開抽屜,心跳立刻加快了,右手按住壓在水果刀上的幾本書,用一種可怕而怪異的聲音說:「狗雜種,你給我住口!在,在我轉過身之前,你,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林苟生扯了一把連錦,「識相點,小白臉!現在包公不在了,要是在,狗頭鍘一支,嚓,鍘了你個小陳世美。」連錦仰天笑著,「這下咱們誰也不欠誰了!」晃著身子走了。李玲嘻嘻笑道:「真過癮!這才像個冷血殺手。」白虹哭喊一聲:「連錦,你聽我說——」掩著臉追了出去。李玲收住笑,嘟囔一句:「瘋了,瘋了,都瘋了!」撒腿去追白虹。
林苟生掃一眼床頭柜上冉欣的來信,驚叫一聲:「後院起火了?我日他媽,慘!」白劍問道:「老林,沒找到人?」林苟生無可奈何地一攤手,「茫茫京城,找個三妞談何容易。北京太大了,一泡大糞顯不出臭,一束鮮花顯不出香。別說一個三妞,就是三百五百三妞鬧京城,也冒不出看得見的水泡泡。我還是回來助你一臂之力吧。」
白劍怪怪地一笑,「我準備啟動你那個計劃。」
當天晚上,白劍出現在歐陽洪梅的家裡。
歐陽洪梅接到白劍的電話,多少感到有點意外。自從申玉豹那晚走後,再也沒有男人來打攪她了,白劍突然要來拜訪,自然引起她很多聯想。白劍來後,她顯得殷勤周到,卻不見多少熱情和激動,靜靜地聽著白劍對往事的回憶。聽夠一個段落,歐陽洪梅仰起臉,一副曾經滄海的平靜道:「從我初省男女的區別,我從來都是男人們注目的焦點。我對自己能給你留下這麼深刻的印象,一點也不感到吃驚。再說呢,你的感受已不再是秘密,那篇 《白劍其人》 文字雖極其卑俗,不堪入目,但披露的基本情況我倒相信有八分真實。有一個感覺,那篇文章的作者體會不到,能看出我可能是災難之源,非你的眼力不行。我一直為你留著插話的空隙,你怎麼不說呀?我明白了,你能走進我這個家,心情的複雜簡直一言難盡?是你自己說呢,還是要我猜一猜?你已經說出你心裡的部分真實了,剩下的還是讓我猜一些吧。嘻嘻,我有猜男人心事的業餘愛好。實際上你並不反對墮入我給你帶來的苦難中。正因為我判斷出了這一點,才引起了我的一言難盡的情愫,才讓我把你當個老朋友接待。可惜呀,你來得太遲了,太遲了。要是早來個十年十五年該有多好啊!你現在來我這裡,動機一點也不單純,這讓我有點惱你。算了,我還是不猜了,鄭板橋說得好,難得糊塗,我很願意和你在一起的時候變得糊塗一些。你妹妹剛剛叫人甩了,你們白家的支書叫人打了,你查出了一千萬的大案卻弄不清楚到底是誰幹的。虎落平陽被犬欺,你的日子很不好過。我真的想幫你做點啥,真的。」白劍很難為情地笑笑,「什麼都瞞不了你。聽李玲說你整天一個人在家,沒想啥事你都知道。」
歐陽洪梅莞爾一笑,「一語雙關。是你的心事瞞不了我呀,還是你的處境瞞不了我?你沒有說。你上午動拳頭的事,我也知道了。當年,我要有你這樣一個哥哥該有多好哇!真可惜,那一天竟沒有問你的姓名,這可能是我平生最後悔的一件事。都過去了,也不用再提了。你是來讓我陪你說說話、解解悶呀,還是想和我結成一個聯盟?我真的弄不明白,真真假假的我搞不懂。你是個有婦之夫,再加入進來可就熱鬧了,或許是我自作多情吧。當然,我是自由的人,選擇權在我。我身上的是是非非已經太多了!多的讓我不堪重負。只是有些事尚未了結……不過,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常來坐坐。不是有句俗話叫虱子多了不癢嗎?說笑了。其實,和你坐在這座房子裡,感覺好極了,好極了。我總是有一種幻覺,感到自己倒著朝十八歲瘋長,或許有一天我真的能為了你燒成灰塵。這個前景有點可怕。你終於來了,我很高興。」白劍不懂這些顛三倒四的話,知道暫時還不能問,站了起來道:「既然你不討厭我,以後我會常來的。」從口袋裡掏出冉欣的來信和歐陽洪梅的手絹,「我必須馬上回北京,處理一件私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的妻子——現在還是——她很快會成為別人的妻子或者什麼人了,現在她可能和一個我不認識或許也認識的男人躺在一張床上。這方手絹是第一次見你時,你留下的,那一刻你把我當成了一個管道修理工。我不大明白我為什麼會收起你的這方手絹,而且一直珍藏這麼久。現在奉還給你。」
歐陽洪梅臉上閃出一片愕然,眼睜睜看著白劍拉開門出去,竟毫無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