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片蛇葉

  從前有個窮人，窮得連唯一的兒子都養不起了。於是兒子對他說：「親愛的爸爸，你實在太窮了，我與其待在家裡成為你的負擔，還不如到外面的世界去謀條生路。」父親祝福了他，然後悲傷地送他離開了家。這時一個強大帝國的國王正在與敵國進行一場戰爭，年輕人也加入了他的部隊。不久他們和敵人遭遇了，戰鬥十分激烈，在槍林彈雨中，年輕人的戰友們一個個在他身邊倒下，連指揮官也戰死了。部隊軍心渙散，紛紛向後撤退。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年輕人勇敢地站在高處，向那些沒頭蒼蠅般六神無主的戰士們叫道：「我們不能讓我們的國家被侵略！」他的話鼓舞了其他人，他們都跟著年輕人沖了上去，最後打敗了敵人。國王聽說了勝利的經過後，十分感激年輕人在危機關頭的勇敢表現，於是他賜給年輕人高官厚祿，年輕人一下子成了王國的頭號功臣。

  國王有個非常漂亮的女兒，但這位公主十分任性，她曾經發誓，除非有人願意在她死後，將自己也活埋在她身邊，否則她不會嫁給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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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真心愛我，」她總是說：「我死了之後，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公主自己也有相同的打算，也就是如果她未來的丈夫死在她前頭，她也會把自己活埋在他身邊。這個古怪的毒誓讓所有的求婚者都退避三舍，不過年輕人被公主的美貌迷住了，於是他毫不猶豫地向國王求婚了。

  「你知道你要做出什麼承諾嗎？」國王問。

  「我必須和她一起走進墳墓，」他回答道：「如果我比她長命的話。但我太愛她了，根本不在乎這種風險。」

  於是國王同意了，並為他們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他們幸福地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年輕的王后生了重病，所有的名醫都回天乏術。等她死後，年輕的駙馬爺想起了他的承諾，一想起自己要孤零零地躺在她的墳墓里等死，他就嚇得瑟瑟發抖。不過他無路可逃。國王已經命衛兵把守各處出口，他這次真是在劫難逃了。

  出殯那天，公主的屍體被安放在皇家陵墓里，他也被帶進了皇陵，然後皇陵的大門「轟——」地一聲關上了，還被人從外面封死了。

  棺材旁邊有一張桌子，桌上擺著四支蠟燭、四塊麵包和四瓶酒。等這些食物消耗完，他也就餓死了。於是他又傷心、又絕望地坐在那兒，每天只吃一小塊麵包、喝一小口酒，勉強維持著生命，看著死神一步一步地逼近自己。有一天他正坐著發呆，突然看見一條蛇從角落裡爬出來，不一會兒爬到了公主的屍體旁邊。他覺得蛇一定會咬食公主的屍體，於是他馬上拔出寶劍說：「只要我還活著，一定不會讓你傷害她！」說著揮劍將蛇砍成三斷。過了一會兒，另一條蛇從角落裡爬了出來，當它看見第一條蛇死在地上、被砍成了三段時，它又爬了回去，然後叼著三片綠色的樹葉再次爬了出來。它把第一條蛇的三截屍體拼成原樣，然後在每個傷口上放了一片樹葉。眨眼間，三截屍體又長在了一起，死蛇活了過來，然後跟第二條蛇一起匆匆逃走了，但那三片樹葉仍然留在地上。不幸的年輕人目堵了這一切，他突然想到，這三片樹葉的魔力是不是也能讓人類起死回生呢？

  於是他撿起那三片葉子，把其中的一張放在公主屍體的嘴上，另兩張放在她的眼睛上。他剛剛做完這些，屍體皮膚的紋理就現出了血色，她蒼白的臉上也浮現出紅潤的色澤。最後公主恢復了呼吸，睜開眼睛說：「啊！我這是在哪兒？」

  「你跟我在一起，親愛的夫人。」他回答說。然後他告訴了她所有發生的事，以及他是怎樣讓她起死回生的。他給她吃了點麵包，又讓她喝了些酒，然後他們一起走到墓門口，又是敲打、又是叫喊。守墓的衛兵們聽見了他們的聲音，迅速匯報了國王。國王親自打開墓門，驚喜地發現公主和駙馬居然都活著，而且都高高興興、健健康康的。他高興極了，以為一切悲劇都結束了，然後他們一起回到了王宮。年輕的駙馬將三片蛇葉交給一個僕人，對他說：「小心地保管好它們，記得隨時把它們帶在身上，說不定能在關鍵時刻救咱們一命呢！」

  公主復活之後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她對丈夫的愛也漸漸地褪了色。過了一段時間後，駙馬決定回家看看老父親，於是他帶著妻子和僕人登上了開往故鄉的海船。不過公主已經忘了丈夫對她的深愛和忠誠，也忘了他對自己的救命之恩，反而移情別戀，愛上了這艘船的船長。有一天等駙馬睡著後，她把船長叫到身邊。她命令船長抬著駙馬的腳，她自己則抬著駙馬的頭，兩人合力將可憐的駙馬爺扔進了海里。等他們幹完這樁罪惡的勾當，她對船長說：「現在我們返航回家，就說這個死鬼病死在了路上。我會在父王面前好好地讚美你，這樣他就會讓我和你結婚，你以後就是王位的繼承人了。」

  不過忠誠的僕人目睹了這個陰謀。他悄悄地放下一條小船，劃向主人落海的地方。大船上的水手們絲毫未覺，仍然繼續向前航行。僕人把已經淹死的駙馬拉出海面，然後把隨身攜帶的三枚蛇葉放在他的眼睛和嘴巴上，沒過多久，駙馬就活了過來。

  他們晝夜不停地劃著名船，小船行駛如飛，終於趕在公主之前回到了王宮。老國王見到他們孤身回來，不禁大吃了一驚，忙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駙馬把公主的惡行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聽完之後，老國王說：「我不相信她能做出這種壞事，不過真相馬上就會曝光的。」他命令駙馬和僕人躲進密室里，不讓任何人見到他們。

  不久大船也靠了岸，壞公主裝出一付傷心的模樣出現在國王面前。國王對她說：「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你的丈夫哪兒去了？」

  「啊，親愛的父親，」她回答說：「我真是悲痛欲絕啊。我丈夫突發重病，死在了船上。如果不是好心的船長幫忙，我肯定也一起死了。我丈夫臨死的時候，他就在他的病床邊上，他可以告訴你一切。」

  國王說：「我會讓死人復活的。」然後他打開密室的門，命令駙馬和僕人出來。公主一見到她的丈夫，仿佛被雷擊了一般，驚嚇得目瞪口呆。她跪在國王和駙馬面前，請求他們的原諒。但國王卻說：「你罪不可恕！他願意陪你一起死，而且還讓你復活了；但你卻趁他睡著的時候殺了他。你必須接受懲罰。」

  於是她和她的幫凶被放進一條被鑿穿了底的船里，船被推到了海上，很快，她們就在洶湧的波濤中沉入了海底。

  （選自格林兄弟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