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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7:11:52
作者: [美]亨德里克·威廉·房龍著 熊亭玉譯
至於義大利,西西里島宣布獨立於那不勒斯,趕走了波旁王朝的國王。在教皇國,首相羅西遭到殺害,教皇被迫逃亡。第二年,教皇帶領著一支法國軍隊回來了,這支軍隊一直留在羅馬保衛教皇陛下,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1870年。接著,普魯士人入侵法國,這支軍隊得到召喚,回國禦敵,羅馬成為了義大利的首都。在北部,米蘭和威尼斯揭竿而起,反抗奧地利主子。米蘭人和威尼斯人得到了撒丁國王阿爾伯特的支持,但是強大的奧地利軍隊在老拉德茨基的領導下挺進了波河流域,在庫斯托扎和諾瓦拉[308]附近擊敗了撒丁島人,迫使國王阿爾伯特讓位了兒子維克托·伊曼紐爾,幾年之後,維克托·伊曼紐爾成為了統一的義大利的第一位國王。
在德意志,1848年的革命風潮引發了聲勢浩大的全國示威遊行,人們呼籲政治統一,建立一個代議制政府。在巴伐利亞,國王在一位裝作西班牙舞者的愛爾蘭女士身上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金錢,憤怒的大學學生趕走了這位國王。在普魯士,國王被迫摘帽致敬,站在了那些死於街頭暴動的人的棺槨面前,許諾建立憲法政府。1849年3月,來自德意志各地區的550位代表聚集在法蘭克福組成了德國議會,推舉普魯士的國王腓特烈·威廉為德意志帝國的皇帝。
然而,風向又發生了轉變。腓特烈皇帝不堪重任,讓位給侄子弗朗西斯·約瑟夫。訓練有素的奧地利軍隊一直忠於他們的主子。死刑非常頻繁,劊子手工作繁忙,哈布斯堡王室就像貓一樣,有九條命,又一次大難不死後,他們迅速站穩腳跟,鞏固自己在東歐和西歐的霸主地位。他們嫻熟地玩弄政治手段,利用德意志其他地區的嫉妒來防止普魯士國王具有皇帝的尊位。在漫長的遭受失敗的歷史中,哈布斯堡王室的人早就學會了耐心等待,他們靜心而待,而那些自由主義者完全沒有政治技巧,不停地說呀,說呀,說呀,陶醉在自己華麗的演說中,最後奧地利人悄悄糾集了力量,解散了法蘭克福議會,重建之前的德意志邦聯。
在出席這一奇特議會的不現實的狂熱者當中,有一位普魯士的鄉村紳士,他的名字叫俾斯麥,不動聲色地觀察周圍的一切。他對誇誇其談非常反感。他知道空談誤事,這是所有實幹家都知道的。他是一位真摯的愛國者,有他自己的一套愛國方式。他熟諳老派的外交方式,在散步、喝酒和騎馬方面,他的反對者都不是他的對手,說到撒謊,他們也只能甘拜下風。
俾斯麥深深地感到,如果要對抗其他歐洲國家,這個小公國聚集在一起的鬆散聯邦就必須轉變成一個強有力的統一的國家。他有根深蒂固的封建忠君思想,於是他決定統治這個新國家的應該是霍亨索倫王室,而非難堪重任的哈布斯堡王室。他本人就是霍亨索倫王室的最為忠誠的僕人。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他必須首先清除奧地利人的勢力,於是他開始為了這一棘手的行動做必要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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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義大利已經解決了自家的難題,趕走了深惡痛絕的奧地利主子。義大利的統一是三個人努力的結果,這三個人是加富爾[309]、馬志尼[310]和加里波第[311]。加富爾是一位帶著鋼邊框近視眼鏡的土木工程師,在這三人中,他扮演了細緻的政治導航員的角色。之前,為了躲避奧地利的警察,馬志尼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歐洲不同的國家裡,他是公眾煽動者,而加里波第帶著他那群穿著標誌性紅色襯衣的堅強騎兵,最為符合公眾的想像。
馬志尼和加里波第都是共和政府的支持者,而加富爾則是一位君主主義者。其他兩位看到了加富爾卓越的治國之才,接受了他的決定,犧牲了他們想把祖國創建為共和國的遠大理想。
