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半隻小雞

  從前有一隻漂亮的黑色西班牙母雞，它生了一大窩孩子。小雞們都健健康康的、胖乎乎的，只有最小的小雞是個例外，它和它的兄弟姐們都不一樣。事實上它是個奇形怪狀的小傢伙。當它剛破殼而出時，母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和其他十二隻擠在自己翅膀下面的柔軟的、毛絨絨的小雞完全不同，它看起來像被切成了兩半，只有一條腿、一隻翅膀、一隻眼睛、半個頭和半張嘴。母雞傷心地搖著頭說：

  「我最小的孩子只是半隻小雞。它永遠也不能像它的哥哥們那樣，長成一隻高大英俊的公雞了。它的哥哥們以後會走向外面的世界，統治屬於自己的雞窩，可這個可憐的小傢伙只能呆在家裡，和他的媽媽在一塊兒生活。」從此，母雞就叫它「半隻小雞」。

  雖然半隻小雞看起來是個古怪可憐小東西，但很快母雞就發現它並不願意總是躲在自己的翅膀下面，在媽媽的保護下生活。半隻小雞不光長相奇特，性格和它的兄弟姐妹們也很不一樣。它的哥哥姐姐們都是聽話的好孩子，每當母雞呼喚它們的時候，它們就嘰嘰喳喳地跑回它身邊。而半隻小雞呢，它雖然只有一條腿，卻有一顆喜歡流浪的心。每當母雞叫它回雞窩的時候，它就假裝沒聽到——反正它只有一隻耳朵。

  在母雞帶著孩子們去田間散步的時候，半隻小雞經常單腿跳著跑遠了，然後躲在玉米地里，害得它的哥哥姐姐們焦急地四處找它，它的母親也很急壞了，嘰嘰咯咯地到處找它。

  漸漸地，半隻小雞長大了，它變得更加任性和叛逆，對它的媽媽很沒理貌，對別的小雞也沒有好脾氣。有一天，半隻小雞又去田野里探險，這次它去的時間比平常更久。回來的時候，它又用它那獨特的走路方式，趾高氣揚、踢踢踏踏地蹦向它的媽媽，用獨眼很沒禮貌地瞪著母雞說：

  「媽媽，我厭倦了鄉下小院裡的無聊生活，這兒除了沉悶的玉米地之外什麼也沒有。我要去馬德里見國王！」

  「去馬德里？半隻小雞！」母雞叫道。「為什麼呢，你這個傻孩子。就算對於一隻成年公雞來說，那也是段很長的路。像你這樣的小傢伙，肯定走到一半就累死了。不，不行，和媽媽一起待在家，以後等你再長大些，我們再一起來個短途旅行吧！」

  但半隻小雞已經下定了決心，它不聽母雞的意見，也不管哥哥姐姐們的苦苦哀求。

  

  「我們在這個屁大的地方擠成一團有什麼意思呢？」它說。「等我在國王的宮殿裡有了自己的院子，也許我會請你們中的幾個，來我的新家做一個短暫的參觀。」

  它等不及和家人說再見，就跳上大路，朝馬德里的方向進發了。

  「無論見到誰，都要禮貌點、客氣點呀！」母雞追著它喊。但半隻小雞走得太急了，它沒有停下來回答母雞，甚至連頭都沒回。

  半隻小雞跳啊、跳啊，在抄路穿過田野的時候，它經過了一條小溪。這條小溪漂滿了雜草和水藻，所以很水流很不順暢。

  「噢！半隻小雞！」在半隻小雞沿著岸邊跳過的時候，小溪叫道：「請過來，幫我把這些雜草清理掉吧！」

  「幫你？真是的，」半隻小雞尖叫道。它晃晃頭，抖了抖了尾巴上寥寥無幾的羽毛。「你以為我沒事做，非得把時間浪費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你自己搞定吧，別麻煩急匆匆趕路的人。我可是要到馬德里見國王呢。」說著，一蹦一跳、一蹦一跳，半隻小雞匆匆忙忙地走了。

