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2024-10-04 17:47:33
作者: 王朝柱
通往延安的大道
一位中年婦女被五花大綁著,騎在一頭小毛驢上。
一位頭纏著羊肚子毛巾的陝北娃子右手牽著小毛驢,左肩背著大槍,信口地唱著《信天游》:
老天爺打雷下大雨,
伍家婆姨敢罵毛主席;
伍家婆姨把天捅破哩,
我趕上毛驢上延安去!……
伍家婆姨騎在毛驢上向著這個陝北娃啐了一臉口水:「老娘咋啦?
狗娃子,你少張著臭嘴對我胡咧咧!」
狗娃子擦了擦臉上的口水,「是啊,咱是張著臭嘴對你胡咧咧,可撈上了一趟去延安的美差;你張著香噴噴的小嘴罵毛主席,我就只好扛上大槍,趕上毛驢,押你到延安過大堂去!」
突然,從身後傳來「狗娃子!停下一一!」的喊聲。
狗娃子回身一看:
只見一個中年男子騎著一匹黑馬趕來。
狗娃子:「伍家婆姨,老實點吧,村長又趕來了,說不定啊,他還要給你戴上手銬腳鐐,讓你下地走呢;我嘛,就騎上小毛驢陪你上延安!」
伍家婆姨衝著空中罵了一句:「瞎了眼的老天爺!」
村長催馬趕到,翻身下馬,上氣不接下氣地:「狗娃子,快,你給我快。」
狗娃子:「村長,別急,我知道你越急越說不出話來!」
村長急得個大紅臉:「你……他娘的快……把伍家婆姨從……驢上弄下來!」
狗娃子:「好說!」他伸開雙手,把伍家婆姨從驢上抱到地下,「村長,你聽我說,是不是給她再戴上腳鐐啊?」
村長:「胡一一扯!」
狗娃子:「那就是用把乾草,把她那張臭嘴給塞上?」
村長:「更是……胡扯!」
狗娃子:「那就聽你慢慢地認真地扯!」
村長指著伍家婆姨:「把捆她的繩子……解開!」
狗娃子一怔:「什麼?讓我給她鬆綁?」
村長:「對!松……綁!」
狗娃子:「為什麼?」
村長:「這是上級……的命令!」
狗娃子自語地:「上級的命令?……」
村長:「對!快……鬆綁!」
狗娃子一邊說:「好,執行上級的命令,給伍家婆姨鬆綁。」一邊解開捆著伍家婆姨的繩子,「村長,是你把這條繩子帶回村去,還是我留下再捆她用?」
村長一把奪過狗娃子手裡的繩子,扔在地上。
伍家婆姨俯身撿起這條繩子,放在小毛驢的脖子上。
狗娃子:「看樣子,還要留下報仇的證據啊!」
伍家婆姨:「胡扯!這麼好的繩子扔了多可惜。」
村長取出幾個白饃和一瓶水,悄悄地交給狗娃子:「路上,給她吃,給她……喝!」
狗娃子:「我的呢?」
村長搖了搖頭。
狗娃子:「這也是上級的命令?」
村長點了點頭:「上……路吧!」
伍家婆姨自己騎在小毛驢的屁股上,輕輕地用雙腿夾了一下驢的後腹,小毛驢又上路了。
狗娃子邊走邊看手裡那四個白面饃,嬉皮笑臉地:「伍家婆姨,一共是四個饃,你吃三個,我吃一個,行嗎?」
伍家婆姨:「你吃一個,那三個給我留著。」
狗娃子:「為什麼?」
伍家婆姨:「我家裡還有三個娃子沒飯吃呢!」她說罷低聲地抽泣著。
狗娃子不忍再看伍家婆姨因想娃子而泣哭的樣子,遂側過頭去,對著長空又唱起了《信天游》:
回巢的鳥兒叫呀叫喳喳,
誰家的婆姨不想自己的娃……
延安毛澤東的窯漘
毛澤東站在屋門口,看著胡喬木引著有些膽怕的伍家婆姨穿過院子走來。
胡喬木:「主席,伍家婆姨帶來了!」
毛澤東仔細地打量伍家婆姨:「請進吧!」
伍家婆姨愕然地:「聽說毛主席手下的官不興磕頭,叫拉手,不嫌俺的手髒,就拉拉手吧?」她主動地伸出一隻手。
手的特寫:一隻長滿老繭的手。
毛澤東看在心裡,用力握著伍家婆姨這隻長滿老繭的手:「你一定是位勤勞的婆姨,你的面容和長繭的手還告訴我:罵毛澤東一定是有原因的!」
伍家婆姨:「對,是有原因的。」
毛澤東指著桌上的紅棗:「怎麼樣,咱們一塊吃著紅棗,談談你為什麼要罵毛澤東,好嗎?」
伍家婆姨:「你可別告訴毛澤東,不然的話,他們還會把我再捆起來的!」
