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01
2024-10-04 18:37:49
作者: 柳建偉
這一日,老七帶著高徒小三去了豐源茶館見林苟生。三妞在好問酒吧四小姐處住了三天,突然不辭而別。開始,四小姐以為三妞回了家,沒在意。過了三天,小四覺著事情不妙,去跟林苟生說了,又判斷說:「該不會三姐那天給了申玉豹和歐陽洪梅難看,申玉豹懷恨在心,把三姐害了吧?!他可是連老婆都敢動手殺的惡人呀!」林苟生說:「不大可能。」嘴上雖這麼說,心裡卻七上八下的,就託了老七查找三妞。
老七上次用匕首穿了左掌,食指和中指落下殘疾,伸不直了,兩手一攤,左手就顯得有點怪,說道:「林爺,老七無用,派人把龍泉翻了個個兒,硬是沒把你乾女兒找出來。我的手下,別說看三妞這種大美人,就是個蠓蟲在眼前一飛,立馬都能辨出個公母,半年前見過一個有錢人,燈影里也能認出他的形兒。回憶來回憶去,都不記得這些天看見過三小姐。」林苟生背著手踱著步子,停下來,神經質地摸著懷表的表鏈,嘴裡咕噥道:「日怪!一個大活人,總不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吧!難道真是他下的黑手?老七,我讓你查申玉豹的行蹤,你摸清沒有?」老七恭恭敬敬答道:「回林爺,摸得清清楚楚。自從申玉豹搶了李金堂的歐陽洪梅,這小子出門十分謹慎,常帶三五個人。前兩天他又遭李金堂算計了,前一段偷稅漏稅案又給他續了個尾巴,補交一百萬罰款,要不交就抓他進去,這不乖乖地交了。」林苟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道:「睡上沒睡上,還不清楚,已經栽進去兩百萬了。這個歐陽洪梅真是創紀錄了。」老七也笑道:「誰讓他的雞巴不老實,再放幾槍,他又成一個窮光蛋了。不過呢,挨了這一大口,申玉豹更謹慎了,幾個保鏢都住在家裡了。到公司去上班,現在有輛皇冠車接送他。」林苟生道:「什麼時候他買車了?」老七道:「買倒是買了一兩個月了,還沒見他咋用過,他恐怕是喜歡坐三輪吧。林爺在酒吧發威的那天晚上,我看見他和歐陽團長一起坐的三輪。我猜林爺肯定不是僅僅讓我們打聽一下他的作息行蹤,怕是想請他說說話吧?」林苟生默默點點頭,「不動點干戈,恐怕請他不動。動大了,又怕惹出麻煩。可不動呢,又問不出三妞的下落,這可如何是好。」小三眨巴眨巴黑眼睛道:「林爺,師父,想請申玉豹也不難。」老七瞪他一眼:「林爺的事,可不是說著好玩,你小小年紀可別夸這海口。」小三得意地笑了,「那天師父安排下來,我就多個心眼。你們都撤了,我又在細柳巷轉了好一會。十一二點的樣子,申玉豹又出門了,一個人也沒帶。我一直跟著他走到城隍廟街。到那裡,啥也不做,只是在一棵石榴樹下傻站著,看樣子又不像是犯了夜遊。我想著挺好玩的,第二天又去了。不瞞師父說,小三入了師門還沒幹成一件大事,上次因為那個記者證,還把師父的手整殘了,我想把申玉豹的那枚大戒指弄過來孝敬你,那顆寶石,林爺拿出去怕能賣個兩萬三萬的。這兩天我正在想辦法。本來不想跟你們說,一看林爺急成這樣,想想還是說了。」
