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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梯的「棒棒」老楊

2024-10-04 18:14:53 作者: 吳景婭、魯克、黃定坤、孫涵彬等著

  鑽出成泰巷,順解放路往西經過儲奇門走到鳳凰台,拐進去就是連接上下半城的十八梯。

  與成泰巷不同的是,十八梯既是連接上半城與下半城的重要通道,也是歷史上下半城逐漸向上半城生長擴張的居住片區。抗戰時期,十八梯居住的多是下力人、城市貧民、小手工藝者和逃難到重慶的人。20世紀50年代之後,房管部門和有條件的機關單位先後建了一些磚房,老百姓自己也不斷將簡陋的竹木房、板壁房、油氈房、磚柱夾壁房等結構簡陋的房屋修修改改,加層擴建。最終形成了以十八梯為人行交通主線,橫街縱巷的道路結構,依山靠崖、層疊向上的「七街六巷」格局,成為最具山城特色和重慶煙火氣的居住片區。

  記得20世紀末,我將原來沒有甩干功能的單桶洗衣機,換成了帶甩干功能的三峽牌雙桶洗衣機(現在這種類型的洗衣機也沒有了),那時還沒有現在這麼完備的社會物流體系,我便叫了「棒棒」從解放碑把洗衣機弄回家。那個叫作老楊的「棒棒」把他的工具遞過來,「這個你幫忙拿一下」,然後一躬身,背起偌大的洗衣機就走。

  我提著「棒棒」老楊的那根南竹棒棒,一道從十八梯往下半城走。快到花街子路口,「棒棒」老楊說歇一下。他把洗衣機小心放下來,再往邊上挪了挪說:「你幫我盯到起,我馬上回來。」便一頭轉進路邊小巷去了。不到5分鐘,「棒棒」回來了,氣喘吁吁說:「耽擱你了。」我說沒關係,又問他跑得這麼急去幹啥了。「回家喝點水,太口渴了。」他有點不好意思。「回家?」「我住在那點兒。」他指著不遠處堡坎上一間用石棉瓦搭的棚房。「你的家?」我有點吃驚。他忙說他家人還在武勝農村老家,這裡是他們4個棒棒搭夥租的,「算下來每晚每人只花一塊錢,划得來!」

  到了我家樓下,他抬頭見不是電梯房,得知我住5樓,站住喘了一口氣,便埋頭一步一步沿著樓道往上走。雖是寒意未消的初春,他頭上的汗水早已順著灰白的鬢髮往下淌。

  

  等他將洗衣機搬到陽台放好,我遞過去一大杯水,「棒棒」老楊一口氣喝乾,沖我笑了笑。我說歇一會吧,「棒棒」老楊又笑了笑,站著用衣袖擦了擦滿臉的汗。擺談中得知「棒棒」老楊的么女在重慶某大學讀大四,已經被學校推薦保送讀研。他說自己起碼還要干3年,有點擔心身體還扛不扛得下來,「么女讀書每年最少要好幾千塊錢吶!」聽得出,老楊很為自己的么女自豪。

  重慶「棒棒」是特定歷史時期的產物,「棒棒」們那種不懼艱辛,敢與命運叫板,用一根南竹棒棒扛起全家生活,扛起兒女未來和人生希望的韌勁,的確很重慶。

  後來,一位本土攝影家以一大群重慶「棒棒」為主角的一幅作品,曾在攝影界引起不小的轟動;而我總覺得照片中邊上那一位,就是曾為我搬過洗衣機的「棒棒」老楊。

  我至今忘不了「棒棒」老楊臉上的笑,還有十八梯堡坎上「棒棒」老楊和他幾個兄弟們的「家」。

  十八梯,活脫脫一幅重慶版「清明上河圖」。

  但歲月使這幅「清明上河圖」慢慢變得陳舊了。進入21世紀,十八梯片區6000多戶居民,往往還是一家幾口人、幾代人擠住在十幾平方米的房子裡。沒有衛生間,沒有天然氣,沒有正規廚房,不敢用大功率電器。一家幾代人擠在仄逼的空間起居,煮飯,沖澡,早晨起來擠公共廁所……

  十八梯難道就永遠不融於近在咫尺的解放碑「十字金街」?下半城的煙火氣就永遠不融於上半城的時尚新銳?

  十八梯涅槃新生已屬必然。

  自2003年動遷開始,經百姓投票、專家論證,十八梯舊城改造開始啟動……

  2021年,歷經10年打造的重慶母城核心區十八梯片區,重新開街。那些精心保留下來的老石梯,帶著老重慶的市井煙火氣,驚艷亮相。

  作為一個城市更新的成功案例,重生後的十八梯除了那些大石梯,還有黃葛樹、老堡坎,縱橫交織的梯步,曲徑通幽的巷道,開敞的空間節點,高低錯落、層疊變幻的建築形態……

  除了小濱樓、重慶沱茶這些老字號以外,十八梯還有了KFC和星巴克……

  蝶變重生的十八梯,模糊了重慶人以往觀念中下半城與上半城的界限。

  下半城涅槃絕不止十八梯一種模式,規模更大的白象街整體改造項目也已尊容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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