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合作協議簽字儀式結束。賈炘攜梅娜去機場，飛赴國外，舉行婚禮，一對新人共度蜜月。

  兩個昔日戀人今生應當不會再見。

  四年後，已是吳氏集團副總經理的孟艷到全國幾個城市巡視集團下屬公司。在一座中原古城，恰逢當地舉辦慈善晚宴，孟艷應邀參加。

  她有事遲到。晚宴進行到一半，主持人念到一位捐助人的名字賈炘。

  掌聲中，前排席位上站起一個中年男人，身材肥胖，頭髮開始脫落，有點駝背。大概是重名吧。

  孟艷與他同席。走近，兩人愕然相顧。

  他是模樣大變的賈炘！

  

  談話中，孟艷得知，梅娜因為飲食無度，患肥胖症，心衰，一年前去世了。臨終時，她留下遺言：賈炘可以在她死後得到一大筆贍養費，前提條件是不能再碰別的女人，以握手為限。賈炘在契約上簽字，戴上終身摘不下來的黃金枷鎖。他自嘲地說，他每天吃、喝、拉、撒、睡，無所事事，成為一台純粹的造糞機器。

  參加慈善活動，使他感到蒼白的生命有了一點色彩。

  這次偶遇在孟艷心中掀起波瀾。夜半，她獨自躺在酒店鬆軟的大床上，睡不著，心亂如麻。她深深受到李琳那一番話的影響，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她。她後來了解到，李琳嫁過好幾任老丈夫，嫁一個死一個，但其中沒有畫家。李琳為什麼要編這麼一個故事給她聽？這些年，在她閃閃發光的表面下，掩蓋著哪些不為人知的黑暗？

  她得到什麼？她又失去什麼？

  窗外，鴿群飛走了，天上空蕩蕩的。

  揮去思緒，回到現實。大沙發上，孟艷坐得太久，雙腿壓麻了，她活動一下。吳鋼過來說：「蝦五分鐘做好。」孟艷煩他，說：「不吃。」

  孟艷換上出門的衣服。

  幽靜的小街上，開著一家大有名氣的香妃美體中心。女老闆對外宣稱，天賜機緣，她從廢品回收站的爛紙堆中偶然得到一份香妃美白、嫩膚的宮廷秘方。一時間，本市有錢的女人們趨之若鶩，爭先恐後來此消費，以致必須提前預約。道理明擺著嘛，歷代皇上後宮佳麗三千，是大小老婆最多的人，能讓皇上專寵一身的香妃，必有過人的獨門秘籍。

  白色寶馬與大切諾基越野兩輛車停在香妃美體中心門外。

  柔和的燈光下，孟艷與吳美俯臥在相鄰的按摩台上，裸體塗滿果凍狀的粉色香妃膏。香妃美體中心女老闆大肆宣揚，長期敷用香妃膏，可以使衰老鬆弛的皮膚重現彈性、白嫩，並周身散發異香。

  香妃美體中心的女老闆自己卻從來不用。

  吳美與孟艷閒聊。

  「孟總，你看，我新辦了一張卡，鑽石級貴賓卡，再來香妃不用預約，最好的按摩師為我優先服務。」

  「很貴的，你哪兒來的錢？」

  「你猜。」

  「你又借高利貸了？那種錢借不得。」

  「你猜不著，錢是趙慧給的。」

  「她能給你錢？」

  「不給？她敢不給！我對她說，她要是不給錢，以後集團任何決議我一律投反對票。你要是在旁邊看見就好了，趙慧氣得口吐白沫，又無可奈何。」

  「我能想像出當時的情景。」

  兩個女人哧哧地笑了。

  吳美又叫了聲：「孟總。」

  孟艷黯然神傷：「以後別再叫我孟總，我被吳氏集團開除了，現在是無業游民。」

  「孟……孟姐，你一走，你提上來的幾個部門經理都不想在集團待下去了，有三個最優秀的交了辭職報告。趙慧揚言，這三個經理屬於『孟黨』，不放過，一個個清理。趙慧現在可狂了，耀武揚威的，處處擺出一副老闆娘的架勢，只有我不怕她。」

  「我聽說了。他們三個給我打過電話，我沒接。走吧，走了也好，趙慧是個不能得罪的人。」

  「他們三個又都不走了。」

  「哦？」

  這是孟艷沒有想到的。那三位經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多家公司暗中挖過他們。孟艷想知道三位經理不走的原因。

  吳美說：「義叔找他們三個談了一次話，談過之後，他們非但不走了，還幹得更起勁啦。」

  「談的什麼？」

  「我聽他們說，義叔保證，不出一個月，吳氏集團一切重回正軌。那時，他將給這三個經理加薪、送管理股，還要提拔重用。」

  「一句空話，他們信了？」

  「信了。」

  孟艷難以相信。她認為，離開她的吳氏集團維持不了多長時間，很快會走向衰敗沒落。吳義，一個安保部長，敢說這樣的大話，他能有什麼靈丹妙藥，或是有深藏不露的驚世才華？人都有爭強好勝之心，她說：「我先不走了，留下來看一看。」

  「你今後想去哪兒？」吳美問。

  「走得遠遠的，去南方，走了以後再不回來。」

  「一家三口都走？」

  「我帶信兒走。」

  「孟姐，你快點走吧，趙慧正收集你的材料，要往死里整你。她說，有十幾筆錢沒有入到集團的帳上，加起來好大一筆錢，這些錢不知去哪兒了，她懷疑，不，她認定是你貪污的。她一天幾次往刑警隊跑，強烈要求把你抓起來，追回那些錢。你還是出國吧。」

  「我不怕，我沒做虧心事。」孟艷說這話時底氣不足。

  「趙慧還說……」

  「還說什麼？」

  吳美長著直腸子，肚裡存不住東西，她索性拉個乾淨：「趙慧逢人便說，你是我爸爸的情人，你能當上集團副總經理，靠的不是才幹，是用『那個』換來的。集團傳開了。」

  孟艷臉色慘白如紙，雙唇痙攣，她強忍著不讓淚水流出來。

  「不說了，全當趙慧是在放屁，狗臭屁。」吳美看看腕上的小金表說，「我該走了，晚上有個約會。六點天香樓，跟刑警隊的畢警官，我們吃火鍋。孟姐，我只跟你一個人說，我愛上他了。」

  兩人穿衣時，看著半裸的孟艷，吳美又嫉妒又羨慕地說：「孟姐，你真美，男人見了你沒有不動心的，我爸那個老傢伙也不例外。我說錯了，掌嘴。」分手時，她又說：「孟姐，收拾得這麼誘人，你準是去幽會，那個男人是誰呀，嘻嘻。」

  大切諾基越野車遠去，看不見了。

  孟艷這才開上白色寶馬轎車。她不停地看後視鏡，沒發現有人跟蹤。

  監控刑警向畢隊長匯報：白色寶馬轎車繞行了一個大圈，開進麗水家園小區；孟艷走進26號樓；四層一扇窗戶亮起燈光。

  今晚，孟艷跟誰在此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