毛澤東笑了:「我給你打保票,沒有人敢再捆你。」他說罷抓了一把紅棗放在伍家婆姨的面前,「來!邊吃邊說。」
伍家婆姨:「俺娘家是瓦窯堡的,十多年前嫁到清澗伍家當婆姨的。那年紅軍過黃河,俺家的爺們支前死在了黃河邊上。他走了,給俺留下了一個癱瘓的婆婆和三個娃兒。為了能活下去,我就起早貪黑沒命地種地,到頭來,糧食不夠吃,窯洞破得老漏雨。老天爺不睜眼,又連著兩年不下雨,俺一家五口只能靠著吃糠咽菜過日子。你想想看,俺哪還有交公糧的糧食呢!可是,俺那個結巴村長說著粗話一次又一次地上門來逼糧……」
伍家婆姨家
伍家婆姨站在四壁如洗的破爛的窯洞裡,她含著悲憤的淚水看著自己這個「家」。
炕上躺著一位癱瘓的老太太,在她的身邊圍著七至十歲的三個孩子,害怕地看著伍家婆姨。
這時,結巴村長怒氣沖沖地走進:「你今天……交不交公糧?」伍家婆姨含著淚水:「俺不是不交,你看看這炕上老的老,小的小,這四張嘴天天向俺要吃的都沒有,俺拿什麼交公糧?」
村長:「養不起……娃,就把……那東西堵上!生,這樣多,吃這……樣多,交不上公、糧,讓咱咋……當幹部?」
伍家婆姨急了:「你胡說!你不是人,你成心欺侮俺這孤兒寡母的!」
村長:「誰欺侮……你啦?欠著公糧,就是……沒有志氣,就是不……要臉面!」
這時,院子中圍滿了看熱鬧的大人小孩。
伍家婆姨怒火衝天,拿起放在炕頭上的那不大的一小袋糧食,扔到院中,她對者鄉親們大聲說:「老鄉們!你們看呀,俺們家就剩下這些種子了!這叫志氣,這就叫臉面,你們還有良心沒有?俺交了公糧,這地咋種?這人咋活?你們這些當官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這時,伍家的炕上老人哭、孩子叫,慘不忍聽。
村長火起,俯身拾起這一小袋種子:「好!充……公糧!」
窯洞傳來癱瘓老人的哭喊聲:「村長,看在這三個孩子的份上,你不要拿走種子當公糧啊!」
村長:「老不死的!你……還想吃?沒門!」
伍家婆姨仰天大叫:「天哪!黑暗啦!共產黨不該這麼黑啊!大白天來搶糧,咱老百姓怎麼活喲!」
村長:「好啊,你還敢罵……共產黨?」
伍家婆姨:「罵了又咋了?你們這些毛澤東委任的官啊,都是些沒有良心的東西!老天爺,你不開眼,咋不打雷,咋不把毛澤東劈死啊?!」
村長:「好啊,你……罵了共產黨,又罵……毛主席,來人,把這個……伍家婆、姨,抓起來!」
狗娃子等年青人上來就捆伍家婆姨。
伍家婆姨的三個孩子衝過來,抱著母親死死不放。
坑上癱瘓的老太太大聲哭喊:「老天爺啊!快救救俺家的婆姨吧!……」
隨著伍家婆姨的哭聲漸漸隱回毛澤東的窯洞。
伍家婆姨扶著桌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毛澤東端著一碗熱水放在伍家婆姨的面前:「擦擦眼淚,快喝口熱水暖暖身吧!」
伍家婆姨用衣袖擦了擦滿面的淚水,喝了一口水:「俺說的這些,你可千萬別說出去,要是傳到毛澤東的耳朵里,我沒命是小事,可我家炕上的老婆婆和三個娃……」她騫地停住了話語,兩眼盯著毛澤,東,害怕地,「你……」
毛澤東:「我怎麼了?」
伍家婆姨:「你下邊有顆痣,是不是……」
毛澤東:「明人不做暗事,我就是毛澤東。」
伍家婆姨嚇得站起身來:「你真是毛澤東?……」
毛澤東沉重地點了點頭。
伍家婆姨兩期一軟,跪在了地上:「毛主席,咱不好哩,咱不該罵共產黨,更不該罵你。咱犯下了大罪,你就槍斃俺吧……」
毛澤東雙手扶起伍家婆姨:「快起來,快起來……」
伍家婆姨膽怕地:「毛主席,俺死了以後,你可讓政府養活俺的婆母和俺的那三個娃兒啊!」她禁不住地又哭了起來。
毛澤東:「聽我說:你沒有罵錯,是我不了解你們的難處,讓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我要謝謝你!」
伍家婆姨驚愕地:「真的?」
