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水晶棺材

  誰說一個窮裁縫不能出人頭地，甚至贏得至高的榮譽呢？下面這個故事就是證明。成功的決竅無非是沿著正確的方向努力罷了，不過還要看他有沒有成功的福份。

  從前有一個聰明活潑的小裁縫去四方遊歷，有一次他走進了一座森林，由於分辨不出方向，不久他就迷路了。天漸漸黑了下來，尋路走出森林是不可能了，當務之急是找個歇腳過夜的地方。他本打算就在柔軟的苔蘚地上睡上一覺，可是又擔心野獸的襲擊，最後他決定爬到樹上過夜。

  他爬到了一棵高大的橡樹的樹頂，不禁慶幸自己身上帶著大熨斗，否則樹頂的風這麼大，早把他吹跑了。在樹上待了幾個小時後，他又驚又怕，凍得渾身瑟瑟發抖。這時他發現不遠處有燈光閃動，他覺得那八成有一座房子，在那兒過夜肯定比在樹上舒服的多。於是他小心地爬下了樹，衝著燈光徑直走去。燈光把他帶到了一間小茅屋前。他大著膽子敲了敲門，門開了，在燈光里，一個頭髮灰白、穿著一件五顏六色的大衣的老頭兒出了出來。

  「你是誰？你想幹什麼？」老頭兒不耐煩地問。

  「我是個可憐的裁縫，」小裁縫說：「我晝夜趕路，誤闖森林，希望您能讓我在您的小屋裡過夜、躲躲冷風吧！天亮我就走。」

  「你走吧！」老頭兒生氣地說：「我可不願意和流浪漢打交道。到別的地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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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就要躲回屋裡，不過小裁縫拉住了他的衣角苦苦哀求，老頭兒其實並不像看起來那麼凶，不一會兒他就心軟了，把小裁縫放了進來。他給了小裁縫一些吃的東西，然後讓他到角落裡的一張舒服的小床上睡覺。小裁縫疲倦極了，頭一挨上枕頭就立即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他被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驚醒了。巨大的咆哮聲、嘶吼聲震得地面嗡嗡作響，小茅屋都快給震塌了。小裁縫鼓起勇氣跳了起來，迅速穿好衣服跑到門外。他看見一頭巨大的黑色公牛和一隻漂亮的大牡鹿正嘶吼著刨著地面、互相對峙著，看起來是要斗個你死我活。它們同時怒吼著沖向對方，犄角猛地撞在一起，剎那間地動山搖，天地間只聽得見它們的咆哮聲。鬥了一會兒，公牛似乎占穩了上風；但突然間，牡鹿將它的犄角猛地插進了公牛的身體。公牛發出一聲可怕的吼叫，轟然倒地。牧鹿又用幾犄角結果了它。

  這場惡鬥讓小裁縫震驚極了，只到公牛死在地上，他還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突然牡鹿向他跳了過來，他還來不及逃跑，牡鹿就將他掀在它的大犄角上，飛一般地奔跑起來，一路上跨過灌木和溝渠，翻山越嶺，穿過森林和河流。小裁縫覺得自己好像在騰雲駕霧一般。他嚇得要死，但也只能用雙手緊緊地抓住牡鹿的犄角，聽天由命了。最後牡鹿在一堵陡峭的石壁前停了下來，然後輕輕地將小裁縫放在地上。小裁縫已經嚇得半死不活，休息了半天才漸漸恢復了意識。這時牡鹿將犄角對準石壁猛地一撞，將它撞得粉碎。石壁後面噴出一團大火，隨後從裡面飄出一團煙霧，牡鹿不得不轉過頭去。小裁縫不知道該怎麼才好，也不知道該順著哪條路逃離這個可怕的鬼地方，回到人類的世界去。就在他猶豫不絕的時候，岩洞裡有一個聲音幽幽地對他說：「別害怕，進來吧，你不會受到傷害的。」

  他仍然躊躇著，但似乎有某種神秘的力量驅使著他走進了岩洞。不一會兒，他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寬敞的大廳，大廳的穹頂、牆壁和地板上都鑲滿了光滑的瓷磚，上面刻著他不認識的符號。他驚奇地張望了一會兒，然後準備按原路返回。這時那個聲音又對他說：「站在大廳中間的石頭上吧，好運會降臨在你身上的。」

  小裁縫已經鼓起勇氣，按照聲音的指示做了。他的腳剛剛踏在石頭上，石頭就帶著他慢慢地向地底沉了下去。等石頭再次停穩後，小裁縫發現自己又來到一間大廳里，這間大廳的大小和剛才那間差不多，只不過它更加令人驚奇羨艷。大廳四周擺著許多籠龕，每個籠龕里都放著一些玻璃器皿，裡面裝滿了一些藍色的液體，有的還散發著藍色的輕煙。地板正中放著兩個水晶棺材，它們立即吸引了小裁縫的好奇心。

  他朝著其中的一座水晶棺走去，發現棺材裡的東西像是一個城堡的模型，城堡周圍有許多農場、穀倉、馬廄和其它建築。一切都是那么小巧精緻，栩栩如生，就像出自一位極高明的工匠之手。如果不是那個聲音叫他轉身的話，他真捨不得把視線從那座小城堡上移開。小裁縫轉過身來，面對著另一座水晶棺材。他驚奇地發現，棺材裡竟然躺著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她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就像睡著了一樣，她那美麗的長髮像斗篷一樣蓋在身上。她的眼睛雖然是閉著的，但是臉色仍然明艷照人，髮帶也隨著她的呼吸上下顫動，毫無疑問，她還活著。

