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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銳的金屬摩擦聲中，電鑽螺旋形鑽頭切入大保險柜厚實堅硬的鋼板，卷出銀白色的碎屑。

  開鎖公司的小伙子蹲在大保險柜前，戴著護目鏡，手持高速旋轉的電鑽，暴力開鎖。吳仁、趙慧在他身後，由於貼得太近，趙慧嘴裡呼出的熱氣噴到小伙子的後脖子上。她一手抓住吳仁，嘴裡念叨：「快點打開，快點打開。」

  受到吳老太太將百分之十的吳氏集團股份贈與信兒這個壞消息的極大刺激，吳仁與趙慧一夜沒睡，在被窩裡反覆商議，認定吳董事長一定將遺囑正本藏在大保險柜里。這對夫妻決定找到它，看看裡面到底是怎麼寫的。如果遺囑內容對吳仁不利，遺產平均分配，怎麼辦？

  毀掉！連同小良子手裡的那份一起毀掉。請義叔出面，威逼之下，小良子不敢不從。然後，再讓小良子做一份新的遺囑，遺產全歸吳仁繼承，新遺囑蓋上吳董事長放在財務部的名章，義叔跟小良子做見證人。義叔沒問題；小良子這個人賣價不貴，多給點顧問費，就能把他買下來。一切天衣無縫，新遺囑合法有效。

  這對夫妻要孤注一擲，拼死一搏。

  想到吳氏集團這份龐大的家業即將落入手中，趙慧的心快要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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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仁說：「你輕著點兒。」趙慧的手指甲掐到他的肉里。

  開鎖公司的小伙子說：「大姐，您站得稍微遠點，我沒法幹活了，小心鑽頭折了，崩著您。」

  趙慧問：「得多長時間？」

  小伙子說：「快，用不了一個小時。」

  趙慧說：「那麼長時間，麻利點兒。」

  吳仁坐到大沙發上，試了試，屁股的感覺很好。吳董事長在的時候，吳仁每次被召到這裡來，都是站著聆聽訓話。

  趙慧過來，跟她丈夫一樣，也坐下試試沙發的軟硬。她說：「這裡的家具清一色進口的，花了不少錢，財務部有帳。從今天起，你搬進來辦公。」

  吳仁說：「我？那哪兒行呀。」

  「有什麼不行的？」

  「我是代理董事長，不是正式的。」

  喵，一聲貓叫。波斯貓臥在高高的書柜上面，一黃一綠兩隻眼睛發著光，瞪著這對夫妻，它齜一齜牙，像要咬人。

  吳仁說：「你看，我爸養的貓抗議了，它不想讓我搬進來。」

  趙慧說：「你爸不在了，它還威風什麼，轟它走，轟到大街上跟一群野貓流浪去，省得再給它買進口貓糧。」

  波斯貓像是聽懂了趙慧的話。它脊背弓起，一躍，撲下來。趙慧忙躲，波斯貓從她頭上掠過，爪子一伸，抓走一縷頭髮。趙慧隨手拿起一隻沙發靠枕，砸過去。波斯貓跳開，沒砸著，它精靈似的不見了。

  外面，又是一聲貓叫，隨後杳然。

  趙慧說：「過幾天，再請義叔出面，把你的董事長前面的『代理』兩個字去掉。」

  吳仁說：「過幾天再說吧，想起那個電話，我就頭皮發麻，總覺得我爸在哪兒看著我。」

  吳董事長失蹤當天半夜，吳仁接到一個用吳董事長手機號碼打來的神秘電話，那聲音尖厲陰森，頗似白衣女鬼，嚇得兩人向義叔求救，義叔給兩人請來一尊鎮邪驅鬼的銅佛。望著銅佛，趙慧說：「那個電話準是從陰曹地府打來的，有銅佛保佑咱們，你不用怕。」嘴裡說著讓吳仁別怕，她怕得聲音都變了。

