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蛇精

  從前有一個可憐的女人，她願意用自己擁有的一切來換取一個孩子，因為她沒有孩子。有一天她的丈夫去樹林裡砍柴，當他回家的時候，他發現那捆柴里有一條漂亮的小蛇。

  當薩巴特拉，也就是他的妻子看見這條小蛇時，她深深地嘆了口氣說：「就連蛇也有一窩幼崽，可我卻這麼不幸，連一個孩子都沒有。」話音剛落，讓她大吃一驚的事發生了。小蛇抬頭看著她的臉說：「既然你沒有孩子，就把我當成你的孩子吧。我相信你一定不會後悔的，因為我會像你的親生兒子一樣愛你。」

  當薩巴特拉聽見小蛇口吐人言，她一開始嚇得要死。後來她覺得小蛇並沒有惡意，於是鼓起勇氣說：「如果你沒有別的企圖的話，我就同意你的提議，我也會像媽媽一樣愛你、照顧你。」

  於是她在家裡為小蛇挖了一個洞，作為它的床。她變著法地做各種好吃的餵給它吃，好像永遠愛不夠它似的。小蛇一天天地長大了，變得又粗又壯。終於一天早上，它對農婦的丈夫，也就是它的養父克拉·馬修說：「親愛的爸爸，我已經到了適合的年齡了，我想結婚。」

  「對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馬修說：「我會盡力去找一條和你同一品種的蛇，然後把你們配成一對。」

  本章節來源於𝙗𝙖𝙣𝙭𝙞𝙖𝙗𝙖.𝙘𝙤𝙢

  「唉，如果你那樣做的話，」蛇說：「我們跟其它的蛇和爬行動物還有什麼分別呢？那根本不是我想要的，那樣不行。我想娶國王的女兒，所以我請你立刻出發，求見國王，告訴他有一條蛇想娶他的女兒。」

  克拉·馬修是個頭腦簡單的人。他在小蛇的要求下到了王宮求見國王，然後對國王說：「陛下，我常聽人說問問題不會讓人損失什麼，所以我來告訴你，有條蛇想娶你的女兒，而且我想知道，你願意把你的心肝寶貝嫁給一條蛇嗎？」

  國王當即發現這人是個傻子，為了把他打發走，他說：「回家去吧！告訴你那位蛇朋友：如果在明天正午之前，他能把這座宮殿變成象牙的，並鑲嵌著金子和銀子，我就讓他娶我的女兒。」說完，他哈哈大笑著把農夫打發走了。

  克拉·馬修把國王的話告訴給了蛇。蛇卻一點也不泄氣，它說：「明早日出之前，你一定要到森林裡采一捆綠色的藥草，然後把它們的汁液塗在王宮的門檻上。看看會發生什麼事。」

  就像我剛才說過的，克拉·馬修是個頭腦非常簡單的人，別人說什麼他就做什麼。第二天早上日出之前，他就到森林裡采了一捆聖約翰草、迷迭香和一些類似的草藥，然後就像小蛇告訴他的那樣，把它們塗在了王宮的地上。他剛剛做完這些，宮殿的圍牆立即變成了象牙質地的，上面鑲嵌著大塊的金子和銀子，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國王起床後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得目瞪口呆，完全忘了自己要做些什麼。

  但當克拉·馬修第二天到王宮，代表小蛇要求國王履行承諾，將公主嫁給它時，國王回答說：「別急，如果這條蛇真的想娶我的女兒，它先要再做些事情，其中的一件事是在明天正午之前，把我的花園裡的所有的路和牆變成純金的。」

  當蛇聽到這個新條件時，它說：「明天早上，你必須早早地到街上，把所有七零八碎的垃圾都揀來，然後把它們扔到王宮花園的路上和牆上。到時候你就會知道，咱們和老國王誰更厲害。」

  第二天雞一叫，克拉·馬修就起床了。他挎著一個大籃子，仔細地把街上的所有罈罈罐罐和破燈爛壺的碎片、磚頭瓦塊、以及類似的垃圾全部收集起來。他剛把這些垃圾撒在王宮花園的路上和牆上，這些路和牆就變成了閃閃光亮的純金，所有人都被金燦燦的光茫照得睜不開眼睛，全都驚嘆不已。國王也十分驚訝，不過他還是下不了決心和女兒分開，於是當克拉·馬修要他履行承諾時，他說：「我還有第三個要求。如果那條蛇可以把花園裡所有的樹和樹上的果實都變成寶石，我就會答應把女兒嫁給她。」

  農夫對蛇說了國王的話。蛇說：「明天早上，你必須早早地到市場上，把你看見的所有水果都買下來。然後把水果里的果核和種子種在王宮花園裡。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國王會滿意的。」

  天剛破曉，克拉·馬修就起床了，他挎著籃子來到市場，把所有的石榴、杏、櫻桃和他看見的其它水果都買了下來，然後把它們的種子和果核種在了王宮花園裡。剎那間，所有的樹上都結滿了紅寶石、綠寶石、鑽石以及各種各樣你能想像到的寶石，它們在陽光下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茫。

