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騙子受騙

  從前有個人名叫西蒙，他非常富有，卻也吝嗇不得了。他的管家尼娜是個聰明能幹的女人，幹活又仔細又塌實，所以西蒙非常尊重她。

  西蒙年輕的時候，曾是這一帶最快樂、最活潑的年輕人。但老了之後，他的身體變得又僵又硬，連走路都困難。於是他忠誠的管家勸他買一匹馬，免得把他這把老骨頭累壞了。最後西蒙架不住尼娜苦口婆心的勸說，他想起曾在市場上見過一頭騾子，覺得它正好適合自己。於是這天他顫顫巍巍地來到市場，用七個金幣把騾子買了下來。

  碰巧有三個剛喝了點小酒的無賴正在這一帶閒逛，這三個傢伙平常最大的愛好，就是盤算著怎麼把別人的財物弄到自己的腰包里。一看見西蒙買下了騾子，其中一個就對他的兩個狐朋狗友說：「朋友們，過不了幾個小時，這頭騾子就是我們的了。」

  「不過我們該怎麼把它弄到手呢？」另一個問。

  「等這個老頭回家的時候，我們三個人必須分別在三個不同的地方等著他，每個人都要對他說他買的這頭騾子其實是頭驢子。只要我們堅持這一點，騾子很快就是我們的了。」兩個同夥拍手叫絕，於是他們按照商量好的那樣，分別等在了西蒙回家的路上。

  不久之後，西蒙經過了第一個無賴那裡。無賴對他說：「上帝保佑你，老先生。」

  「謝謝你的好意。」西蒙回答說。

  「你上哪兒去了？」無賴問。

  「去了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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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那裡買了什麼啊？」無賴繼續問。

  「這頭騾子。」

  「哪頭騾子？」

  「當然是我正騎著的這頭騾子。」西蒙說。

  「你是認真的嗎，還是開玩笑呢？」

  「這話什麼意思？」

  「在我看來，你買的是一頭驢子，不是騾子。」

  「一頭驢子？胡說八道！」西蒙叫道。然後他一言不發地騎著騾子繼續趕路。走了幾百碼之後，他遇見了第二個無賴，無賴對西蒙說：「午安！親愛的先生，你這是從哪兒來呀？」

  「從市場來。」西蒙回答說。

  「那兒的東西還算便宜吧？」第二個無賴問。

  「要是這樣就好啦！」西蒙說。

  「你買到什麼好東西了嗎？」

  「我買了我正騎著的這頭騾子。」

  「難道你買這頭畜生是為了當騾子用嗎？」

  「咳！那當然。」

  「但是，天哪，這只是一頭驢子呀！」

  「一頭驢子！」西蒙重複道：「你不是認真的吧。如果再有一個人這麼對我說的話，我就把這個該死的畜生送給他作禮物。」說著，他繼續上路了，很快遇到了第三個無賴。他對西蒙說：「上帝保佑你，先生。你好像是從市場上來吧？」

  「是的，」西蒙說。

  「你在那兒買了什麼好貨嗎？」這個狡猾的傢伙說。

  「我買了我正騎著的這頭騾子。」

  「騾子！你是認真的，還是耍我呢？」

  「再認真不過了，」西蒙說：「我才想不到拿它來開玩笑呢。」

  「哦，可憐的朋友，」無賴叫道：「你難道看不出來它是一頭驢子，不是騾子嗎？你被那些該死的騙子耍了！」

  「你是在這兩個小時裡第三個和我說這種話的人了，」西蒙說：「真不敢相信。」他從騾子上下來，然後說：「留著這隻畜生吧，我把它送給你作禮物。」無賴接過騾子，彬彬有禮地謝過西蒙，然後騎著騾子去和他的同伴會合了。西蒙則慢慢地走回了家。

  老西蒙一到家就對他的管家說，他今天在市場上買了一頭牲畜，他原本相信自己買的是一頭騾子，但沒想到它僅僅是一頭驢子——路上有幾個人十分肯定地那麼說，最後他厭惡地把驢子送了人。

  「噢，你這個傻子！」尼娜叫道：「難道你看不出來，這是他們的圈套嗎？我本以為你沒有那麼笨，至少他們這種方法不能騙到我。」

  「算啦！」西蒙說：「我也會耍他們一回，而且起碼讓他們付出一倍的代價。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敢說，只從我這兒弄走一頭驢子，他們是不會滿意的。他們一定還會想出些新花招，來從我這兒騙走更多的東西。」