  過了一會兒，它來到了一個火堆旁。火堆是幾個吉卜塞人在森林裡留下的，火焰越來越低，眼看就要熄滅了。

  「噢！半隻小雞！」當半隻小雞走近的時候，火堆用虛弱顫抖的聲音叫道。「過不了幾分鐘我就會熄滅民，除非你在我身上放一些木柴或干樹葉。拜託你，一定要幫幫我，要不然我會死的！」

  「幫你？真是的，」半隻小雞回答。「我還有別的事要做呢，你自己去撿木柴吧，別麻煩我了。我要去馬德里見國王。拜拜！」說著，一蹦一跳、一蹦一跳，半隻小雞匆匆忙忙地走了。

  第二天早上，半隻小雞已經離馬德里不遠了，這時它經過了一棵高大的栗子樹，風被卡在栗子樹的樹杈上了。「噢！半隻小雞，」風叫道：「我沒辦法脫身了。你跳上來，把我從樹杈里救出來吧，我實在太不舒服了。」

  「到那兒去是你自己的錯，」半隻小雞說，「我不能浪費一早上的寶貴在這兒幫你，你自己多掙扎一會兒，說不定就把自己弄出來了呢！反正別妨礙我，我要去馬德里見國王！」說著，一蹦一跳、一蹦一跳，半隻小雞匆匆忙忙、興高采烈地走了，因為這時它已經遠遠地看見了馬德里城的高塔和屋頂。進城後，它發現面前有一座很大的房子，門前還有許多士兵在站崗。它知道這一定就是國王的宮殿。它決定跳到前門那兒，然後在那裡一直等到國王出來。但它跳過一扇後窗前面，國王的廚師就發現了它。

  「真是坐在家裡等，天上掉大餅！」他高興叫道，「國王剛剛傳來旨意，說他晚餐要喝雞肉湯呢！」他打開窗戶，抓住了半隻小雞的翅膀，然後把它塞進了火爐上的湯罐里。噢！當水沒過半隻小雞的頭時，這水可真是又濕又冷，半隻小雞的羽毛都粘在身上了。

  「水！水！」它絕望地叫道，「可憐可憐我吧，不要把我弄得這麼濕！」

  「啊！半隻小雞，」水說：「當我還是田野里的一條小溪時，你沒有幫助我，現在你必須受到懲罰。」

  不一會兒火燒起來了，燙得半隻小雞不停地在燙罐里跳來跳去。它痛苦地喊道：

  「火！火！別這樣烤我！你不知道這有多疼！」

  「啊！半隻小雞，」火說：「我在森林裡奄奄一息的時候，你沒有幫助我，現在你在接受懲罰。」

  最後，正當半隻小雞疼痛難忍，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廚師打開了湯罐的蓋子，來看肉湯是不是已經好了。

  「天哪！」它大驚失色地叫道：「這雞沒法吃了，它已經燒焦了。我可不能把一塊木炭端上國王的餐桌。」他開了窗戶，把半隻小雞扔到街上。但是風把半隻小雞卷了起來來，小雞在氣流中急速旋轉，幾乎無法呼吸了。它的心臟猛烈地敲打著它的半邊身子，簡直像要炸開一樣。

  「噢，風！」它喘息著說，「別這麼猛，你會殺了我的。讓我休息一會兒吧，否則——」它已經喘不過氣了，再也說不下去了。

  「啊！半隻小雞，」風說，「早上我卡在栗子樹的樹杈上受罪的時候，你見死不救，現在你要接受懲罰。」然後它捲起半隻小雞，掠過每一座房子的房頂，一直跑到了城中最高的教堂上，然後把它丟在尖塔的塔頂。

  直到今天，半隻小雞仍然站在那裡。如果你去馬德里的話，穿越大街小巷來到城中最高的教堂，你就會看見半隻小雞了。它用一隻腳站在塔尖上，一隻翅膀垂在身邊，用一隻獨眼悲傷地俯瞰著這個城市。

  （選自西班牙民間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