  這一次，國王不得不履行他的承諾。他把女兒叫到面前說：「我親愛的格蘭娜尼亞，這件事可真像個笑話，我要求你未來的新郎做了一些看起來不可能做到的事，但他全都做到了，而我也不得不遵守協議。做個好孩子吧，既然你愛我，就不要讓我食言，儘量優雅地放下身段，坦然面對這最悲慘的命運吧！」

  「您需要我做什麼都行，父王，你的意願就是我行事的法律。」

  聽了女兒的話，國王讓克拉·馬修把蛇帶到王宮來，他已經準備接納它作為自己的女婿了。

  蛇坐著一輛由六頭白象拉著的純金馬車來到了都城。一路上，人們一看見它那可怕的樣子，立刻嚇得四散奔逃。當蛇來到宮殿時，上到滿朝官員，下到僕人和侍女，全都怕得瑟瑟發抖。國王和王后更是嚇得神經崩潰了，他們躲進了一個遠遠的塔樓里不敢下來。只有格蘭娜尼亞公主仍然保持鎮定。雖然她的爸爸媽媽勸她逃命，但她卻一步也不動。她說：「我的丈夫是您為我挑選的，我一定不會從它身邊逃走的。」

  蛇一看見格蘭娜尼亞，就用尾巴纏繞著她，親吻了她的臉。它帶著她進入一間房間，然後關上門，褪掉了它的蛇皮，變成了一位漂亮的小伙子。他長著金色的頭髮和一雙忽閃忽閃的眼睛。他溫柔地擁抱了格蘭娜尼亞，對她說了很多甜言蜜語。

  當國王看見蛇把它自己和格蘭娜尼亞關進一間房間裡，他對他的妻子說：「老天爺可憐可憐我們的孩子吧！我看她的小命保不住了。這條該死的蛇大概已經把她吞進肚子裡了。」然後他們悄悄走到門口，透過鑰匙孔向屋內偷窺。只見女兒還好端端地活著，她的面前站著一位漂亮的年輕人，地板上還有一張巨大的蛇皮。國王和王后又驚又喜，他們興奮地衝進房間裡，一把抓起蛇皮扔進了火爐。年輕人已經來不及阻止了。他悲憤地叫道：「噢！可恨的人！你們都幹了些什麼！」沒等國王和王后轉過身來，他就變成了一隻鴿子，衝破了窗戶上玻璃，飛出了他們的視線。

  格蘭娜尼亞在這短短的幾分鐘裡，同時品嘗到了快樂與悲傷、幸福與絕望、富有與貧窮。她痛心地抱怨這突然其來的悲劇，它是搶走她的幸福的惡賊，是她快樂之杯中的毒酒，是葬送她好運的重重一擊。她把所有的怨氣都發在了她的父母身上，雖然他們向她保證，說他們當時並沒有惡意，不過公主拒絕接受他們的安慰。等到夜深人靜，王宮裡所有的人都睡著了，她從後門悄悄地遛了出去，然後把自己打扮成一個農家女的模樣，決心去尋找她失去的幸福。當她走到郊外，她在月光下見到了一隻狐狸，狐狸自願做她的同伴，格蘭娜尼亞欣然同意了，她說：「我衷心地歡迎你，因為我根本不認得這一帶的路。」

  於是他們相伴上路了。不久他們來到一片樹林，他們覺得累了，於是坐在一棵樹下休息。不遠處有一眼清泉歡快地翻滾著，用水晶一般透明的涓涓細流，滋潤著這片柔嫩的草地。他們躺在這片綠色的地毯上，不一會兒就沉沉地進入了夢鄉。等他們醒來的時候，太陽早已高地掛在樹梢上。他們站起來側耳傾聽鳥兒的歌唱。格蘭娜尼亞不知不覺地聽得入了迷。狐狸發現了她的神態，於是說：「如果你像我一樣，能聽懂這些小鳥說些什麼，你一定會更高興。」

  格蘭娜尼亞的好奇心被吊起來了——女人天生就有很強的好奇心，正如她們天生就愛說個不停——於是格蘭娜尼來請求狐狸告訴她鳥兒究竟說了什麼。

  一開始狡猾的狐狸不肯把他從鳥兒的談話中了解到的信息告訴格蘭娜尼亞，不過它架不住她的苦苦哀求，最後只好對她說：鳥兒們談論到一位年輕漂亮的王子的不幸遭遇。在王子七歲時，有一個邪惡的女巫用魔法把他變成了一條蛇。就在他即將恢復人形的時候，他愛上了一位美麗迷人的公主。但就在他把自己和公主關在一間房間裡、剛剛褪下他的蛇皮的時候，公主的父母強行闖了進來，燒掉了蛇皮。因此王子變成一隻鴿子，試圖飛出窗子，但它撞破了一片玻璃，以至於現在傷得很重，連醫生都束手無策，恐怕沒辦法保住他的性命了。