加富爾對撒丁王室的情感就像是俾斯麥對霍亨索倫王室的情感一樣。他以無比的耐心和高明的手段將撒丁國王推向了統領所有義大利人民的位置。歐洲政局不穩,這對他的計劃非常有利,最能幫助義大利獨立的國家就是其信任(更多的時候是不信任)的老鄰居法國。
在動盪的法國,1852年,共和政府戛然而止,這並不讓人意外。路易·波拿巴,也就是荷蘭前國王的小兒子登上了王位,成為了拿破崙三世,他的叔叔就是叱吒風雲的皇帝拿破崙。拿破崙三世再次建立了帝國,自封為「上帝的恩典和人民的意志」下的皇帝。
這位年輕人是在德意志接受的教育,正如第一位拿破崙講法語有濃重的義大利口音一樣,他的法語有濃重的日耳曼喉音。他努力發揮自己身為拿破崙家族一員的優勢,但他的敵人太多,他自己感覺皇帝的寶座不穩。他得到了維多利亞女王的友誼,這位善良的女王並非特別聰明,又愛聽奉承話,所以這也並非難事。至於其他的歐洲君主就沒有這麼好了,他們對待這位法國國王無禮而傲慢,整夜不睡,就想著怎麼讓這位暴發君主好好嘗一嘗他們對他的鄙視。
拿破崙三世必須找到辦法打破這種敵對情緒,辦法只有兩種,一種就是施恩,另一種就是施威。他非常清楚,法國人依然著迷於「榮耀」,既然他不得不為王位放手一搏,乾脆就賭上了整個帝國。俄國進攻奧斯曼土耳其,他以此為藉口開始了克里米亞戰爭,戰爭期間,英格蘭和法國聯合起來,代表蘇丹對抗沙皇。這場戰爭耗資巨大,非常不划算。法國、英格蘭和俄國都沒有撈到到什麼榮耀。
但克里米亞戰爭也做了一件好事。撒丁王國藉機參加了勝利一方的作戰,戰爭結束之際,加富爾就有了要求英格蘭和法國答謝自己的機會。
加富爾這位聰明的義大利人巧妙地利用了國際局勢為撒丁王國爭取到了歐洲重要國家的地位,之後,他又在1859年6月挑起了撒丁王國和奧地利之間的戰爭。他用薩瓦省和貨真價實的義大利尼斯城作為交換,得到了拿破崙三世的支持。法國和義大利人的軍隊在馬戈塔和索爾費里諾打敗了奧地利人,之前屬於奧地利的幾個省份和公國被併入統一的義大利王國。佛羅倫斯成為了這個新義大利王國首都。到了1870年,法國才召回這支部隊,回國對抗入侵的德意志。法國人剛一離開羅馬,義大利部隊就進入了這座不朽的城市,撒丁王室住進了奎里納爾宮,也就是古代的一位教皇在君士坦丁大帝的大浴場廢墟之上修建的古老宮殿。
而教皇則搬到了台伯河對面,躲到了梵蒂岡的高牆之後,自從1377年開始,許多前任教皇從阿維尼翁流亡之後都居住在梵蒂岡。教皇大聲抗議這種強制盜取他住所的行為,給那些會同情他處境的虔誠天主教徒發出了求救信。但同情教皇處境的人太少了,而且數量一直在減少中。因為人們覺得,教皇一旦從國家事務中抽身而出,就可以全身心地專注於處理信仰層面的問題了。不再過問歐洲政治家的無謂爭吵,教皇這一職位有了一種新的尊貴體面,對教會來說是一件大好事,而且還成為了社會和宗教進步的國際力量,在理解現代經濟問題方面,表現出遠遠超過新教教會的洞察力。
維也納會議解決義大利問題的方法是將這個半島變成那個了奧地利的一個省份,事到如今,當初的努力已經全付東流。
然而,德意志的問題還沒有解決。事實證明,這是所有問題當中最為棘手的。1848年革命失敗,德意志地區人民中精力充沛的自由分子整體移民,這些年輕人移居到了美國、巴西,以及亞洲和美洲的新殖民地區。他們在德意志的工作為另一類人所接手。
上一次德意志的議會遭到了解散,自由主義者建立統一國家也失敗告終,這一次,法蘭克福又召開了新的會議,普魯士王國的代表就是我們在前文講到過的奧托·馮·俾斯麥。此時,俾斯麥已經獲得了普魯士國王的完全信任,這正是他想要的全部東西。他對普魯士議會的看法,或是普魯士人民的看法毫不在意。他親眼看到了自由主義者的失敗。他知道,要趕走奧地利人,戰爭是不可避免的,於是他開始增強普魯士的軍隊。州議會對他的強硬方式非常不滿,拒絕給他提供必要的資金,俾斯麥甚至不屑於討論這件事情。他自行其是,用普魯士參議院和國王提供的資金壯大了軍隊。接著他就開始尋找能夠在德意志激發出大波愛國熱潮的民族事業。
德意志北部的什列斯威公國和霍爾斯坦公國自從中世紀以來就不斷惹麻煩。這兩個公國里既有丹麥人,也有日耳曼人,雖然統領這兩個地區的是丹麥國王,但這兩個地區並不是丹麥領土固定的一部分,這就麻煩不斷了。最近的凡爾賽會議似乎解決了這一已經被遺忘了的問題,我本來不必多言。但是當時,霍爾斯坦的日耳曼人公開詆毀丹麥人,而什列斯威的丹麥人則在拼命維持他們的丹麥特性,整個歐洲都在討論這個問題,鋪天蓋地都是有關「失去的兄弟」的各種催人淚下的演說,而各國大使正在努力分辨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時普魯士調動軍隊前去「拯救失去的省份」。德意志邦聯的正式領袖奧地利不能放任普魯士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獨自行動,於是也調動了哈布斯堡王室的軍隊,這兩大力量聯合起來,跨過了丹麥邊境。雖然丹麥方面作戰非常英勇,奧地利和普魯士的聯軍還是占領著兩個公國。丹麥人向歐洲其他國家求助,但是其他國家都難以抽身,於是可憐的丹麥人只能認命了。
