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2024-10-04 17:52:15 作者: 王朝柱

  隨著抗日形勢的發展。昔日在上海決定內移的文化人,除少部分奔赴延安的而外,漸漸地又集中軍J了武漢。如果再算上自平津、東北,以及其它淪陷區雲集而來的文化人,武漢又變成了文人薈萃的第二個上海。為了真正地把文化觸角伸到大後方,伸到各戰區,伸到前線,甚至伸到敵後,發揚救亡文藝的戰鬥作用,三廳相繼成立了九個抗敵演劇隊,四個抗敵宣傳隊。

  三廳就象炎熱的夏季快要結束那樣,它在武漢的歷史使命也就要完結了!多數的成員隨著演劇隊、宣傳隊相繼奔赴前線、後方,還有一些反對。前線主義,的勇士們,也趁機向重慶、成都方面逃去。因而,三廳漸漸地變得冷冷清清,到後來,只有頻繁轟炸的日本飛機與之相伴了。冼星海因尋不到真正的救亡之路,再度和蕭玲發生了爭吵,使之陷入了極大的精神痛苦中。而今,三廳中相識的文友逐漸離去,連發牢騷、說怪話的對象也越來越少。今天下午,他送走了一批開赴戰區的抗敵演劇隊的戰友,獨自一人懷著依依惜別的心情回到了住室,一種說不出的冷清、寂寞向他襲來。為了擺脫精神上的壓抑、苦悶,他只好坐在桌前,利用創作《保衛大武漢》來慰藉自己的寒心。

  

  門開了,小瑛十分高興地帶著光未然走進屋來。處眉伏案、揮筆譜曲的冼星海對此毫無感覺。小瑛剛要上前打斷冼星海的創作,被光未然用手勢制止了,他們二人悄然地坐在竹床上,等待冼星悔。稍許,冼星海激動地站起身來,舉起雙手,就象指揮萬人歌詠隊那樣揮舞著雙手。雖說歌唱者僅是他一人,且又是在小聲地哼唱,然而這歌聲的內在效果,卻給人以萬馬奔騰之感。身後突然響起了掌聲。冼星海回身一眼看見了光未然和小瑛。他驚異地問:

  「你們何時來的?」

  「我們來了好一會兒啦!」小瑛高興地說。

  冼星海撫摸著小瑛的頭,說:「你為何不喊我?讓未然同志受此冷遇?」

  「不!是受了一次最高的禮遇。」光未然從竹床上站起來,用詩人那風趣的語言說。

  冼星海為光未然和小瑛倒了一杯清茶,分送到客人面前。

  「未然老師是詩人,星海老師您是作曲家,您們二人合作吧,一定能創作出打動中國人,也能打動外國人的藝術作品來!」

  冼星海看著小瑛那認真、稚氣的表情,聲音低沉地說:『你說得很對旦這是人民所賦於我們的偉大使命!未然同志,你我合作譜寫中華民族精神頌歌的願望,何時才能得以實現呢?」

  星海同志旦我想這願望總有一天會實現的。但是,現在沒有可能了!

  「為什麼?」冼星海驚詫地問。

  「我奉周公之命,就要奔赴前線,今天是來向您辭行的。」

  「你準備去什麼地方?」

  「我隨抗敵演劇隊三隊去山西黃河岸邊,到閻錫山的二戰區去。小瑛也隨同前往。您……」

  「我完全贊同!」冼星海撫摸著小瑛的頭,「小瑛,離開三廳,離開周公和郭廳長,心裡有些不好受吧?」

  「嗯!……」小瑛低著頭說。

  光未然微微地搖了搖頭說:「今天中午在周公家吃飯,小瑛撲到鄧大姐的懷裡哭著說,大離開您和周公,……」

  冼星海也感到一陣酸楚,可是他卻安慰著小瑛說:「小瑛!不能這樣,懂嗎?」

  「懂!」小瑛抬起頭,難為悄地說:「我聽了鄧媽媽的話,才決定跟著未然老師走。」

  「鄧大姐說了些什麼?」冼尺海關心地問。

  光未然笑了笑,說:「當打,鄧大坦象洪孩子似地問:「小瑛!你為什麼不願離開武漢呢?」小瑛哭著鼻子說:『武漢有鄧媽媽,有周公,有郭廳長………。鄧大姐笑著說:「小瑛,你知道嗎?我和恩來的家不是在武漢啊?』小瑛驚異地問: 『那您們的家在什麼地方呢?』周公在一邊插嘴說: 『和你去的二戰區隔著一條黃河。』小瑛又天真地問:『您們老家的人一定都和您們這麼好吧?』周公高興地大聲笑了,連連點著頭說:『對,對都象我們似的。 的人吃一樣的飯,穿一樣的衣,無論是當官的、當戰士的,都一心想著打日本!』小瑛好奇地問:『我們到了二戰區,可以過河去看看你們老家的人嗎?』周公風趣地說:『歡迎,歡迎旦我們老家的人,對抗日的小瑛可歡迎哪!』鄧大姐接著又說:『小瑛,到那時啊,說不定我和恩來也回老家探親了,那我就用黃橙橙的小米飯招待你,好嗎?』小瑛高興地笑著說:

  『行!我願意去二戰區了』……

  冼星海聽後心裡感到熱乎乎的,他取出一支自來水筆交到小瑛的手裡,關切地說:「去吧!不要怕艱苦,路上要抓緊一切時間學習文化、學習藝術,不要辜負周公和鄧大姐的希望。要永遠永l)!-地訂住:一輩子為苦難的祖國吶喊,為中華民族奮鬥!」

