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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白馴鹿的母親和小白馴鹿的成長

2024-10-04 16:20:01 作者: [加拿大]西頓(Seaton,E.T)著 馮瑞貞, 黎培榮譯

  瓦爾斯姆,這群馴鹿的領頭母鹿在冰川上來來去去地飛奔著,它在春意盎然的兩岸走過時,高聲唱了起來,「乾杯!乾杯!為挪威乾杯!」以及更多關於「一隻白馴鹿和挪威的好運。」的歌,好像歌手天生就具有特殊的洞察力。

  當老斯威格姆在下霍伊高原上的尤特萬德姆河上游修建萬德河壩,開始攔河圍壩時,他認為自己就是河壩的主人。但是有人先他之前就來到了這裡。這人在這條奔流不息的小河上衝進衝出,唱著他為這個地方和這個時代編寫的那些歌。他在車輪上從一個車軸上跳到另一個車軸,做了很多事情。對此斯威格姆卻認為自己運氣好——不管它是什麼。有人說給斯威戈姆帶來好運的是一個小矮人,一個水上的精靈,他穿著一件棕色的衣服,長著白色的鬍子,住在陸地上或者水裡,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

  但是大多數斯威格姆的鄰居只見過一隻「福瑟卡」鳥兒。這隻小小水鳥每年都會來到這裡,或是在溪水裡跳舞,或是俯衝到深水裡。

  也許這兩種說法都對,因為一些上了年紀的農夫都會告訴你,矮小的精靈會化身人或變成小鳥。不過由精靈變成的小鳥卻過著別的鳥兒不能過的生活,唱著挪威人從沒有唱過的歌。它擁有超強的視力,看見過人們從來沒有見過的風景;它能看見田鶇築巢,也能旅鼠哺育自己的幼鼠。它這雙眼睛就是用來看的。蘇列廷峰上人們幾乎看不見的黑色斑點,可它一看,就能認出這是只毛褪了一半的馴鹿。冰川河岸上的綠色黏土則是美麗的綠色牧場,對那些馴鹿而言,這片綠色農場遍布著美味佳肴。

  哦,人類的視力太差了,而且又是如此讓人憎恨!但是「福瑟卡」從不傷害任何人和動物,因此誰都不怕它。它只是不停地唱歌,有時它的歌含有玩笑和預言,或許還帶一點兒諷刺。

  在樺樹的樹頂,「福瑟卡」可以看見萬德姆溪水的流經路線,穿過尼斯蒂恩村莊,消失在尤特萬德河陰沉的河水之中;當它飛得更高時,它還能看見通向北部喬特翰姆雪峰的那片荒涼高地。

  大地開始復甦了。春天已經來到了森林,山谷隨著生命而悸動,從南方飛來一些從未見過的鳥兒,冬眠的動物也出現了,在較低的森林地帶過冬的馴鹿很快又能在高地上見到了。

  

  不經過一場大戰,霜巨人是不會放棄它們統治已久的地盤。於是,一場大戰迫在眉睫。不過,太陽正穩打穩紮,勝券在握,要把它們趕回喬特翰姆雪峰。每個山谷和陰涼的地方,霜巨人都要去停留一下,或者趁黑夜偷偷地溜回去,但結果都只能遭到再一次失敗。霜巨人,它們是頑強的戰士,強硬的打手。在它們與太陽之間發生的激烈戰鬥中,在霜巨人拳頭的重擊下,許多花崗岩被劈開了,被打碎了。岩石裡面那些豐富的色調立刻顯露了出來,它們帶著暖意,在那些灰綠色岩石中間閃閃發光,這些岩石,就像無數天兵天將一樣,遍布整個平原。這些情境在它們每一個衝鋒陷陣的地方或多或少都能看到,它們一直沿著蘇列廷峰斜坡蔓延,足有半英里遠。但是,等等!看!有些東西在移動。那些當然不是岩石在動,而是一群生物移動。