毛澤東沉重地點了點頭。
伍家婆姨:「我能回家嗎?」
毛澤東再次沉重地點了點頭。
伍家婆姨愣了好一會兒,她突然跪在地上:「毛主席!你可真是咱們窮人的大救星啊!……」
毛澤東再次扶起伍家婆姨,他兩眼滾動著欲出的淚水,有些悲哀地說:「不!是你們這些受苦的百姓,才是我們共產黨、八路軍的真正救星啊!……」
邊區政府會議室
毛澤東沉重地:「一切空話都是無用的,必須給人民以看得見的物質利益。為此,請邊區政府主席林老先談一談糧食問題!」
在毛澤東的講話中搖出:張聞天、王明、朱德、任弼時、陳雲、博古、林伯渠、王稼祥、凱豐、李富春等。
林伯渠:「開始,邊區各部門的用糧來源於兩個方面:一個是征糧,另一個是靠邊區政府撥款採購糧食。征糧的對象,主要是地主和富農,中農負擔很輕,貧農全無負擔。從去年開始,邊區已經沒有足夠的財力購糧,只能全部靠征糧。去年,政府征糧九萬擔;今年,由於蔣介石斷了我們的軍餉,不得已下了征二十萬擔的任務。」
毛澤東:「一下子就翻了一倍多啊!再加上陝北連續兩年大旱,農民能負擔得起嗎?」
李富春:「方才林老講了,這是被迫不得已嘛!」
毛澤東:「那老百姓被迫不得已時又該怎麼辦呢?」
與會者默然無語。
毛澤東:「同志們!我們第一個方面的工作並不是向人民要東西,而是給人民以東西。我們能給什麼呢?就是組織人民、領導人民,幫助人民發展生產。為此,我們應該不借風霜勞苦,夜以繼日,勤勤懇懇,切切實實地去研究人民中間的生活問題和生產問題,幫助人民具體地而不是講空話地去解決這些問題;只有在這時,我們再向人民要東西,他們才會說是應該的,是正當的!」
與會者認真聽講的不同特寫。
毛澤東:「下邊,由洛甫同志宣布中央財政經濟委員會組成名單!」
洛甫:「經中共中央討論決定由林伯渠、朱德、任弼時、李富春、高崗組成中央財政經濟委員會,以林伯渠為主席。為解決邊區吃飯、穿衣、平衡出入口等問題,中共中央除每星期召開一次政治局會議外,還增加書記處會議,由在楊家嶺的政治局委員毛澤東、任弼時、王稼祥、王明、張聞天、陳雲、凱豐等七人組成。還有同志發言嗎?」與會者相繼搖頭。
張聞天:「散會!」
與會者相繼起身走出會場。
毛澤東緊緊握住朱德的手:「老總,南泥灣那邊的情況怎樣?」朱德:「據王鬍子報告:今年有望大豐收!」
毛澤東:「告訴王鬍子:不是有望大豐收,而是一定要大豐收!」
毛澤東的窯洞
毛澤東駐足室內,一邊下意識地大口吸菸,一邊在望著窗外的夜空沉思。
遠方疊印:紅軍長征出發前廣昌戰役等畫面。(隱去)
有頃,毛澤東走到那幅作戰地圖前邊看邊陷入沉思:
遠方疊印:八路軍奇襲平型關、夜襲陽明堡一組畫面。(隱去)遠方疊印:新四軍慘敗皖南的一組畫面。(隱去)
毛澤東擲掉手中的菸蒂,走到桌前,提筆展紙,憤然寫下:
改造我們的學習
毛澤東聚精會神,揮灑走筆撰寫文章。
毛澤東的窯兩庭院
小李拿著一把用陝北特有的乾草綑紮的掃帚在輕輕掃地。
葉劍英快步走進:「小李,主席還在睡覺吧?」
小李:「照常規,他該起床了,不過……」
「我寫了一夜文章不假,可我還是起來了!」毛澤東邊說邊走到屋門口,「劍英同志,有事就叫醒我,不要聽他的。」
葉劍英走進屋內,看著桌上那一摞稿子:「主席,又在著述什麼重要的雄文啊?」
毛澤東:「此篇非雄文,但卻很重要,叫《改造我們的學習》。」葉劍英自語地:「《改造我們的學習》?……」
毛澤東:「對!是不久以前,我在高級幹部會議上做的一篇發言。思來想去,覺得我黨這些年來的學風很有些問題,丟掉中央蘇區,被迫長征,一直到皖南事變,都和學風、黨風不正有著直接的關係,所以,我決定把它整理出來公開發表。」
葉劍英,?「我同意主席的意見,應當在全黨掀起一場學習馬列主義的運動。」
毛澤東:「還需要做些準備工作。劍英同志,該你說了!」
葉劍英取出一份電文:「這是恩來同志從重慶發來的,詳細地報告了重慶的工作。」
