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蟾蜍

  從前有一個窮女人，她有一個小女兒名叫「香芹」。她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香芹是她最喜歡吃的食物。事實上，除了香芹之外，她幾乎什麼都不吃。窮女人並沒有足夠的錢天天買香芹給女兒吃，但她的女兒實在太漂亮、太可愛了，以至於她不忍心拒絕女兒的任何要求。於是她每天晚上都跑到附近一個老女巫的花園裡，偷偷地摘走這種令人垂涎欲滴的蔬菜，以滿足她的女兒。

  人們很快就知道了香芹這個與眾不同的嗜好，老女巫也發現了窮女人的偷竊行為，於是她把窮女人叫來，提議讓她的女兒和自己住在一起，這樣她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吃香芹了。窮女人喜出望外，於是美麗的香芹姑娘就搬進了老女巫的家。

  有一天，三個被父親派出遊歷的王子路過了這個小鎮，他們偶然看見這個美麗的少女正在窗邊梳理她黑色的長髮。剎那間，他們同時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都迫切地想娶這個少女為妻。三位王子異口同聲地說出這個想法，然後同時惱羞成怒地相互忌恨起來。於是他們同時拔出寶劍向對方撲去，決心拼個你死我活。他們打得十分激烈，連老女巫都聽到了他們的咒罵聲和刀劍磕碰的聲音。她說：「這肯定是因為香芹的緣故。」

  確信了這一點後，老女巫走了出來。這場由香芹的美貌引起的爭鬥讓她憤怒極了。她對香芹詛咒說：「我希望你變成一隻醜陋的蟾蜍，坐在世界另一端的一座橋下。」

  話音剛落，香芹就變成了一隻蟾蜍，轉眼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由於香芹消失了，王子們也平息了怒火，他們收起了劍，親切地擁抱著對方，然後一起回到了他們的父親那裡。

  他們的父親已經年老力衰了，很想把他的王冠和權杖傳給三個兒子中的一個，但又不知道該將哪個兒子任命為自己的繼任者。於是他決定讓命運替他做出選擇。他把三個兒子叫到身邊，對他們說：「親愛的孩子們，我已經老了，也厭倦了政務，但現在我無法決定你們中的哪一個將繼承我的王冠，因為我對你們每個孩子都愛得一樣深。但同時，我也希望能讓你們之中最出色、最聰明的一個統治我的人民。所以我決定交給你們三個任務，誰完成的最好，誰就將成為我的繼承人。我要你們做的第一件事，是為我找來一束一百碼長的亞麻，它要細得可以穿過一個金戒指。」

  三個兒子向國王躬身行禮，保證自己一定盡力而為，然後他們不敢耽擱，立即出發了。

  大王子和二王子帶了許多隨從和車馬，但小王子卻是孤身一人上路的。沒過多久，他們到了一個三岔路口。其中的兩條道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而另一條道路卻又黑又暗，也沒什麼人煙。大王子和二王子選擇了那兩條熱鬧的路。小王子和他們告了別，獨自踏上了那條冷冷清清的路。

  

  大王子和二王子掃蕩了沿途所有賣亞麻的地方，他們在馬車裡塞滿了能找到的最好的亞麻，然後徑直回家了。而小王子呢？他沿著那條冷清的道路走了很多天，但路上根本沒有可能找得到亞麻的地方，於是他只好繼續向前趕路，每走一步，心情就沉重一分。最後他來到了一座橋邊。這座橋架在一條很深的河流上方，河的兩岸都是平坦的沼澤地。在過橋前，他坐在岸邊悲嘆著自己的命運。突然有一隻醜陋的蟾蜍從沼澤里爬了出來。蟾蜍坐在小王子對面，問他：「你怎麼了，我親愛的王子？」

  王子不耐煩地回答道：「就算告訴你也沒用，癩蛤蟆，因為你幫不了我。」

  「別那麼肯定，」蟾蜍說：「先告訴我你的煩惱再說。」

  王子覺得把這件事告訴蟾蜍也沒什麼不可，於是他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王子，我一定會幫助你的。」說著，蟾蜍爬回了她的沼澤，過了一會兒，她拖著一截只有手指長的亞麻回來了。她把亞麻放在王子面前說：「把它帶回家吧，它會幫助你的。」

  王子根本不想帶走這束毫不起眼的亞麻，但他又不想傷了這隻小癩蛤蟆的心，於是他接過亞麻，放進自己的口袋裡，然後跟小蟾蜍告了別。蟾蜍一直望著王子的背影，直到他走出了自己的視線，這才慢慢地爬回水裡。

  王子越走越覺得口袋裡的亞麻變重了，他的心情也愈加興奮起來。於是他回到了父親的國家，正好和他哥哥們的車隊同時到達了宮殿。國王見到他們非常高興，他立即摘下了戒指，開始品評他們的成果。大王子和二王子帶回了幾十車的亞麻，但沒有一束可以把十分之一以上的的部分穿過國王的戒指。大王子和二王子本來還在嘲笑他們的弟弟竟然兩手空空地回來，這時卻不禁覺得無地自容。就在這時，小王子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捆又精細、又柔軟，顏色純正得無懈可擊的亞麻——想像一下大王子和二王子的心情吧！

  這束亞麻的線細得用肉眼幾乎難以看清，它輕鬆地穿過了戒指，而且長度不多不少，剛好是一百碼！

  老國王擁抱了他的幸運的小兒子，然後命人把其餘的亞麻全部扔進河裡。接著，他轉身對他的孩子們說：「現在，親愛的王子們，準備接受第二項任務吧。你們必須為我找來一隻小狗，小得可以放進一個胡桃殼裡。」