  小裁縫盯著這位美麗的姑娘，不禁心頭撞小鹿，呯呯呯地跳得快極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這時，那位姑娘突然睜開了眼睛，一見到小裁縫，不禁驚喜萬分。

  「天哪！」她叫道：「我的救命恩人到了！快，快，把我從這牢籠里解救出來。只要推動棺材上的橫栓，我就自由了！」

  裁縫馬上照做了，然後姑娘推開了棺材的水晶蓋子，迅速跑到大廳的一角，抓起一件斗篷裹住自己的身子。然後她坐在一塊石頭上，叫小裁縫走到她身邊，深情地親吻了他。她說：「恩人，我已經等了你好久了，幸好上天憐憫，終於把你帶到我的身邊，將我從災禍中救拔出來。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丈夫，你會得到我的愛，以及無數的財富、至高的權力，並且幸福安寧地度過一生。現在坐下來聽聽我的故事吧。我是一個富有的貴族的女兒。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父母就去世了。我在哥哥的撫養下長大成人，並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我們兄妹倆相依為命，互相喜愛，有相同的興趣和品味，所以他和我都決定永遠不結婚了，就這樣一輩子生活在一起。不過我們的生活並不缺乏社會交往。朋友們和鄰居們經常來作客，我們總是敞開大門，歡迎來自各地的朋友。有一天晚上，一個陌生人騎著馬來到我們的城堡，說由於今晚到不了最近的鎮子上，所以希望在我們這兒過夜。我們出於禮貌款待了他。晚飯的時候，我們和他聊得很開心，他給我們講了許多有趣的故事。我的哥哥很喜歡他，他請陌生人多在城堡里住幾天。猶豫了一會兒後，陌生人還是同意了。晚飯結束後時間已經很晚了。我哥哥去為他安排客房，而我已經十分疲倦了，就回到了我的臥室里睡覺。我才剛剛睡著，就被一陣輕柔悅耳的音樂聲喚醒了。我很想知道音樂聲是從哪兒傳來的，於是我打算叫醒睡在我隔壁的侍女。但令人驚訝的是，我覺得有什麼東西正重重地壓在我的胸口上，讓我連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也沒有一絲力氣張口說話。這時，在終夜燈的燈光下，我看見陌生人進入了我的房間——我明明將兩層房門鎖得嚴嚴實實的呀！

  他走近我身邊對我說，把我喚醒的柔軟的音樂，是他用魔法演奏出來的；他用魔法打開門鎖和門閂進入我的房間，只是想向我求愛、和我結婚。我十分討厭他那旁門左道的法術，所以絕不肯下嫁給他。他靜靜地等了一會兒，毫無疑問，是在等我答應他的求婚。但由於我始終一言不發，最後他生氣地說，他一定要想辦法懲罰我的高傲，然後怒氣沖沖地離開了我的房間。

  那天晚上，我心中焦慮，一直睡不安穩，只是快到天亮的時候才打了個盹兒。醒來後，我立刻跳了起來，打算把夜裡發生的事告訴我哥哥。但他不在房間裡，他的僕人說，天剛蒙蒙亮，他就和陌生人外出打獵去了。我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馬上穿好衣服，騎著小馬奔向森林，身邊只帶著一個僕人。不久後我看見陌生人牽著一頭漂亮的牡鹿向我走來。我問他我哥哥在哪兒，他卻沒有回答，只是哈哈大笑，而那頭牡鹿眼中不停地溢出淚水。我馬上明白了怎麼回事，憤怒地拔出手槍向他射擊。但子彈卻從他的胸口彈了回來，射進了我的小馬的頭部。陌生人念了幾句咒語，我就失去了知覺。

  等我甦醒之後，我發現我已經躺在了這個地下大廳的水晶棺材裡。那個邪惡的魔法師又出現了，對我說他已經把我哥哥變成了一隻牡鹿；另外，他把我們的城堡縮小成模型大小，裝進了另一個水晶棺材裡；我們的僕人們則被變成了玻璃瓶中的藍煙。只有我答應了他的要求，他才會打開這些容器，讓一切恢復原樣。

  我還是像上次一樣一言不發，然後魔法師消失了，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監禁起來。我很快就陷入沉睡之中。我做了許許多多的夢，其中最讓人高興的夢就是有個年青人趕來救了我。而今天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認出了你，並且發現我的夢成為了現實。現在幫我實現其它的夢境吧！首先我們要把裝著我的城堡的棺材挪到大石頭上去。」

  等他們做完這些後，大石頭將他們和裝著城堡的水晶棺運到了上面的大廳。他們沒費多大力氣就扛著棺材走出了岩洞。姑娘打開了水晶棺的蓋子，那些小小的建築神奇地長大了，不一會兒就恢復了原來的大小。然後他們又通過那塊大石頭來到地底的大廳，把裝滿藍煙的玻璃瓶都取了上來。他們剛剛拔掉瓶塞，藍煙就流到地上，緩緩聚成了活人的形狀，姑娘們高興地和她的僕人和侍女們相認了。

  更令人高興的是，姑娘的哥哥也變回了人形，從森林中走了出來。原來之前在老頭兒的小茅屋前面，就是他與變成了公牛的魔法師決鬥，並且最終殺死了魔法師。

  當天姑娘就履行了她的承諾，嫁給了幸運的小裁縫，從此他們一起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選自格林兄弟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