林苟生拍一下巴掌,「這就對了。申玉豹已經嘗過仙桃,就把一百萬的疼忘了。你們就在城隍廟街等他。」從懷裡摸出一沓百元大鈔拍在桌上,「拿去兄弟們喝幾壺酒。記住:不要打他,也不要捋走他的戒指。弄到一個僻靜的地方,然後到古堡找我。我那個兄弟,最近遇到很多麻煩,平日裡我就陪他開開心。」老七推辭道:「這點小事,林爺給這麼多,實在太抬舉老七了。」林苟生正色道:「我林苟生講究個朋友親,明算帳。你們也是在刀刃上滾日月的,老林能有別的法子,也不會讓兄弟們弄險。收下吧,要是找到我乾女兒的下落,我一定請你們喝酒。」
林苟生等老七、小三拿了錢出去,又喝了一盅茶,想著今天不可能抓住申玉豹了,盤算著做個啥事讓白劍開開心。掐指一算,明天已是白劍爺爺百日忌辰,急急忙忙走出雅座,想去辦一些上墳的禮品。撩了門帘,就有聲「八里廟」飄進耳朵里,只見一個長須老者正在擺談,幾桌子茶客都支著耳朵聽,顯然是在講一件大事、趣事,林苟生不由得停了腳步。只聽老者說道:「高白兩家的事情,只能是個沒完沒了,風光的只是一個白明德。白老哥和我熟識,四十歲就長了三根長長的白眉毛,命硬得很,克子離孫。果不其然,七十歲時喪了獨子。一次,我和白老哥下青化販絲綢,遇到一老和尚,老和尚說他前世曾有封王封侯的大富貴。他過世時的排場,你們都聽說了吧,幾千孝子相送,這不是王者風光嗎?更稀罕的是高白兩家竟為他的死又兄弟相稱了,這是二三百年沒有的事,哀榮之隆是老夫平生僅見。這就過了。一過大麻煩就來了。白支書叫人砸斷了腿,只怕是大劫的開始。」
林苟生聽得毛骨悚然,趕緊走過去問道:「老闆,你說八里廟白十八遭打是啥時候的事?」老者道:「我正要說哩。高家是露了敗象,出了個女子叫小五,竟看下了喪妻三年的白十八。高家想盡辦法,這小五硬是不肯改口,非要嫁這白十八不可。這白十八也是得意忘形,竟忘了高白兩家三百年的仇,竟忘了高白兩家本是出自一門。三百年大仇,能是一朝一夕化解得開的?這白十八也是,沒行大禮,怎麼就把人家黃花大閨女的名節不當回事,壞了小五的身子。這口氣高家自然咽不下,來個捉姦捉雙,白十八的一條腿就折了進去。按族規,這小五本該沉潭的,只是現在有了國法,不行了。不過呢,小五遠嫁只是遲早,而且永遠不准回八里廟了,高家丟不起這個人。白十八斷了腿事小,支書也讓鄉里給免了。如今,高家的老四喜又上台了。聽說是白家的一個子弟得罪了當今縣上。前兩天,公安局出動幾十人,抓了幾個丟了帳本的鄉會計,不知道又要出啥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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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苟生已經知道公安局抓人的事,忙撂下茶碗直奔古堡見白劍。紅道、黑道都沒法走了,小兄弟抓不住小老虎娃,可真要坐蠟了。林苟生急出了一頭汗。