  在離西蒙的家不遠的村子裡住著一個農民，他有兩隻山羊。這兩隻山羊無論從哪方面看都長得一模一樣，完全不可能把它們區分開。西蒙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從農民手裡買下了這兩隻羊，然後把它們帶回了家。他告訴尼娜準備一桌好飯，因為他打算請一些朋友來家裡吃飯。他叫她烤一些牛肉、煮兩隻雞，然後給了她一些香料，讓她做一道上好的開胃菜，並讓她烤她能烤出的最好吃的水果餡餅。

  西蒙把一隻山羊系在院子裡的柱子上，給了它一些草吃。然後他用繩子拴住另一隻山羊的脖子，牽著它去了市場。

  他剛到那裡，騙走了他的騾子的三個無賴就發現了他。他們走到他身邊說：「歡迎你，西蒙先生，什麼風把你吹到這兒來了？你是打算買什麼東西嗎？」

  「我來買些食物，」他回答：「因為今天有幾位朋友會到我家來吃飯。如果你們幾位也能大駕光臨的話，那我可太高興了。」

  無賴們很高興地接受了邀請。西蒙買好了所有的食物後，把這些食物統統系在了山羊的背上，然後當著三個騙子面對山羊說：「現在回家去，告訴尼娜開始烤肉、煮雞；告訴她準備一道放香料的開胃菜，還要烤她最好的水果餡餅。記住了嗎？那麼走吧，願上帝保佑你。」說著解開了山羊脖子上的繩子。

  山羊一發現自己自由了，立即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直到今天也沒人知道它跑到哪去了。而西蒙呢？他帶著三個無賴在市場裡閒逛了一會兒，然後又邀請了幾位恰巧遇見的朋友。最後他帶他們一起回到了家。

  當他和他的客人們走進院子時，他們都注意到了綁在柱子上的山羊正在悠閒地反芻。他們並不覺得驚訝，因為他們理所當然地以為它就是那隻西蒙派回家的山羊。他們一進入屋子，西蒙就對他的管家說：「對了，尼娜，我吩咐山羊轉告你的事，你都做好了嗎？」精明的尼娜馬上明白了主人的意圖，她回答道：「當然做好了。牛肉烤好了，雞也煮好了。」

  「很好。」西蒙說。

  三個無賴看見烤好的肉、烤箱裡的水果餡餅，又聽了尼娜的話，他們驚訝得合不攏嘴。他們立即商量怎麼才能把這隻山羊弄到手，但直到聚餐快結束的時候，也沒能想出把山羊從西蒙先生這裡弄走的詭計。於是其中一個無賴對西蒙說：「尊敬的主人，你一直要把你的山羊賣給我們。」

  西蒙回答說，他非常不願意和他的山羊分開，無論多少錢都不能補償失去它的損失。不過，如果他們非買不可的話，他願意讓他們花五十個金幣把它買走。

  騙子們還以為他們撿到了天大的便宜，他們立刻付了五十個金幣，然後牽著山羊高高興興地離開了西蒙的家。他們對各自的妻子說：「等我明天把食物送回家後，你再開始做飯吧。」

  第二天他們到市場裡買了一些雞肉和其它的食物，他們把這些食物系在山羊的背上，告訴山羊他們希望妻子們做什麼菜，然後解開了山羊脖子上的繩子。

  山羊一發現自己自由了，立刻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據我所知，再沒有人見過它。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他們各自回了家，問妻子山羊是否已經送來了必要的食物、是否把他們想吃的菜告訴了她們。

  「噢！你們這些笨蛋！榆木腦袋！」妻子們叫道：「你們居然蠢得相信一隻山羊會幹女僕乾的活兒！你們肯定被人騙了。當然了，如果你們總是欺騙別人，遲早也會被別人欺騙。這次你們實在是太蠢了。」

  當三個無賴發現西蒙用更高明的騙術耍了自己，還讓他們損失了五十個金幣，他們火冒三丈，決定把西蒙殺掉。於是他們抓起武器，怒氣沖沖地趕往西蒙的家。

  不過精明的老西蒙也擔心三個無賴會來傷害他的性命，因而一直保持著警惕。他對管家說：「尼娜，我已經在這個豬膀胱里注滿了血。你把它藏在你的斗篷下面。如果那三個惡賊來了，我就把所有的責任推在你身上，然後假裝非常生你的氣。我會拿著刀向你衝過來，一刀把膀胱刺穿，那時候你一定要倒在地上，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剩下的事就交給我了。」

  話音剛落，三個無賴就出現了。他們怒氣沖沖地沖向西蒙，打算把他殺死。

  「我的朋友們，」西蒙叫道：「為什麼對我發這麼大的火呢？我沒有做錯什麼啊，也許我的管家背著我做了一些傷害你們的事。」說著，他拿起刀刺向尼娜，剛好刺進斗篷下面那個裝滿了血的豬膀胱里。尼娜大叫一聲躺在地上，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豬膀胱里的血流了一地。

