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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8:26:29 作者: 李振平

  警車鳴著警笛衝進市立醫院,小袁與一名刑警從後排座位上抬下周身浴血的吳鋼。

  吳鋼傷勢嚴重,生命垂危,需要立即手術。

  推進手術室前,吳鋼嘴唇動了動。小袁抱著信兒走過來,她彎下腰,湊近吳鋼問:「你想說什麼?」吳鋼指著信兒光著的一隻小腳丫,艱難地說:「鞋……著涼……」

  手術室的門關上了,阻斷吳鋼望著信兒的最後視線。

  無影燈亮著,吳鋼躺在手術台上,人已昏迷。孟艷跌跌撞撞地趕到,她從小袁手裡接過信兒,緊緊地抱在懷裡,一刻不肯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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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兒裹著一條大毛毯,像只受驚的小兔。

  小袁向畢隊長匯報:「信兒沒有看見綁架他的那個人的臉。」

  畢隊長問:「那個人販子的情況?」

  小袁說:「我查了一下,那個人販子以前是個殺豬的屠戶,他因無證宰殺、販賣病死豬肉受到當地政府的處罰,今年從老家跑出來,加入一個拐賣人口的團伙。他不具有破壞幼兒園監控、偽造現場、綁架信兒這種高智商犯罪的能力。在逃跑過程中,他當場被車撞死,來不及交代賣給他孩子的人是誰。」

  一名尖臉女護士小跑著從畢隊長身後經過,向手術室內送進多袋血漿。

  手術台上,吳鋼的身體毫無知覺。監視器屏幕上,顯示他的血壓不斷下降,心率趨緩。醫生竭盡全力,搶救著他的生命。

  吳鋼的心臟頑強地跳動。他躁動不安,似是感知信兒將有新的危險。

  一個穿黑色連帽外套的男人避開醫院大門前的警車,翻牆潛入。他不乘電梯,順著應急樓梯,一級級往上,走到手術室所在的七層。他將防火門推開一道細縫,可以看見小袁守護在孟艷母子身邊。

  男人的臉隱在暗影中。

  片刻之後,孟艷接到一個電話:「你的車堵住路了,請挪一下車。」孟艷放下電話,掏出車鑰匙對小袁說:「袁警官,我離不開,請你幫個忙,下樓挪一下我的車。」

  小袁接過車鑰匙,剛走了一步就停住,她想起幼兒園裡那隻拴著長繩的「誘餌」——毛絨小兔。

  小袁問:「誰來的電話?」

  孟艷說:「不認識。」

  小袁又問:「那個人怎麼知道你的手機號碼?」

  孟艷被問愣了。

  一組刑警在醫院內外搜索,穿黑色連帽外套的男人沒有逃離,他混入輸液的患者中間,還在找機會下手。

  手術室外,短時間內聚集了三撥人。

  最先到的是吳良與吳美。得知吳鋼為救信兒身中刀傷入院搶救的消息,吳良打電話約吳美一起來看望,向孟艷表示慰問。吳良買了一籃高檔水果,略微躬下身子,對孟艷說:「如有需要我辦的事,請董事長儘管吩咐。」

  他是來向新領導表忠心的。

  吳美安慰說:「孟姐,放心吧,吳鋼不會有事的,一會兒就能從手術室里歡蹦亂跳地走出來。」

  吳良義憤地問:「董事長,什麼人喪心病狂,光天化日之下,敢綁架信兒?」

  吳美不假思索地說:「還用問嗎,準是義叔幹的好事。他恨孟姐搶了吳智的位子,所以沖信兒下手。艾主任公開了信兒的親子鑑定結果,義叔頭一個恨他,嚇得艾主任請求警方保護,還找地方躲起來了。只有我知道他躲哪兒了,躲回他媽的肚子裡去了。」在孟艷面前,吳美嬉笑如常,她裝不出故作沉痛的樣子。