  三個王子聽到這個離奇的要求後十分失望，但由於他們都想成為王位的繼承人，因而他們都決心盡力而為。於是沒過幾天，三位王子又踏上了旅程。

  在三岔路口上，他們又一次分道揚鑣了。小王子仍然獨自走上了那條冷清的路。但這次他的心情愉快多了。幾天後他又來到了那條河邊。他剛坐在橋下嘆了口氣，小蟾蜍就爬出了沼澤，坐在他對面問：「你又怎麼了，親愛的王子？」

  這次小王子絲毫不敢小瞧小蟾蜍，他馬上把自己遇到的難題告訴了她。

  「王子，我會幫助你的。」說著，小蟾蜍用最快的速度爬回了沼澤。不一會兒，她拖著一顆榛子回來了。她把榛子放在王子面前說：「把這顆榛子帶回家吧！讓你的父親小心地敲開它的殼，看看會發生什麼。」

  小王子衷心地感謝了她，然後精神抖擻地踏上了回家的路，而小蟾蜍則慢慢爬回了水中。

  當小王子回到家時，他的兩個哥哥也剛剛回來。國王準備好了胡桃殼，於是評審開始了。雖然大王子和二王子各自帶回了幾十車各種各樣的小狗，但沒有一隻能放進國王的胡桃殼裡。等他們試過了所有的小狗之後，小王子把他的榛子遞給了老國王，然後深深行了一禮，請求老國王儘量小心地敲開榛子的外殼。

  老國王剛把榛子的殼敲破，榛子裡就跳出了一隻極小的可愛小狗。它在國王的手上跑來跑去，不停地搖著尾巴，沖其它小狗拼命地汪汪叫。滿朝官員都被逗得前仰後合。老國王又一次擁抱了幸運的小兒子，然後命人把其餘的小狗都扔進河裡淹死。接著他又對他的兒子們說：「你們已經履行了兩個最艱難的任務。現在仔細聽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任務：不管你們中的哪一個帶著最美麗的妻子回家，他就將成為我的繼承人。」

  小王子沮喪極了。他對自己說：「其它任何事，小癩蛤蟆都可以幫我，但這件事卻在她的能力之外。她怎麼可能為我找到一位美麗的妻子呢？她的沼澤地又大又空曠，根本沒有人類居住在那裡，只有青蛙、蟾蜍和類似的動物。」儘管如此，他還是像前兩次一樣坐在了橋下，這次，他從內心深處結結實實地發出了一聲嘆息。

  過了幾分鐘，蟾蜍又份在他面前問：「你又怎麼了，親愛的王子？」

  「哦，癩蛤蟆，這次你幫不了我了，因為這個任務甚至在你的能力之外。」王子說。

  「不過，」蟾蜍說：「你還是可以把你的難題告訴我，誰知道我這次是不是也能幫上你的忙呢？」

  於是王子把新任務告訴了她。

  「我一定幫你、讓你滿意，我親愛的王子。」小蟾蜍說。「你這就回家吧，我馬上就會跟上你。」說著，和以往慢悠悠的樣子不同，小蟾蜍很快跳進水中不見了。

  王子站起身，傷心地踏上了回家的路，因為他並不相信小蟾蜍真的可以幫他度過眼前的難關。沒走幾步，他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聲音，他向四周看了看，發現身後來了一輛小小的馬車。這輛馬車是用硬紙板做成的，由六隻大老鼠拉著。兩隻小刺蝟騎著老鼠走在前頭，仿佛是開道的騎兵；車廂上坐著一隻肥大的老鼠，應該就是趕車人了；在車廂後方站著兩隻小青蛙，看起來像兩個隨從。小蟾蜍自己就坐在馬車裡，當馬車從王子身邊路過的時候，小蟾蜍從車窗里向他拋了個飛吻。不過王子正沉浸在深思之中，根本沒有留意這輛荒唐的小馬車，雖然小馬車的樣子十分滑稽，但小王子的心情太差了，實在笑不出來。他嘆息著命運的無常：既然老天爺已經滿足了他的兩個願望，為什麼要讓他在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任務上失敗呢？

  小馬車超過了王子，繼續向前開去，然後轉過了一個拐角。眨眼間，小王子就驚奇發現，從同一拐角里，有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向他開了過來。它由六匹高頭大馬拉著，車前有穿著漂亮制服的開道騎兵、車上趕車人、侍從和幾個僕人。馬車裡坐著一位王子生平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子，小王子馬上就認出她是美麗的香芹姑娘，因為他的心曾經為她燃燒起愛的火苗。馬車在他身邊停了下來，兩個侍從跳下車，為他打開了車門。王子在美麗的香芹身邊坐下，衷心地感謝了她的幫助，然後告訴她自己有多麼愛她。

  就這樣，他回到了王國的首都，與此同時，他的哥哥們也各自帶著幾十車的美女回到了這裡。但當她們都被帶到國王面前時，滿朝官員異口同聲地認定小王子的未婚妻冠壓群芳。

  老國王高興極了，他再次擁抱了幸運的小兒子，也溫柔地擁抱了他的兒媳婦，然後任命他們做自己的繼承人。然後他命人把其餘的美女們都扔進河裡淹死——就像對待那些亞麻和小狗一樣。不久後，小王子和香芹姑娘結了婚，從此幸福長久地統治著他們的國家。我想如果他們還沒有死的話，現在應該仍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

  （選自德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