兩天前,白劍接待了 《柳城日報》 來的兩個記者。男的自我介紹叫郝天來,女的自我介紹叫常小雲。都是幹這一行的,兔死狐悲,言語間自然顯得惺惺相惜。把關於文章的話題聊得差不多了,就天南海北扯起來。郝天來說:「白老兄如果不是龍泉人,屁股一拍,走人就是,問題肯定有,他們還能到北京鬧?你照樣出你的大名。龍泉人難纏,你又是土著,這就弄成兔子吃窩邊草了。」白劍只能以苦笑相對。常小雲笑道:「龍泉人是厲害,半年擠走上派一公一母倆縣太爺。劉清松這一敗,龐秋雁也蔫了,下一步烏紗能不能戴,難說。一個女人家,混到副縣級還不知足盡,那就叫自不量力了。」白劍聽個莫名其妙,郝天來聽個會心一笑,常小雲來個意識流,一下子把白劍問個措手不及,「白劍,下面的談話保證不登報。其實,我和天來都是你的鐵桿同情兄妹。上次如不是咱哥們拉大旗唬住了總編,你那篇談護商符的奇文還出不了籠呢!老兄你是不是在大學就有個九段情種的雅號?」白劍想不起來有這麼回事,只好說:「我聽不明白。」常小雲掩嘴一笑,「其實我只是想證實有一篇文章究竟有多少謊言。你有個妻子在北京,背景不清楚,可是你和她感情不合,她現在經商了,共同語言缺乏,你對她很不滿意。在報社的時候,我就打聽過你的長相,因為我為了發你那篇文章,冒充是你的老朋友,沒想到你比龍泉宣傳部一個什麼幹事介紹的要更帥三分,怪不得有那麼多女人、女孩子喜歡你。當知青的時候你就很風流了。」白劍大驚,忙問道:「你這些真真假假的東西從哪裡打聽來的?」常小雲道:「小地方打筆墨官司,搞人身攻擊,檔次也不高,你完全可以一笑了之。我們報紙明天就要發一篇 《白劍其人》,裡面提到了你和四個女人的關係,你老婆算一個。第二個是一個單戀你十多年,青梅竹馬的朋友,如今已綠葉如蔭子滿枝了,可你一見到她,還為她不幸的命運扼腕嘆息。你的評價很文學,你說:十幾年的生活竟把前擁後凸的少女榨成一塊搓板了。第三個女人,現在還是個姑娘,你認識她的時候,她只有十三四歲,是你教她學會刷牙的。這姑娘馬上三十了,還沒嫁人,你自己也承認她現在恐怕還在戀著你。這個姑娘對你的愛情,被這篇奇文作者認為是你寫作 《洪荒作證》 的動機之一,因為縣裡把她姐姐的死確認為自殺。這第四個女人我也認識,叫歐陽洪梅,前一段去柳城唱戲,傾倒數萬老戲迷。你一見這個女人的照片,就評價說這種美可以拯救世界也可以毀滅地球。歐陽洪梅替你喝過一回酒,事後你說和這個女人發生個玫瑰色的故事可能是一場災難。我這麼說,只挑了我認為美好的,別的話我都忘了。憑這,也該來結識結識。」白劍的臉色早鐵青了,裝作若無其事,聳肩笑道:「定是夏仁之流的手筆,『文革』遺風,有點風兒影兒就無限上了綱。」常小雲吃吃笑道:「尊夫人要是個醋缸醋海的,讀這樣的文章恐怕不受用。你們男人呀,都有個臭毛病,談起女人,嘴上就安了一隻放大鏡。你認為這算不算是男人的一種虛榮?我早聲明過的,我覺得這些很美。」郝天來笑道:「小雲,你是不是想當白兄的第五朵金花呀!女人也不是沒這種虛榮,你們是心裡裝一架顯微鏡,躲起來自己一個人細品,品著品著就害起了相思。男人們不過是口淫口淫而已,說說也就罷了。」常小雲嬌嗔地一斜眼睛,搗了郝天來一拳,「好沒有檔次,女人意淫總比男人們這種什麼的耐讀。」白劍忍不住,也笑了。郝天來又道:「白兄的祖父是不是三個月前過世了?」白劍又是一驚,「這事你也知道?」郝天來道:「我對喪葬婚嫁民俗方面很有興趣。這篇文章寫到了你祖父的葬禮,指責你請和尚念經、道士超度,指責你廣收財禮,我都是從民俗文化方面看的。這些東西在民間總也不死,肯定有它的合理之處。要不,中國人的靈魂不是都滿曠野地遊蕩了?該找一個靈魂的居處。我對文章中提到的三四千孝子跪送棺木的壯觀場面心儀得緊。白兄是否留有照片?」白劍只覺得腦袋裡嗡一聲嗡一聲地響。
