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雜毛姑娘

  從前有一位國王，他的妻子有一頭金色的長髮。這位金髮王后的美貌舉世無雙。不過這一年她生了重病，不久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便命人將國王叫到身邊，對他說：「在我死後，如果你要再婚的話，必須娶一個像我一樣漂亮、而且長著和我一樣的長髮的女人，否則不要讓任何人做你的王后。答應我！」在國王答應了她這個請求後，王后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在王后死後的很多年裡，國王一直鬱鬱寡歡，甚至根本沒有想過再婚的事。最後他的大臣們說：「國家不可以沒有王后，國王一定要再婚。」國王只得答應。他向四面八方派出使者，為他尋找和已故的王后一樣美麗的女人做他的新娘。但在大千世界、芸芸眾生之中，居然沒有一個女子的美貌可以和死去的王后相提並論；即便偶爾有容貌達到標準的，卻又沒有像王后那樣的金髮。使者們一個個空手而歸，王后的位子也一直空著。

  話說國王有個漂亮的女兒，她和她的母親一樣美麗，而且像母親一樣長著滿頭金髮。等她長大後，國王發現她和他的亡妻簡直一模一樣。於是他對大臣們說：「我打算把我的女兒嫁給你們之中的一個人，等我死後，她的丈夫將成為國王，這樣她就將成為王后。」不過當公主聽見他的決定時，她一點也不高興。她對國王說：「父王，在我按照您的意願嫁人前，請您先滿足我幾個要求。首先，我要得到三件衣服：其中一件要像太陽一樣金光閃耀，第二件要像月亮一樣銀光四溢，第三件要像群星一樣璀璨生輝；另外，我想要一件由一千種不同的毛皮做成的斗篷，生活在您的王國里的每種動物都要為它貢獻一塊皮毛。」

  但事實上，公主心裡想的是：「這些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如果父王做不到的話，我就不用嫁給我不喜歡的人了。」

  不過國王並沒有改變主意。他命令全國技術最嫻熟的製衣少女為公主縫製那三件衣服，一件像太陽一樣金光閃耀，一件像月亮一樣銀光四溢，一件像群星一樣璀璨生輝。然後他命令他的獵人們將王國境界的每種野獸都抓來一隻，從每隻野獸身上取下一小塊毛皮縫製斗篷。等這些都完成後，國王命人把斗篷送來。他親手把它在公主面前鋪開，對她說：「明天就是你結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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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國王心意已決，再也沒有轉轉寰的餘地了，公主決定逃跑。當天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下之後，她悄悄地爬起來，從珠寶盒裡取出一枚金戒指、一個金紗輪和一個金線軸，把它們和閃耀著金光、銀光、星光的三件衣服一起放進一個小匣子裡，然後穿上那件千皮斗篷，用煤灰將自己的臉和手塗得黑漆漆的。隨後她溜出王宮，聽天由命地走了一整夜，最後走進了一座大森林裡。她又累又乏，便爬進一個大樹洞裡休息，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不知不覺太陽出來了，但她還是睡著，一直睡到中午還沒有醒來。這個森林屬於另一個國家的領土，碰巧這天，這個國家的國王正在林中打獵。他的狗繞著一棵大樹嗅來嗅去，不停地汪汪叫。於是國王對他的獵人們說：「你們到樹洞裡去，看看究竟是什麼野獸在裡面。」不一會兒獵人們向國王匯報：「有隻神奇的動物躺在樹洞裡，我們不知道它是什麼物種，也從沒見過類似的動物。它的皮是由一千種不同的皮毛組成的，不過它現在睡著了。」國王說：「試試看能不能活捉它，然後把它綁在馬車裡帶回去。」

  獵人們衝進樹洞裡抓住了公主。公主醒了過來，害怕得不了，她尖叫著：「我是一個可憐的孩子，我被爸爸媽媽遺棄了，可憐可憐我，讓我和你們一起走吧！」

  獵人們對她說：「雜毛怪，那你就跟我們走吧，我看你可以在廚房裡掏掏爐灰什麼的。」於是他們把它帶上馬車，回到了王宮。他們把她帶到一間樓梯下面的小屋，那是個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對她說：「雜毛怪，你就住在這兒吧。」從此以後，公主就在廚房裡干起了劈柴、挑水、生火、洗菜、拔雞毛、掏爐灰之類的髒活累活。

  雜毛姑娘這種清苦、勞碌的生活持續了很久。唉！美麗的公主呀，現在又有什麼事將發生在你身上呢？

  有一天，王宮裡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雜毛姑娘對廚師說：「我可以上樓瞧瞧嗎？我會站在門外瞧的。」廚師說：「好吧，你可以上去，不過半小時內，你必須回到這兒掏爐灰。」於是她舉著油燈，回到了她那小小的樓梯間裡，脫掉千皮斗篷，洗掉了臉上、手上的煤灰，她的美麗立刻大放光茫，就好像從烏雲中射出的一道陽光一樣。然後她打開小匣子，穿上那件像太陽一樣金光閃耀的衣服。做完這一切後，她走向了宴會的會場，每個人都為她讓路，但是誰都不認識她，不過他們覺得她一定是某個國王的女兒。國王徑直走到她面前，伸手邀請她跳舞。他一邊和公主跳舞一邊心想：「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女子呢！」一曲終了，公主向他屈膝行禮。等國王回過神來，四處尋找她的時候，發現她已經不見了。他忙把在王宮門口站崗的哨兵叫進來詢問，但他們都沒看見過她。