  小瑛用力地握住自來水筆,眼圈紅了,匆忙把頭低下,硬咽著說:「嗯,我都記下了…………」

  安裝在曇花林的防空警報器,突然發出了疹人的響聲。冼星海拉著小瑛和光未然匆忙躲進附近的一座防空洞中,聽著隆隆馬達聲,轟轟爆炸聲。警報解除之後,冼星海和光未然、小瑛剛鑽出防空洞,就聽見人們在大聲喊著:「文華大學中彈起火了!炸死了好多教員、學生……」看著人們亂鬨鬨地跑去看熱鬧。冼星海心裡很難過,送走光未然、小瑛之後,又步履沉重地走回自己的住室。

  漫漫的長夜又開始籠罩著武漢三鎮,悶熱的夏夜憋得人喘不過氣來,成群的蟻子不斷地襲擊著人們。冼星海立在窗前,眺望著文華大學還在燃燒的樓房。

  張曙悄悄地走進屋來。只見冼星海還站在窗前凝思,便開玩笑說:

  「喂,想蕭玲了…………」

  冼星海匆忙轉過身,茫然地搖搖頭說:「想也沒用啊,兩顆心總是想不到一條路上來,咳!」

  「你這位老兄!都是三十多歲的人啦,還是一點也不能理解女同志的心,這怎麼行呢!以後,不准老是埋頭搞創作,個人生活也該提到日程上來了!」

  「咳!談何容易啊,到今天我才真正知道,戀愛這門學問比作曲可難多了!」

  「那也必須學會旦作曲遇到了問題,你一個人受憋、痛苦;戀愛學不會,可就要引起兩個人的痛苦。周公聽說你和蕭玲鬧矛盾了,心裡很是不安,吃過午飯就把我、洪深、魯人一塊找去了……」

  「周公說了些什麼?」

  「周公問清了你們鬧矛盾的原因後,笑著對我們說,我看這對矛盾好解決,先告訴蕭玲同志,萬事都要做到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切記不要操之過急。然後再對星海同志說,男同志的氣量要大些,主動向蕭玲同志認個錯,保證他們二人的感情比原來還好!」

  冼星海聽後,心裡感到十分不安。他急忙問道:「張曙,你見到蕭玲了嗎?」

  「見到了里當我把周公的意見轉達以後,她比你可乾脆多了。當時就激動地對我說,請轉告周公,我一定按照他說的去辦!

  「張曙,請你代我轉告周公,我一定也按照他說的去辦。現在就去找蕭玲認錯!」

  張曙一把拉住大步離去的冼星海。笑著說:「今天去不成了,長江上的輪渡早已停開。明天上午修修面再去。我想她是喜歡見一位瀟灑英俊的作曲家的,你說是吧?」

  冼星海被說得難為情地笑了。他嘆了一口氣:『你可真行,看來我是很難學會理解女同志的心了。」

  「在這方面我也不行,但自信比你還是要強一些。」張曙沉吟片時,很嚴肅地說:「為了幫助你儘快地學會這門學問,我再向你報告一條絕密消息,李慧同志一直在愛著你,」

  「這,這不可能……」

  「這完全可能,她這次來武漢,一是為了追求抗日救亡的革命道路,再就是伺機向你表露愛情。她對我說,在敵人的監獄中,她小聲哼唱著你寫的救亡歌曲,渾身產生了無窮的力量。出獄後,她還徵詢了你阿媽的意見……」

  「我阿媽是怎麼說的?」

  「伯母說,小慧,過去你是我的半個女兒;現在,我真誠地希望你做我的兒媳婦啊!……

  「阿媽……

  張曙望著感情十分矛盾的冼星海,接養又說:「李慧同志的心情,你我都能想得到的,但是,當伐告訴她蕭玲是位很好的同志以後,她卻笑著對我說:『只要是呈海老師幸福,我也就感到幸福了!你看,李慧同志是一位多麼好的姑娘啊旦可是你哪,連一點蛛絲螞跡都沒有覺察出來。這也足以說明你是一位作曲上的天才,愛情上的傻瓜!

  冼星海感徽李慧同志深藏。合底的請惹。也佩服張曙對自己的剖析。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很難過,也很內疚,對張曙說:「我,我這就找李慧說明情況去。」

  「哈哈……你真是一個十足的書呆子!」張曙皺起雙眉,不住地搖著頭說:「這種情況是不好用語言說明的!你想想看,到時你怎麼說?李慧又怎麼聽?關鍵是他日還怎麼見面?」

  「這、這可也是啊里可我……能為李慧解除感情上的痛苦做些什麼呢?」

  「什麼也不需要做!你只有主動地再把愛情還原成友情,儘管這是非常痛苦的!」

  「李慧她、她真是一位有思想的好姑娘!……」

  這時,李慧十分意外地闖進屋來,她神色慌張,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星海老師f您、您一定要鎮靜,蕭玲同志她、她被國民黨當局逮捕了,」

  洗星海驚得「啊」了一聲,顯得有些慌張。

  「冷靜些」由組織出面營救。」張曙安慰著冼星海。

  冼星海沉吟半天,憤怒的心潮仍然無法鎮靜下來,腦子也亂鬨鬨的。他霍然起身:「我找郭沫若廳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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