林苟生趕回古堡,白劍已經從新送來的 《柳城日報》 上看完了前兩天郝天來和常小雲談到的 《白劍其人》,噁心得對著痰盂乾嘔。
林苟生拿起報紙匆匆瀏覽了,吐了吐舌頭,「這真是地道的龍泉打法,『文革』遺風熏人。這些捕風捉影兒的話,怕是你那個老同學夏科長供的原始材料。」白劍苦笑著:「難道他們還要逼我再為名譽權打場官司?老林,前幾天我去了三個鄉,都不配合。看來,還得動用動用你的朋友了。」
林苟生面露難色,兩手一攤,「這條線用不成了。前天,公安局以三個鄉的帳目不齊為理由,抓了六個人,誰還敢再給你提供線索?李金堂要是窮追不捨,要不了一星期,就會查到我頭上。」白劍咧下嘴,伸手拍了一下林苟生的肩頭,「我還是低估了他們。」林苟生哭喪著臉說:「明日爺爺的忌辰恐怕不好大動作了。八里廟高家和白家又幹上了,白十八支書因桃色事件,叫高家的人打斷了腿,如今高四喜又上台了。」白劍驚叫一聲:「這是真的?」林苟生道:「八成是真的。你如今又成了白家的叛徒了,回八里廟上墳,九爺能放過你?可是,爺爺百日,不去墳上看看,也不合適。我看明天雇個車,你我去給老人家磕個頭,一看不對,上車就溜。」白劍默默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林苟生心裡又在盤算:這樣下去,這事怕不了了之啦。李金堂還是這樣老辣,如今再怎麼鬧,諒無性命之憂,可這口惡氣今生今世怕無法出了。三妞失蹤,恐怕凶多吉少,也該出去找找她。小兄弟是個麵皮薄的人,再接幾瓢這種污水,部長家的千金再一逼他,不是把我晾在龍泉曬這老太陽了?管他娘的陽道陰道,得把小兄弟留下逮老虎才是正道。心念一邪,惡從膽邊生出,林苟生嘿嘿一笑,「小兄弟,正面進攻,眼見山重水複了。山人有一奇襲之計,因我自覺太陰,一直憋著,不知當講不當講。」
白劍黯淡的眼睛裡閃亮了一下,嘆口氣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社裡還在等我拿證據,雜誌社口氣也強硬,也準備打一場御前官司。如果不是遇上你,沒有那些帳目,這篇文章我也寫不出來。有啥法子,你儘管說。」林苟生聽了這番話,大受感動,眨巴眨巴眼睛道:「有你這話,賠了這一兩百斤也值當。老林獻這一計叫美男計。當年的抗洪救災,李金堂是總指揮。如今他一看你的文章暴跳如雷,證明他勾子裡確實有屎。他這個人我了解,如不涉及他的切身利益,他不會弄險。我已經查過了,李金堂在大洪水前就和歐陽洪梅有染,為了歐陽恢復了劇團,大洪水前他們差不多同居了一年。救災的時候,李金堂也沒少找歐陽。一二十年的床頭生涯,歐陽對李金堂當年的事,肯定了如指掌。」白劍插道:「她即便知道,又能怎麼樣?」林苟生嘻嘻一笑,「這就說到咱的美男計了。歐陽在這個當口和申玉豹好了,咱們的機會也就來了。你想,這十幾年來,李金堂經歷了多少次驚濤駭浪?歐陽不都是和他同舟共濟嗎?歐陽和李金堂之間,近來一定出現了無法彌補的裂痕。歐陽找申玉豹,我猜想,一是看重申玉豹的錢,二是也知道申玉豹可能抓有李金堂的什麼致命把柄。以我這個老江湖來看,歐陽恨這個李金堂已經很深了。管它裡面還有啥曲曲彎彎,憑著歐陽幾次對你表現出的那份情,你這個第四者,一腳准能插進去。抓住了李金堂這隻大老虎,咱們就大功告成了。」