  吳仁問：「今天早上你拜銅佛了嗎？」

  趙慧說：「拜了，一早一晚，每天兩次，一次不落。」

  吳仁與趙慧的頭又痛了，渾身上下沒一處不難受，想把吃的早點全吐出來。趙慧說：「義叔是最愛護咱們的人。」

  吳仁點頭：「義叔比我爸疼我。」

  趙慧招招手，讓吳仁坐到她身邊：「你知道為什麼義叔對咱倆好嗎？跟你說個秘密。」她湊近吳仁的耳朵，她喜歡這種說話方式。

  吳仁叫道：「啊，義叔是你乾爹！」

  「你嚷嚷什麼，當心讓人聽見。」

  「什麼時候認的？」

  「我嫁你那天。」

  「沒聽你說起過。」

  「義叔不讓我說，怕你爸知道了不樂意。」

  「義叔這麼幫咱們，咱們怎麼報答他？」

  「沒想過。」趙慧的確沒往這方面想過。

  「將來給他點吳氏集團的股份？百分之五、百分之三，還是百分之一？」吳仁小心翼翼地徵詢老婆的意見。

  趙慧捨不得給，說道：「不給，乾爹給乾女兒辦事，應該的。義叔說了，他不圖報答。」

  吳仁與趙慧湊到大保險柜前，看著開鎖的小伙子幾次嘗試打開櫃門，沒有成功。

  趙慧說：「十分鐘內打開，給你加工錢。」

  小伙子問：「加多少？」

  趙慧不說具體錢數：「虧不了你。」

  小伙子甩掉工作服，擦把臉上的汗，幹得更加起勁。吳仁與趙慧滿懷激動的心情，期待著保險柜門打開的那一刻。

  忽然，電鑽停了，鑽頭卡在鑽孔里，小伙子按兩下開關，沒電。

  趙慧問：「怎麼不弄了？」

  他們感覺背後有人，三人一起回過頭，畢隊長站在那兒，手裡拿著電源插頭。小伙子說：「嘿，你誰呀，拔插頭，搗亂，耽誤我掙錢。」

  小袁沖他說：「你站一邊，你的問題一會兒再說。」

  趙慧擠出笑容：「畢警官，坐，請坐，請上坐，我給您沏茶。」她沒想到畢隊長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借端茶倒水之機，心裡好編幾句瞎話。

  半小時前，畢隊長掛斷趙慧的電話時就想，這是個不達目的死纏到底的女人，她能老老實實聽話嗎？為了制止她陽奉陰違的行為，畢隊長立刻趕了過來。

  畢隊長注意到，吳仁與趙慧變化不小。兩天不見，這對夫妻臉色蠟黃，形容消瘦，頭髮似乎稀疏了許多，像一對活鬼，兩人身體出了大毛病？

  趙慧厚著臉皮說：「畢警官，你聽我解釋，我的會計證鎖這裡了，急等著用，所以……」

  吳仁說：「你的會計證在家呢，床頭櫃裡。」

  趙慧在茶几下面踢了他一腳。

  小袁問那個小伙子：「你是哪家開鎖公司的？到這兒開保險柜，有手續嗎？」

  小伙子早看出苗頭不對了，他說：「您是警察？這裡沒我責任，這位大姐說，她向你們請示過了，你們同意開鎖。」

  「她說你就信？」小袁斥道。

  「大姐，你可把我害苦了。」小伙子向趙慧大聲抱怨。

  趙慧變臉了：「吳董事長是我公公，他辦公室里的東西就是我們吳家的東西，憑什麼不讓動？」她蹦起來，撒潑地說，「我偏要動！小伙子，給我打開，你是我花錢雇來的，不打開不給工錢。」

  開鎖公司的小伙子溜了，電鑽沒顧上帶走。

  趙慧像是不知疼痛地用腳猛踢大保險柜，頭髮蓬亂，像是瘋了。畢隊長冷靜旁觀，心想這個女人的神智有點失常，怎麼回事？

  大保險柜紋絲不動。

  吳仁充當和事佬：「畢警官，我老婆這兩天不知怎麼了，動不動就大發脾氣，你多包涵。請到樓下辦公室坐。」

  趙慧坐在地毯上號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