俾斯麥開始準備他大帝國計劃的第二幕。他利用戰利品分割的機會,挑起和奧地利之間的紛爭。哈布斯堡王室掉進了陷阱當中。新建的普魯士軍隊是俾斯麥的傑作,他忠誠的將軍入侵波西米亞,不到6個星期,普魯士人在赫拉德茨[312]和薩多瓦[313]擊敗了奧地利最後的軍隊,通往維也納的道路打通了。但是,俾斯麥不想做得太過分,他知道自己在歐洲得有幾個朋友。他給戰敗的哈布斯堡王室提供了非常體面的合約,條件就是他們得辭掉邦聯的主席地位。可是,對待站在奧地利一邊的小德意志國家,俾斯曼就沒有這麼慈悲了,他直接就把這些國家併入了普魯士。這一來,北部大多數的地方組成了一個新的組織,也就是所謂的北德意志邦聯,得勝的普魯士成為了德意志人民非正式的領導。
統一的工作進展得這麼快,歐洲看得目瞪口呆。對此,英格蘭完全就是無所謂的態度,而法國卻流露出不滿。法國人民越來越不服拿破崙三世的統治。克里米亞戰爭耗資巨大,而且無所成。
1863年,拿破崙三世進行了第二次冒險活動,他派出軍隊,想要把一位叫做馬克西米蘭的奧地利大公爵強加給墨西哥人做皇帝。美國內戰一結束,他的行動就遭到了災難性的後果。華盛頓政府強迫法國人撤軍,墨西哥人抓住機會,把敵人趕出了國土,槍斃著那位不受歡迎的皇帝。
拿破崙三世的寶座必須要刷上輝煌的新油彩。沒到幾年,北德意志邦聯就成了法國的勁敵。拿破崙三世認為,與德意志交戰對自己的王朝會有好處。他在尋找藉口,遭受了無數次革命的西班牙給了他藉口。
當時,西班牙的寶座正好是虛位以待,本來要登上這個寶座的是霍亨索倫王室的一支天主教分支。法國政府反對這一決定,而這支霍亨索倫王室也婉言決絕了繼承王位。不過此時拿破崙已經表現出了患病的跡象,而且深受美貌妻子尤金妮婭·德·蒙蒂霍的影響。尤金妮婭的父親是一位西班牙紳士,祖父是威廉·柯克派屈克,美國駐馬拉加領事。馬拉加盛產葡萄。尤金妮婭雖然也夠精明老道,但是同當時大多數的西班牙婦女一樣,她沒有接受過什麼教育,完全受宗教顧問的擺布,而那些傑出人士對普魯士的國王毫無好感。「要膽大」,皇后對自己的丈夫說,但是她沒有說出這句波斯諺語的後一部分,原話是勸誡英雄「要膽大,但不要太膽大」。拿破崙堅信自己軍隊的力量,他告訴普魯士國王,堅持要求國王保證「不會再選擇霍亨索倫家族的親王來接任西班牙王位」。而霍亨索倫家族剛剛婉拒了這一榮譽,提出這一要求完全就是多餘,於是俾斯麥就這樣告知了法國政府,可是拿破崙並不滿意。
到了1870年,國王威廉在埃姆斯河[314]礦泉地療養。一天,一位法國大臣來到他身邊,想要重提這一話題。國王親切地回答道,說今天天氣真好,西班牙的問題已經了結,這一話題沒有什麼可談的了。按照常規,這一談話也是電報發給了處理所有外交事務的俾斯麥。俾斯麥加工了這一談話,發給了普魯士和法國的報紙。很多人因此而罵他。然而,自古以來,給官方消息添油加醋就是所有文明政府的特權之一,俾斯麥大可不必因此挨罵。等到這則「加工」後的電報見諸報紙後,柏林善良的人們都覺得自己留著白鬍鬚的可敬老國王遭到了傲慢的小個子法國人的侮辱,而巴黎同樣善良的人們看到自己彬彬有禮的大臣被普魯士皇家奴才掃地出門,勃然大怒。
於是普魯士和法國就打了起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拿破崙和他大部分的軍隊都淪為了普魯士人的階下囚。第二帝國宣告終結,第三共和國做好了抵禦普魯士人入侵巴黎的準備。巴黎堅守了5個月。巴黎投降的10天前,在由德意志的勁敵路易十四修建的凡爾賽宮中,普魯士國王公開宣布成為德國皇帝,飢腸轆轆的巴黎人聽到了震耳欲聾的槍炮聲,他們知道新成立的德意志帝國替代了之前那個古老弱小的條頓人邦聯。
大概就是這樣,德意志的問題最終也得到了解決。維也納讓人難忘的會議過去了56年之後,到了1871年末,這次會議建構的政局終於全部被清除了。梅特涅、亞歷山大和塔列朗想要給歐洲人民永久的和平。他們採用的方法導致了無數的戰爭和革命。18世紀普遍存在的兄弟之情過去後,接踵而來的就是激烈的民族主義時代,迄今為止還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