白劍冷笑道:「虧你能想出這一招!是有點損。可惜呀,我判斷歐陽是找後半生依靠的,我就是想使你的美男計,怕也不靈。」林苟生一看白劍沒一口回絕,緊追一句:「來個假求婚不就得了?北京龍泉,遠隔幾千里,你說你又轉成個大齡青年,她還能去北京調查?」白劍笑罵道:「這不是騙人嗎?不能做,不能做。」林苟生站起來道:「使不使這計,再說,我去聯繫明早的車。你呀,連騙人都不敢,竟敢捅龍泉的馬蜂窩!既然是計,哪有不騙人的。我看呢,你是捨不得家裡的部長千金,怕弄假成真吧?」
白劍獨自坐了一會兒,覺得身子冷,忙從旅行包里翻出皮夾克披上。清鼻涕已經流出,下意識伸進皮夾克口袋摸出一方手絹,不禁呆住了:手裡拿的竟是歐陽洪梅遺在洗漱間門框上的真絲手帕。
第二天一早,林苟生訂下的機動三輪就到樓下等了。兩人剛剛把上墳用的鞭炮、菸酒和火紙收拾停當,小三在門口堵住了他倆。小三說:「林爺,事兒昨夜黑辦妥了,人在西三里河東離國道不遠的一間草房裡,你現在見不見?」
林苟生掏出懷表看看,對白劍說:「小兄弟,你我的生意都來了。讓爺爺等會兒再喝酒吸菸使錢,咱先把這一宗了了再說。小三,帶路。」白劍問道:「老林,你這是弄啥?」林苟生神秘地一笑:「帶你去見個人。」「見誰?」林苟生說:「到了你就知道了,一個老熟人。」
遠遠地看見那間草房,林苟生說道:「你倆到時都不要言聲,聽我說就是。今天咱只是問個信兒,露了咱的底可就虧了。」
三人進了草房,白劍差點驚叫起來:這個人竟是申玉豹!
申玉豹已經在這間陰冷的草屋裡待了七八個小時了。在歐陽洪梅家門口石榴樹下被人塞了嘴蒙了眼的一瞬間,他就認定了這次必死無疑。李金堂終於下毒手了,防都防不住。想想那天晚上逞英雄,想既得歐陽洪梅的人,又得歐陽洪梅的心,沒能睡了龍泉第一美女,心裡覺得十分懊悔。日他媽這才冤得慌!想想再也沒有補救的機會,也只好認命。迷迷糊糊睡了醒醒了睡,感覺上像是天已經亮了。申玉豹聞到了一股濃濃的機油味,心裡道:這味道很像機井房裡的,怕是要把我填井了。
聽到有人的腳步聲,申玉豹渾身打個寒噤。又一想,咋弄他也不會讓我活了,怕個!掙扎著想站起來,一用勁又摔倒了。林苟生剛掏出申玉豹嘴裡的兩隻爛手套,申玉豹隨即就大罵起來:「要殺要剮乾脆點,省得老子多受罪。殺了我,我也把你們的女人睡過了。不是老子大意,我還要娶了她,氣死那個老東西!」林苟生上去照申玉豹屁股上踢一腳,用假嗓子道:「叫喚個屁,老子知道你睡過。我是三妞哥哥一位下山① 的朋友,問你要人,要是問不出個實話,我只用割你一隻耳朵,也不會要你的命。」申玉豹一聽是為三妞的事,頓時渾身出了一身虛汗,又聽只是問個話,連忙說:「玉豹不敢說半句假話。」林苟生又踢了申玉豹一腳:「你他媽的骨頭賤!你是不是貪戀歐陽洪梅的美貌,把三妞甩了?」申玉豹說:「是的。不過,三妞離開我也是自覺自愿的。我給她五萬元,她把支票撕了。大半年,我沒動過她一指頭。」林苟生冷笑道:「諒你也沒這個膽!聽說這個歐陽洪梅不想再見三妞,她果真就不見了,是不是你派人逼三妞離開了龍泉?好漢做事好漢當,你就是害死了三妞,現在我也不會動手殺你。」申玉豹仰著臉,「大哥大哥,一日夫妻百日恩哩,三妞和我過了恁些日子,我咋能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三妞她媽帶一個弟一個姐遠嫁了,可她還有個敢殺人的哥哩。