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2024-10-04 18:23:14
作者: 李振平
滷煮店內,老二關昌、三弟張義扶起大哥劉有德,拖著他坐到椅子上,給他順氣,往他嘴裡灌了一口白酒。
大哥劉有德醒了。
三弟張義說:「大哥,別怕,那倆人走了。」
一聽那倆人走了,大哥劉有德睜開眼:「誰怕了?我怕過誰,我誰也不怕。那倆人真的走了?」
「走一會兒了,走遠了。」老二關昌說。
吳義要的兩盤腸子、肺頭沒動幾筷子,白酒還剩一大半。大哥劉有德讓兩個義弟將它們全端過來,三人接著吃喝。大哥劉有德說:「咱們桃園三結義的名號在江湖上叫響了。你們知道那倆人幹嗎來的?我告訴你們吧,那倆人聽說了咱們桃園三結義的名號,專門找到這兒,就是為了跟咱們結識,日後相互照應。」
「是嗎?」
「把『嗎』字去了。」
大哥劉有德用筷子指點兩個義弟,說:「跟著大哥好好混,大哥虧待不了你們。」他去夾肥腸,盤子已被兩個義弟吃空了。
老二關昌說:「大哥,你手指頭流血哪。」
三弟張義說:「大哥,我這有片創可貼。」
創可貼裹上,止不住血。大哥劉有德的身子又軟了,他說:「快去醫院,掛急診,縫針。」
一家私人開的小診所里,大哥劉有德不住叫喚,喊痛。穿白大褂的冒牌醫生說:「忍著點,打過麻藥了,一會兒就好。」兩個義弟在外面等,三弟張義手裡提著那隻紅油漆桶,不知幹什麼用的。
出了小診所,老二關昌問:「今晚那活兒還幹嗎?」
大哥劉有德說:「干!」
凌晨兩點。街上沒什麼人,哥仨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大哥劉有德訓話:「這次,咱們得把活兒干漂亮了,雇咱們的人才能給剩下的一半錢。」
老二關昌說:「大哥,有你帶著干,沒問題。」
三弟張義說:「大哥,放心吧,咱們兄弟三人幹這種活兒不是頭一回了。大哥,人家給了多少錢?大哥,你別多心,我就是問問。」
大哥劉有德掏出一沓錢說:「全在這兒,夠咱們吃喝半個月的。」
三弟張義說:「大哥,就這麼點錢,你可不能私吞。」
大哥劉有德踹他一腳:「大哥是那種人嗎,二弟,你信不信大哥?」
老二關昌說:「信!嘿嘿,大哥,人家給錢的時候,我看了一眼,好像比你手裡的這沓錢厚。」
「廢話,今天吃、喝、住,還有剛才交醫療費,不花錢?」
大哥劉有德覺得兩個磕頭結拜的兄弟不夠義氣,不信他這個大哥,他感到寒心。他雖然私存了幾百塊錢,那是為了應付急需。再說,他是大哥,又是他接的這單活兒,按規矩多分點兒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霓虹燈下,「瘋狂老鼠」的客人不見減少,不斷還有新來的。路邊停滿各種型號、顏色的好車。
三弟張義來回找了兩遍,沒找到要找的那輛車。
大哥劉有德靠在「瘋狂老鼠」的側門旁,遠遠看著。他對老二關昌說:「你去,幫著一塊找,快去呀。」老二關昌扒著玻璃往裡看,眼珠子不會轉了。隔著一面透明的大玻璃,他在外面風吹背後寒,愁眉苦臉;裡面,旋轉的彩燈下,那些男男女女熱得脫下外衣,不知疲倦地跳舞,不知醉意地喝酒,個個笑容滿面,激情亂射。都是人,差距為何如此之大?老二關昌說:「大哥,哪天你也帶兄弟們進去玩一晚上。」大哥劉有德說:「咱們桃園結義三兄弟是響噹噹的江湖好漢,俠義之士,不去這種下流場所。趕緊的,快去,找到那輛車。」
老二關昌、三弟張義在車旁走來走去,引起保安警惕。
那輛車找到了,是吳美的大切諾基越野車,停在距「瘋狂老鼠」較遠的地方。
「車牌對上了?」大哥劉有德問。
「沒錯,錯不了。」兩位義弟回答。
大哥劉有德打開桶蓋,說:「這桶紅油漆一滴不剩,全潑到車上,就算完活兒,你倆誰來?」老二關昌、三弟張義都不動手。老二關昌說:「大哥,我這心咚咚的,左眼皮不住地跳,左眼跳災,怕要出事,咱們還是別幹了。」
大哥劉有德說:「錢收了,花了,不干行嗎?」
老二關昌說:「你是弟,你來。」三弟張義說:「你是哥,你來。」兩人推來讓去。大哥劉有德說:「你倆一人潑半桶,有罪一起擔。老二,你先來。」
老二關昌提起紅油漆桶,一咬後槽牙,要往大切諾基越野車上潑了。
「住手!」
隨著一聲大喝,兩名保安跑過來。三個人鬼頭鬼腦的,早被保安盯上了。
老二關昌撒腿就逃,逃了幾步,才想起扔掉沉重的紅油漆桶。桃園三結義各朝一個方向逃跑,全部顧不上結拜時立下的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大哥劉有德捨命狂奔,擺脫保安的追逐,鑽進一處街心花園。他趴在雪地上,捂著嘴喘氣,花園外面手電筒光四下閃動。一束光從他身上滑過,他把臉埋入雪中,屏住呼吸。
人聲遠去。
大哥劉有德爬起來,徒步回到小旅館。
門口,他遇到丁苦菊與老頭兒。老頭兒帽檐壓住眉毛,豎起的衣領擋住大半張臉,眼睛不看他。他覺得老頭兒不像好人。
兩廂車被人開走,駛向城外。
大哥劉有德取回租房押金與行李,他要去火車站,回老家躲幾天。他走出小旅館,一隻腳剛邁下台階,就被一束強光打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