  原來公主已經跑回了樓梯間，她迅速地脫掉了她的衣服，將臉和手弄黑，穿上千皮斗篷，再次變成了黑漆漆的雜毛怪。然後她走進廚房掏起爐灰來。廚師對她說：「明天再掏爐灰吧，你先替我為國王做一碗湯，因為現在我也打算上去偷偷看看。千萬別讓你的毛掉到湯里，否則你永遠別想吃飯！」說著，廚師離開了。雜毛姑娘精心做了一碗湯，然後悄悄地回到樓梯間，取來自己的金戒指放進湯碗裡。

  舞會結束後，國王喝了湯。這湯的滋味實在太好了，國王差點連自己的舌頭也吞了下去，他覺得他這輩子都沒喝過這麼好喝的湯。當他把湯喝乾後，他發現了躺在湯碗裡的金戒指，於是他命人把廚師帶來見他。廚師聽到這個命令後嚇得要死，他對雜毛姑娘說：「你一定是把毛髮掉到湯里了，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就等著挨揍吧！」

  廚師被帶到了國王那裡。國王問他這碗湯是誰做的，他說：「我做的。」但國王說：「不對，這次湯的口味不一樣，而且比你以往做的湯好喝多了。」於是廚師說：「我必須承認，這碗湯不是我做的，是雜毛怪做的。」

  「把她帶來見我。」國王說。等雜毛姑娘被帶到國王面前時，國王問她到底是誰。

  「我只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可憐孩子。」她說。

  「你在我的王宮裡做什麼工作？」

  「我除了讓人踢打出氣之外，什麼用處也沒有。」國王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出，只得讓她離開了。

  過了一段時間後，王宮裡又舉行了一場宴會，雜毛姑娘又像上次一樣，請求廚師讓她出去看看宴會的盛況。廚師說：「好吧，不過半小時內你必須回來給國王做他最喜歡的湯。」

  她跑出廚房，來到樓梯間裡，迅速地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的，穿上了那件銀光四溢的衣服，然後拿出公主的氣質，落落大方地走向宴會廳。國王很高興又一次見到她。這時舞會剛剛開始，於是他們一起跳了舞。但當舞會結束的時候，她再一次迅速離開了，國王甚至沒看清她是從哪條路走的。她跑回樓梯間裡，再次把自己變成了雜毛怪的模樣，然後到廚房裡煮了湯。趁廚師上樓的時候，她把自己的金紗輪放進了湯里。很快湯被端到國王那裡，國王像上次一樣，非常喜歡這碗湯的滋味。他又命人把廚師叫來，廚師只得承認這碗湯仍然是雜毛怪做的。於是國王命人把雜毛怪叫到他面前。這一次，她仍然說自己除了讓人踢打出氣之外沒有任何用處，並且說自己根本不知道金紗輪的事。

  當國王第三次舉行宴會的時候，情況和前兩次仍然沒什麼不同。廚師說：「雜毛怪，我看你一定是個女巫。因為你老是往湯里放這樣那樣的東西，所以國王才會覺得它比我做的湯好喝。」不過在她的苦苦請求之下，廚師還是同意讓她上樓去看看。這次她穿上那件像群星一樣璀璨生輝的衣服，然後款款走進了宴會廳。

  國王又一次與這位美麗的少女跳了舞，他覺得她比前兩次更漂亮了。跳舞的時候，趁公主不備，國王將金戒指悄悄戴在她手上，然後他傳下命令，讓舞曲的時間延長。等舞曲結束的時候，國王想抓住她的手，但她把手從國王手中抽了出來，然迅速混在人群里逃跑了。她飛快地跑回了樓梯間，因為她這次耗費的時間已經遠遠地超過了半個小時。她來不及脫掉身上那件漂亮的衣服了，只好把千皮斗篷罩在那件衣服上面。然後急匆匆地往臉上手上抹煤灰，匆忙之中，還有一隻小指頭沒有被塗黑。然後雜毛姑娘跑進了廚房，煮起國王的湯。等廚師走後，她把金線軸放進了湯里。當國王將湯喝乾，發現碗底的金線軸時，他令人把雜毛怪帶到他面前來，然後他發現了她那根白淨的手指，上面還戴著他偷偷戴上去的金戒指呢。於是他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雜毛姑娘想要掙脫開，她的斗篷卻被掙開了一條縫，裡面的衣服立刻射出璀璨的星光。國王抓住了多毛斗篷，將它用力扯了下來。她的長髮如同水銀瀉地一般垂到了腰間。這次她可再也隱藏不了自己了。等她洗淨臉上和手上的煤灰時，更是美麗絕倫、舉世無雙。

  國王說：「你就是我美麗的新娘了，從此我們再也不分開。」

  就這樣，他們舉辦了盛大的婚禮，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選自格林兄弟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