玉豹再咋著,也不會幹這種事。那天在酒吧見她一面,以後就再也沒見過她。她當眾抓傷了我,我也沒還手。」林苟生又是一腳踢過去,「放屁!你沒還手?你手下的人沒打死她吧。那你知不知道三妞去了哪兒?」申玉豹搖著頭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林苟生急得抓耳撓腮,催促著,「快想快想,快想想她說過要去哪兒沒有?譬如你們分手的時候她都說過些啥?想不起來我可要割耳朵了。」申玉豹連聲說:「我想我想,分手那天她沒說什麼,只是把我給她的東西都取了摔給了我。其他的……」林苟生呵斥道:「你心裡先想著,我再問你點別的事。」扭頭朝白劍擠擠眼,轉過去突然問道:「你和李金堂到底是啥關係,他為啥連你殺了人都敢包庇你?」
問起李金堂,申玉豹立刻就把牙咬上了。他肯定給歐陽洪梅施加了什麼壓力!如果不是……也不會遭人暗算。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冷笑幾聲,「你問這,我一字不漏都給你說。我爹和他是朋友,我和他啥情誼也扯不上。兩三個月前,他還說後悔當年沒崩了我。他包庇我是他誤以為我殺了人。為啥要包庇?為錢!他有一百零八萬存在我的名下,包庇我是為他的錢!」白劍驚叫一聲,忙用手捂住了嘴。林苟生對白劍會心一笑,繼續用假嗓子說道:「他從哪兒弄來這麼多錢,你知道嗎?」申玉豹道:「肯定是貪污的唄!他在縣裡搞什麼禮品曝光,弄得好像他最清廉,是個大清官。屁!他是早吃肥了。這筆錢存在我帳上都有五六年了。」林苟生眼珠子一轉一亮,彎下腰道:「你手裡有沒有他存這筆巨款的證據?」申玉豹搖搖頭道:「什麼憑據也沒有。」林苟生的目光黯然了。申玉豹接著道:「這筆錢他已經背著我取走了。要不然,他也不敢黑著勾子把我朝死里整,搶了他的女人也是白搶。」林苟生心想:無意間看見了李金堂的狐狸尾巴,也算這王八蛋立了功,以後小兄弟翻身說不定還得找他幫忙,不宜太為難他了。這個申玉豹不是怕割耳朵,恐怕也不敢吐露這個秘密。遂解了申玉豹腳上的繩子,「門不鎖了,等我們離開一支煙工夫,你摸著出來向左,走上半里路就是國道,遇到人,他會幫你揭眼罩的。別想著報案。」申玉豹忙謝道:「大哥也是受人之託,不殺玉豹,玉豹已經感激不盡。大哥,我想著三妞怕是去了北京。」林苟生直起身問道:「這話咋講?」申玉豹活動活動麻酸的雙腿,「記得第一次說起分手的事,三妞發一頓脾氣,數落我一頓。對了,她是這樣說的:『你別小瞧我三妞,我要是浪起來,也能紅遍北京城。』怕是賭氣真的去了北京。」林苟生一聽,一拳把申玉豹打栽在牆角上,「你媽——你又逼她走上老路了。要是她真又幹上這一行,老子騸了你!」又要去打,白劍拉住他,擺了擺手,耳語道:「你打死他也沒用,趕緊想法去找。」林苟生點點頭,一眼瞥見了申玉豹那只在暗影里閃著光的鑽石戒指,走過去取了下來,「申玉豹,死罪免了你,這枚戒指兄弟想拿去換兩壺酒喝,中不中?」申玉豹舌頭打著顫,連聲說:「中,中,中。」林苟生站起來道:「你開始數數,數到一千,你再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