  這可怕的一幕後發生後，西蒙裝出悔恨不已的樣子，他頓足捶胸地叫道：「我真是個不幸的人啊！我都做了些什麼？在我這把年紀，她就是我的依靠和支柱，而我像個瘋子一樣殺死了她！沒有她我怎麼活喲……」他拿起一個風笛，吹了一會兒之後，尼娜突然跳了起來，看起來健健康康的，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三個無賴驚訝得無以復加，他們把殺西蒙的事忘得一乾二淨，用兩百個金幣買下了西蒙的風笛，然後興高采烈地回家了。

  不久之後，其中的一個無賴和自己的妻子吵了一架，在盛怒之下，他用刀刺進了她的胸口，他的妻子倒在地上死了。然後他拿起西蒙的風笛，用盡全身力氣吹了起來，希望可以讓妻子復活。他徒勞地吹了半天，吹得口乾舌噪，但他的妻子還是像木頭一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他的一個同伴聽到這件事後說：「你這個木頭腦袋，肯定吹得不對。讓我試試。」說著，他抓住了自己的妻子的頭髮，用剃刀割斷了她的喉嚨，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吹起了風笛，但一樣沒能讓他的妻子復活。同樣的事也發生在第三個無賴身上。就這樣，他們都失去了妻子，成了三個光棍。

  他們憤怒地衝進了西蒙的家，也不聽任何解釋和藉口，一把抓住了西蒙，把他塞進了一個布袋裡，打算把他丟進附近的河裡淹死。不過就在趕往那條河的路上，三個無賴突然聽見了一陣嘈雜的聲音。他們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的圖謀敗露了。於是他們扔掉布袋，急匆匆地逃命去了。

  不一會兒，有一個牧羊人趕著他的羊群從這裡經過。他緩緩地跟在羊群後面，讓他的綿羊啃食路邊的嫩草。這時，他聽見一個可憐的聲音長吁短嘆地說：「唉！他們非要我娶她，但我不想娶她。因為我太老了，我真的不能娶她……」牧羊人吃了一驚。他不知道這個聲音是從哪裡傳出來的。這些話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牧羊人環顧左右，終於看見了裝著西蒙的布袋。他打開袋子，發現西蒙仍然在唉聲嘆氣地重複那番話。於是牧羊人問他為什麼會被人裝進袋子扔在這裡。

  西蒙回答說，這個國家的國王堅持要把女兒送給他做老婆，但他拒絕了這份榮耀，因為他已經年老力衰了。頭腦簡單的牧羊人相信了西蒙的故事，於是他問西蒙：「你覺得國王願意把他的女兒嫁給我嗎？」

  「是的，當然了，我知道他一定會的。」西蒙說：「如果你代替我鑽進這個被封口的布袋裡的話。」

  西蒙走出布袋，把深信不疑的牧羊人裝進了袋子裡，在牧羊人的要求下把袋口扎得死死的，然後趕著牧羊人的羊群走了。

  剛剛過了一個小時，三個無賴就回到了丟下布袋的地方。他們也沒把布袋打開瞧瞧，其中的一個無賴就一把抓起布袋，把它丟到了河裡。就這樣，可憐的牧羊人代替西蒙先生被淹死了。

  報仇雪恨之後，三個無賴高高興興地回家了。在回家的路上，他們發現有一群綿羊在路邊悠閒地吃草。他們很想偷幾隻羊羔，於是悄悄地接近了羊群，卻發現牧羊的人居然是已經被他們淹死在河裡的西蒙先生，三個騙子不禁嚇得魂飛魄散。然後他們問西蒙先生，他是如何從河裡逃生的。

  「走開吧！」西蒙說：「你們比頭腦空空的蠢驢強不到哪裡去。如果當時你們把我扔到更深的水裡，我就會和比這多三倍的羊一起回來了。」

  聽了西蒙的話，無賴們對他說：「哦，親愛的西蒙先生，請你幫我們個忙，把我們也裝進袋子裡，扔到河裡去吧！這樣我們也可以擁有一大群羊，以後就不用過小偷小摸的日子了！」

  「我已經準備好了，」西蒙說：「只要你們願意，世界上沒什麼事是我不願為你們做的。」

  於是他把三個無賴分別裝進三個袋子裡。他緊緊地綁住了袋口，讓他們無法出來，然後把他們都扔進了河裡。這就是三個無賴的下場。

  然後西蒙先生趕著羊群回了家。靠著羊群和那些金幣，他和尼娜過著富足的日子，健康健康地活了很多年。

  ——克萊特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