  它們不是整齊劃一,而是零零星星移動,但都朝著一個方向,迎著風移動。它們在一個山谷里消失了,然後又出現在最近的一個山脊上,密集地排列在那裡,望著天空。從它們枝杈般的鹿角可以看出它們是一群馴鹿,它們正準備回家了。

  這群馴鹿沿著我們的方向遊蕩,像羊一樣吃著草,嘴裡咕嚕咕嚕著,仿佛只有它們自己。每一隻馴鹿都找到了一塊好吃的草,站在那兒,直到把草吃光,然後跑著去前面再找另一塊草吃。所以鹿群總是不停地改變隊形。但是有一隻馴鹿總在那輛大篷車那裡,或者就在車的附近——這是一隻既高大又漂亮的鹿,一隻母鹿。不管鹿群隊形怎樣變換或伸展,它總是走在最前面。善於觀察的人很快就會看出其中的奧妙,這隻母鹿影響著整個隊伍的行動——其實,它就是群鹿的首領。甚至那些長著絲絨般大鹿角的大個子雄鹿也願意接受這名譽上的控制。如果某一隻馴鹿想體現自己的獨立性,要到別的地方去吃草,它很快就會發現自己被孤立了,處境不妙。

  瓦爾斯姆,領頭的那隻母鹿,帶領鹿群沿著樹木生長線已經盤桓了一兩個星期了,它們每天都向更高的地方前進,到那些裸露的高地去,因為那兒雪正在融化,鹿虻也被吹走了。由於牧場海拔升高了,它們白天尋覓食物,日落時又回到躲避風雨的森林,因為像人類一樣,野生動物也懼怕寒冷的夜風。但現在森林裡到處都是鹿虻,半山腰的岩洞很暖和,完全適合夜間露宿,所以它們就不去林地了。

  也許,一群動物的首領雖然不會有意識地為自己的領導地位感到自豪,但沒有動物跟隨的時候,它們也會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不過,所有的動物都有單獨行動的時候。經過一個冬天,瓦爾斯姆長胖了,身體也變得結實了。當那些鹿群吃著草,從它身邊經過 可它現在卻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地閒逛,

  有時它站著那裡,茫然地瞪著眼睛,嘴邊上掛著一串沒有嚼過的苔蘚,然後又忽然驚醒,像往常一樣一直向前跑。但是茫然凝視的魅力和單獨活動的渴望變得越來越強烈。它轉過身向山下走去,去尋找樺樹林。整個鹿群也跟著它掉轉了方向。然而它又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低著頭。群鹿吃著草,咕嚕著經過它旁邊,留下它一隻馴鹿,就像一尊面向山坡的雕像,一動不動。所有的馴鹿都離開了,它才悄悄地走開,走了幾步,然後一邊四周張望,一邊假裝在吃草,用鼻子嗅著地面,關心著鹿群,瀏覽這群山,最後才向山下那片能夠遮風避雨的森林走去。

  有一次,瓦爾斯姆注視著河岸,發現了一隻母馴鹿,獨自在那兒徘徊,神情顯得焦躁不安。但是瓦爾斯姆不希望找個伴兒。它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覺得自己必須找個地方躲起來。

  瓦爾斯姆靜靜地站在那兒,一直到另一隻母鹿走了過來,然後才轉向旁邊,邁著快步走了,身體也不那麼搖晃了,一直來到可以看得見尤特萬德河的地方,接著又來到老斯威格姆攔河圍壩的小溪邊。它從河壩的上游蹚過那條清澈的小溪,因為野生動物常常利用流水將自己和所逃避的東西隔開,避免自己受到傷害,這種巧妙避開和確信無疑的方法是動物與生俱來的本能反映。然後,在遠處的河岸上,現在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不過遠遠望去,那片河岸呈現淡綠色。瓦爾斯姆轉過身,在歪歪曲曲的樹幹中穿來穿去,離開了那嘈雜的萬德姆河壩。在遠處的高地上,瓦爾斯姆停了下來,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然後繼續走了一會兒,又轉了回來。這個地方完全被色調柔和的岩石圍了起來,樺樹輕輕地穿上了春天的外衣。母馴鹿似乎想要休息一下,可又不單純為了休息,因為它焦躁不安地站在那裡,躊躇不決,驅趕著落在它身上的蒼蠅,絲毫沒有注意到那生機勃勃的綠草,它認為自己想要避開了這個世界。