毛澤東看後有些沉重地:「了不起,在這樣短短的時間裡,把這樣眾多的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人才安全地撤離重慶,應當給恩來他們記大功!」
葉劍英:「他們還根據中央的指示精神,調整了白區工作的作風和布局。」
毛澤東:「但是,我還最擔心這件事,一旦有人一尤其是負責相當工作的人被捕叛變,將會給黨的事業帶來極大的損失!」
葉劍英贊同地點了點頭。
毛澤東:「另外,電告恩來同志,要他在這非常時期辦好《新華曰報》,充分發揮輿論的作用。」
葉劍英:「是!」
毛澤東:「同時,為了及時調整我們的抗戰政策,要他多多關注歐洲戰場的變化。」
重慶八路軍駐霣慶辦事處
周恩來:「同志們,對於敵人有計劃、有組織的反動宣傳,我們必須應戰,並要採取攻勢。為此,你們要改善(新華日報》的內容和形式,一定要衝破發行封鎖,擴大我黨的影響。」
許滌新:「如果有些稿件通不過他們的審查呢?」
周恩來:「那就由你許滌新牽頭,與徐冰、章漢夫等人再編一個刊物,每周出一期,採取秘密發行的辦法嘛!」
這時,錢之光走進:「周副主席,周公館有重要客人,請你立即趕回去。」
重慶周公館
鄧穎超:「寶航同志,你開的閻家老店的生意還好吧?」
閻寶航:「很好!我這個閻家老店,根據周公的指示,不僅面向東北流亡山城的難民,而且還成了一個各種消息的集散地。」
鄧穎超:「這一定給你帶來了很大的經濟負擔吧?」
閻寶航:「沒關係,大家都苦慣了。恩來同志呢?」
鄧穎超:「山城重慶的學者組織了一個讀書會,許滌新、胡繩、杜國庠、翦伯贊、侯外廬等都參加了,今天是讀書會的活動日,恩來去參加他們的活動了。」
閻寶航:「他太辛苦了!」
周恩來走進,高興地:「大家都不輕鬆啊!」
閻寶航站起:「周副主席……」
周恩來:「快請坐!你這個閻家老店的掌柜,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快說吧,有什麼重要情報?」
閻寶航:「根據我親耳聽到的消息:德國於六月二十一日進攻蘇聯。」
周恩來沉吟片時:「有多大準確性?」
閻寶航想了想,斷然地:「百分之九十九!」
周恩來:「好!我立即電告毛澤東主席,請他立即通知史達林,做好反侵略的準備!」
延安毛澤東窯洞
毛澤東佇立室中吸菸,嚴肅地思索著。
任弼時雙手在捧讀一份電文。頃許,他蹙著眉頭問:「主席,這份情報有多少可信性?」
毛澤東:「就其常理而言,德國如果在西歐戰場、北歐戰場不休兵,他是很難再抽出龐大的兵團進攻蘇聯。因為這樣一來,德國就陷人兩面作戰,犯了兵家大忌。」
任弼時贊同地點了點頭。
葉劍英手持電文匆匆走進:「主席,潘漢年同志自香港發來特急密電:德國將在六月二十一日進攻蘇聯。」
毛澤東接電看罷又交給了任弼時。
任弼時閱罷近似自語地:「這就奇怪了!一方面,德國和蘇聯同時闢謠:他們雙方信守蘇德互不侵犯條約,一切關於德國進攻蘇聯的消息都是別有用心的挑撥;另一方面,我們的情報戰線卻從不同的渠道獲得同一情報:德國於六月二十一日進攻蘇聯?」
毛澤東:「弼時同志,我們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由你親自譯成俄文,立即發給史達林同志!」
任弼時:「史達林同志是十分自信的,他不一定重視我們獲得的這份情報。」
毛澤東:「像這樣重大的決策,誰也不會完全相信第三方又是間接提供的情報。我們嘛,也只是出於道義盡人事而聽天命。」
任弼時微微地點了點頭,拿著兩份電報走出去。
毛澤東:「劍英同志,請電告恩來同志,要密切關注各國駐重慶使團的活動。」
葉劍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