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二 論拒絕來訪者的方式

2024-10-04 16:33:10 作者: [英]威廉·古德溫著 鄭博仁、錢亞旭,王惠譯

  關於在日常生活的普通交往中說真話的原則,大概最好不過於用一般人都知道並且瑣屑的事例來進行說明,那就是主人吩咐僕人謊稱自己不在家。沒有道德相關問題同政治學無關;有些個人的錯誤,由於影響廣泛,而損毀了道德和政治正義的基礎,本書在這裡和其它地方[1]用少量篇幅進行駁斥也並非毫無價值。不必提及的是:在具有更為全面而抽象性質的討論中,這種思考還可以提供一些趣味和輕鬆。

  既然如此,我們不妨依照眾所周知的道德原理,把自己擺在那個去擔當這個無禮任務的人的地位上。我們中間有誰會願意親自去做呢?在我們的父親或兄弟確實在家的時候告訴別人說他們不在家呢?難道我們不為說出這種卑俗的謊話感到羞恥嗎?那麼我們自己逃避去做的不光彩的事情,我們要求別人去做,這合適嗎?

  不論我們用什麼詭辯來解釋自己的行為,僕人當然了解我們教給他的是句謊話。它隨帶著所有虛偽。他必須精通偽善,才能熟練地加以實踐。他以厚顏無恥來達到主人的目的,或者換句話說,達到騙人的目的。他用同樣的手段,壓制住了自己思想上的譴責,掩蓋了他不能不感受到的羞恥。在他能圓滿地完成這件事情以前,他必須完全拋棄了講話時的坦白和表情的率直。有些缺乏教養的訪客,不做進一步的盤問是不肯馬上接受這種回復的;還有些訪客是僕人所不認識的,卻同主人不拘禮節,因而認為有資格對僕人的否定回答回以懷疑的不屑。這兩種假定情況的任何一種,僕人都不得不擺出一副更加傲慢的神氣,還更要拿出搪塞的本事,否則他的狼狽就會更加明顯和卑劣。當他在一件事情上受到這種讓人墮落的教導以後,誰能保證它不會對他的一般行為產生不良的影響呢?但,有人說:「這種謊言是必要的,沒有它,人類社會的交往就不可能正常進行。我的朋友某一次拜訪我可能在我最不方便見他的時候;而這樣做就提供了選擇的餘地,一方面不致使我的事情完全交由隨意的訪客去支配,另一方面又不至於以一種無禮的拒絕來冒犯他。」

  但是,我們試問以下:在最簡單的場合中,出於什麼原因,實情會使我們的敏銳感覺感到討厭而需要用謊言來使我們得到安慰呢?一個人在這種情形下,了解到使我這樣回答的那些道德上的理由之後,如果他對於一個坦白的回答感到不快,他實際上一定是個最軟弱的人。事實上,我們意識到了我們在決定怎樣對待訪客的方式上是任性的,並且願意用這種不負責任的方法來掩蓋我們的荒唐行為。如果我們強迫自己,不再掩飾自己的愚蠢而且不做我們羞於讓人知道的事情,難道這樣有什麼值得遺憾的嗎?

  另外一個支持這種不真誠做法的理由是:「我們沒有別的辦法避開那些讓人不愉快的熟人。」正是這樣,我們才確信我們連最瑣細的事情也不能自己做,而這乃是文明社會的一種長久影響。那麼,對我來說,「讓僕人來為我穿襪子,是我不可缺少的需要,」也同樣是合情合理的。如果在我們相識的人當中有任何人是我們特別不喜歡的,通常是因為我們在他身上發現了或者是認為我們發現了某種道德上的缺點。為什麼他不應該知道我們對他的意見,為什麼他不能擁有一個改正或者辯護的機會呢?即使他對於我們來說是過於聰明或者過於愚蠢,過於善良或者過於邪惡,為什麼不坦白地告訴他想要同我們交好是錯誤的,而必須使他不懈怠地從我們的僕人那裡問詢六個月後才能發現這一點呢?如果我們不欺騙,如果我們不裝出那一點點我們本身沒有的誠懇和尊敬,我們就不會受到煩擾我們的不速之客的攪擾。但是,一種謊言會把我們捲入另外一種謊言;一個為對訪客說謊為我們的人事實上是在縱容怯懦行為,這種怯懦使我們不敢拒絕給予惡行那種只有德行才配得到的榮譽和善意。

  [1]參看第二篇第三章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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