  然而,這個高原上什麼也逃不過「福瑟卡」鳥兒的眼睛。他曾看到母鹿離開了鹿群,而現在他正坐在一塊色彩斑斕的懸石上,唱著歌,好像他已經在等候這一刻很久了。「福瑟卡」鳥兒知道這個幽谷里即將發生的事情也許與這個民族的命運相關。他高聲唱道:

  乾杯!乾杯!

  為挪威乾杯!

  歌唱萬德姆大壩。

  我隱藏了起來,

  挪威的運氣,

  騎著一隻白馴鹿,

  來了,來了。

  挪威沒有鸛鳥。然而一小時之後,一隻神氣的小馴鹿就躺在了領頭母鹿——瓦爾斯姆的旁邊。母鹿梳理小馴鹿的皮毛,舔它,照顧它,自豪又幸福,仿佛這是它第一次生小馴鹿。那個月鹿群里也許有上百隻小鹿出生,但沒有哪一隻幼崽像這隻一樣特別,因為它全身上下一片雪白的。那個坐在色彩斑斕的岩石上的歌手,即「福瑟卡」鳥兒正歡樂地歌唱:祝您好運,祝您好運,小白馴鹿,仿佛他清楚地知道:這隻白色幼崽將來成長為一隻真正的馴鹿後,將要扮演重要的角色。

  現在又一個奇蹟發生了。不到一小時,瓦爾斯姆又生下來了第二隻小鹿,一隻棕色的小鹿。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有時候,馴鹿也不得不狠下心來做出痛苦的選擇。兩小時後,母鹿瓦爾斯姆領著小白鹿離開了那個地方。那隻棕色的小鹿沒有能夠活下來,留下的只是一些弄平的碎鹿皮,上面還粘著小鹿崽的毛。

  這位母親是明智的。養活一隻馴鹿,讓它長得更強壯,勝過養活兩隻虛弱的馴鹿。才幾天時間,母鹿瓦爾斯姆又開始帶領隊伍了,那隻小白鹿在它身邊跑來跑去。瓦爾斯姆事事都在為小白馴鹿考慮,結果變成了是小鹿領著鹿群隊伍向前走,然而這正適合那些帶著幼崽的鹿媽媽們。母鹿瓦爾斯姆個子高大,身體強壯,腦子聰明,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這隻小白鹿是母鹿人生中最重要時期綻放出來的花朵。鹿媽媽在帶領鹿群時,小白鹿常常跑到它母親的前面。有一天,羅爾遇見它們,看到這種情景便大聲地笑起來,一老一少,胖母鹿和剛剛長出鹿角的小白鹿。一大群棕色的鹿,就像是完全被一隻白色的小鹿帶領著。

  於是,這些馴鹿們一直走到了高山上,整個夏天都去了那兒。低谷的樹葉說道:「去吧!到高山去吧!去聆聽精靈的教誨吧!他們住的地方有黑色的潛鳥在冰上大笑。」但是一直在馴鹿群里的斯威格姆說:「媽媽就是它們的老師,和我們一樣。」

  秋天到來的時候,老斯威格姆看到的是棕色沼澤地上有一片移動的雪花,然而「福瑟卡」鳥兒看見的卻是一隻一歲的小白鹿,一隻小雄鹿。當它們沿著尤特萬德河,跑過去喝水時,平靜的水面好像完全映出了小白鹿。由於它身後是黑暗的小山,所以它就顯得格外顯眼。