  吳良問她:「你不怕?你不躲?」

  吳美說:「我怕什麼,我又不想當代理董事長,我只想玩兒,玩兒就少不了花錢。孟姐,孟董事長,我要預支一點吳氏集團股東的紅利,你行行好,簽個字,批准了吧,咱倆可是多年的好姐妹。」

  她是來要錢的。

  快門一響,拍照的人是吳智。

  吳美驚問:「你幹嗎?」

  「我沒拍你。」吳智說。他一手端著照相機,一手撥開擋住眼睛的長髮,看著孟艷說:「你抱著信兒的樣子,母子哀傷的表情,黑白色調的環境,四周瀰漫著的死亡氣息,組合在一起,美極了。」

  吳智與吳美名為兄妹,平日互不說話,沒有來往。

  吳智笑了笑,不知該怎麼稱呼孟艷,他說:「一會兒,吳鋼從手術室里被推出來,你抱著信兒迎上去,守在你丈夫身邊的那一刻,我想拍幾張照片,請你允許。我正在拍一組關於死亡題材的攝影作品,生與死,是世間萬物的永恆的主題。」

  他是來尋找創作素材的。

  電梯門開,滾出兩部輪椅,上面分別坐著吳仁與趙慧。兩人的出現,像是壓過來兩大片烏雲。

  趙慧轉動輪子,把輪椅停在孟艷面前,伸出一隻瘦成雞爪子似的手。孟艷擋住這隻手,不讓趙慧碰信兒的臉蛋。趙慧說:「真把這個小崽子找回來了,當心呀,以後你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吳仁撕去溫厚的面具說:「我來看吳鋼最後一眼,送他一程。」

  這兩個人是來泄憤的。

  十幾米外,小袁聽不清這些吳家人之間的對話。今晚,在這種特殊場合,吳董事長失蹤後,吳氏集團三任代理董事長聚齊了。吳仁重病,已成廢人;吳智玩世不恭,無心權位;孟艷經歷信兒被綁架一場變故,萌生退意。吳氏集團將會落到誰的手中,小袁想到一個美麗的女人——丁香。

  這時,一個男人引起小袁的注意。他大約三十歲,膚色黝黑,身體筆直,瘦而精幹,手扶一隻貼滿各國航空標籤的大拉杆箱,那雙發亮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孟艷。孟艷與他的目光接觸,說了聲:「你來了。」

  他抱歉地說:「晚了兩天。」

  孟艷對信兒說:「叫甄帥叔叔。」

  信兒出於孩子的某種本能,膽怯地不叫。

  甄帥問:「你在電話中沒說清楚,吳鋼先生為什麼受的傷?」

  孟艷說:「為了救信兒。」

  甄帥說:「我大致可以想到是誰幹的,吳鋼先生擔憂的危險真實存在,不是杞人憂天。今晚,我送你們回家,我派我的秘書留下來照顧吳鋼先生。」尖臉女護士抱著血漿,請他讓路。進手術室前,尖臉女護士聽甄帥在說:「我明天帶你跟信兒離開這兒,出國。」

  手術室里,尖臉女護士放下血漿,跟另一個女護士小聲說:「外面來了一個黑不溜秋的人,說是要帶那母子倆出國,我也想出國,沒人帶我走。」

  她站的地方離手術台很遠,說話的聲音很小,或許是出於心靈感應,吳鋼聽到了。吳鋼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信兒,他的求生欲望來自信兒,他要活下去保護信兒不受傷害。當他聽到甄帥已趕到,信兒將要出國遠離危險時,心氣不免一松,神思恍惚,輕飄飄的像是要飛起來……

  吳鋼的血壓直線下降,監視器屏幕上,他的心電圖逐漸成為一條直線。

  手術室的門向兩側滑開,一輛平車推出蒙著白布的吳鋼。孟艷緩緩掀開白布,露出吳鋼安詳的臉。

  信兒伏在他的身上,用稚氣的童聲叫「爸爸」。

  孟艷含淚說:「爸爸睡著了。」

  信兒說:「爸爸醒醒,回家睡覺。」

  取景框有點模糊,吳智沒按下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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