  格蘭娜尼亞知道它們談論的正是她的愛人，她立刻追問那位王子是誰的兒子；無論用什麼辦法，是否還有治癒他的希望。狐狸說，鳥兒們曾提起他是瓦朗·格羅索國王的兒子，救活他的唯一希望，就是把講述這個故事的鳥兒的血，塗在他頭部的傷口上。

  格蘭娜尼亞跪在狐狸面前苦苦哀求，希望狐狸能抓住這些鳥兒，以取得它們的血。同時她許諾說，她將送給狐狸豐厚的回報。

  「好吧，」狐狸說：「不過別太著急。等到晚上，這些小鳥回到窩裡，我就爬上樹去，把它們都抓來給你。」

  就這樣他們度過了一個白天，一會兒說說王子的容貌，一會兒談談公主的父親，一會講講已經發生的那個悲劇。夜幕終於降臨了，所有的鳥兒們都睡在一棵大樹的高枝上。狐狸悄悄地爬上了樹，用爪子一隻一隻地抓住了它們，把它們全都殺了，將血倒進系在它身上的一個小瓶子裡，然後把瓶子給了公主。

  格蘭娜尼亞對狐狸的突襲成果喜出望外，但狐狸說：「親愛的小姑娘，你別高興得太早。我告訴你吧，這些血對你來說完全沒用，除非你在裡面加上我的血。」說著，它一溜煙地跑了。

  格蘭娜尼亞希望就要這樣殘忍地落空了。於是她不得不使出女性最有利的武器——聰明狡詐和甜言蜜語。她呼喚著狐狸：

  「狐狸大叔，如果不是我欠你這麼多人情，或者世界上除了你沒有其它狐狸了，那麼你的確應該從我身邊逃開，以免受到血光之災。不過，你知道我是多麼感激你嗎？你完全可以信任我、和我上路。請不要像在木桶里擠滿了奶、又把木桶踢翻的母牛一樣。請繼續和我一同上路吧。等我們到了格羅索國王的都城，你可以把我賣給國王做侍女！」

  狐狸怎麼也想不到，它這麼聰明的動物也會有上當受騙的一天。想了一會兒之後，它又同意和公主一同上路了。不過沒走多遠，格蘭娜尼亞就抓起一根棍子，重重地打在狐狸頭上，狐狸栽到在地上死了。格蘭娜尼亞把它的血也倒進那個小瓶子裡，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趕往瓦朗·格羅索的國家。

  她徑直來到格羅索的王宮，請人告訴國王，說她能救活王子的性命。國王立即命人把她帶到自己面前，發現這個自告奮勇的人竟然是位年輕的少女，他不禁十分驚訝，因為就連全國最聰明的醫生們覺得王子回天乏術了。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態，國王讓她想怎麼治就怎麼治。

  「我只希望，」格蘭娜尼亞說：「如果我能滿足您的願望，您就讓您的兒子和我結婚。」

  國王早已對王子的康復失去了希望，他說：「只要你能保住他的性命、讓他恢復健康，他就是你的了。對把兒子還給我的人，只有送給她一位丈夫才算公平。」

  於是他們來到了王子的房間。格蘭娜尼亞剛把小瓶子裡的血塗在王子頭部的傷口上，王子的病就奇蹟般地消退了，他又像從前一樣生龍活虎了。當國王看見他的兒子神奇地痊癒、並恢復了健康時，他對王子說：「我親愛的兒子，我以為你必死無疑了。但你居然又活了過來，這太讓我驚喜了。我已經答應這位年輕的姑娘，如果她能治好你，就讓你做她的丈夫，和她同心偕手。承蒙上天的恩德，她把你治好了，你一定要履行我對她的承諾，因為感恩之情讓我必須償這筆債。」

  王子回答說：「父王，我十分敬愛您，也希望我對你的愛有多深，我的意志就有多自由。但我已經向另一位少女發過婚誓了。您和這位姑娘都知道，我不能收回自己的話，也不能對我愛的姑娘不忠。」

  格蘭娜尼亞聽到王子發自肺腑的表白，她高興極了，臉紅得像朵嬌嫩的玫瑰花。但她卻說：「如果我勸那位姑娘放棄婚約，你會同意娶我嗎？」

  王子回答：「我絕不會把愛人的形象從心頭抹去。不管她說什麼，也不能讓我改變心意，就算付出生命的代價，我也不會同意這樁交易。」

  格蘭娜尼亞再也沉默不下去了。她卸掉了農家女的偽裝，在王子面前恢復了本來面目。王子認出她就是自己心愛的公主，不禁欣喜若狂。他馬上告訴了父親她的身份，以及她為了救他所做的一切和經歷的磨難。

  然後，他們邀請了斯圖加·隆加的國王和王后——也就是格蘭娜尼亞的父母來到他們的國家。他們舉辦了盛大的婚禮。他們的故事再次證明了對於真愛的歡樂來說，偶爾的悲傷和痛苦恰恰是最好的調劑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