  那年的春天出生了很多小鹿。有許多在荒漠之中遊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有些馴鹿因身體虛弱而死;有些因愚笨而找不到回來的路;有些馴鹿倒在路上,再也爬不起來了,這是自然界的規律;有些馴鹿因不懂得生存法則而死。但是小白鹿是它們當中最強壯的馴鹿。因為得到了媽媽的教授,所以小白鹿變得很聰明,而母鹿又是馴鹿群中最聰明的。小白鹿知道長在岩石向陽面的草很甜美,儘管陰暗窪地里的草看起來一樣,但不值得吃;它知道當媽媽的蹄子發出咔咔響時,它必須起來走路;它也知道,當整個鹿群的蹄子都發出咔咔響時,就有危險了,這時它必須呆在媽媽身邊,因為這種咔咔聲就像鴨子拍打翅膀時發出的哨聲,其目的是把同類召集到一起;它知道小山雀在哪裡垂下棉絮般的冠毛,哪裡就有危險的沼澤;當然它也知道,松雞咯咯地尖叫意味著鷹就在眼前,對鹿也很危險;它知道吃了巨人的果子會死;遇到昆蟲叮咬時,要到雪堆里躲起來;所有動物的氣味兒中可以充分信任的只有媽媽的氣味兒;它明白自己正在一天一天的長大,它那扁平的小鹿腰正變成圓如水桶似的腰,它的四肢也變得勻稱起來。它不過是一隻一歲的鹿,才兩星期大時,頭上就現出了一個鼓包,而現在這個鼓包卻長成一個能在戰鬥中獲勝的又尖又硬的角。

  這些馴鹿們不止一次嗅到了被人們稱之為「野狼」或「琅孉」的敵人氣味,這些敵人都是北方的可怕毀滅者。一天,這種危險的氣味兒突然來了,而且來勢兇猛。這時,一個巨大的深棕色的東西轟隆隆地從岩石上躍了出來,直奔隊伍的最前頭——小白鹿。這種動物疾走如飛,渾身毛茸茸的,牙齒和眼睛都閃著亮光,嘴裡噴著熱氣,來勢洶洶。小白鹿嚇得來不知所措,毛髮倒豎,鼻孔張開,害怕極了。可是就在它正想逃跑時,心裡突然又產生了另一種感覺,一種出於寧靜被打破的憤怒。這種憤怒趕走了它所有的恐懼,使它的腿不再軟弱無力,豎起自己又尖又硬的角,沖向敵人。然後,那個棕色的傢伙發出一聲低吼,原來小白鹿的鹿角刺入了它的身體。狼受到了重創。由於小白鹿用力過猛,雖然把狼給傷了,但把自己也給弄倒了。要不是鹿媽媽很警覺,又在跟前,小白鹿很可能已經送了命。現在鹿媽媽向這個襲擊它們的怪獸沖了上去,由於它身體更重,武器更鋒利,而且使勁地用角頂,一下子把狼給頂在了地上。小白鹿曾經溫和的眼裡露出了凶光,它又沖了上去。而此時的狼已經變成了一堆毛茸茸的東西,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鹿媽媽已經退下來去吃草了。小白鹿衝上去時,發出哼哼地吼聲,一副怒氣衝天的樣子,用力地把角插進這個可恨的東西身上,直到雪白的腦袋沾滿了敵人的鮮血。

  從那以後,小白鹿身上就顯示出了牛的特性——平靜的外表下具有好鬥的獸性,同時也表明它像北方人一樣,粗獷,偉岸,平靜、不輕易動怒,但是一旦被激怒,便會「怒火中燒」。

  那年秋天,這些馴鹿們聚集在湖邊時,「福瑟卡」鳥兒又唱起了那古老的歌謠:

  我藏了起來,

  挪威的運氣,

  騎著一隻白馴鹿,

  來了,來了。

  仿佛這就是他所等待的。接著他就消失了,沒人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老斯威格姆曾經看見他像鳥兒飛過天空那樣飛過溪流,像松雞在岩石上行走那樣蹚過深水池的池底。「福瑟卡」鳥兒過著平常鳥兒不能過的生活。現在老斯威格姆說他只是去南方過冬了。但是老斯威格姆既不會讀,也不會寫,他怎麼會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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