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貓

2024-10-04 16:18:48 作者: [加拿大]西頓(Seaton,E.T)著 馮瑞貞, 黎培榮譯

  一顆直徑四英尺的椴樹已經走完了它的生命旅程。但它的死亡卻是非常慷慨大方,給出了三條信息:它是同類樹中長得最大的;它的孩子們都已長大;樹幹的心臟已經完全空了。結束它生命的那股寒風攔腰把它劈成了兩半,露出了一個很大的樹洞,那應該是它的心臟,形成了一個狹長的樹洞,現在這個樹洞完全暴露在陽光下。一隻山貓正要為它即將出生的孩子尋找一個能夠遮蔽風雨的地方時,它一看見這個長木洞,知道這就是一個理想的家。

  這隻山貓老了,變得憔悴了,因為今年山貓的日子過的很苦。去年秋天,野兔當中流行瘟疫,可供山貓追逐的野兔並不多;冬天的積雪和突如其來的冰凍幾乎要了所有松雞的命;接下來又是漫長而陰雨連綿的春季,僅有的小松雞沒活幾天就被淹死了,池塘里和小溪里漲滿了雨水,連魚兒和青蛙都能從容地逃脫山貓全副武裝的爪子。這隻山貓媽媽的生活和它的同類相比也好不到那裡去。

  那些小傢伙們還沒有出生之前就註定要餓得半死,因為它們占了山貓媽媽的大部分時間,以至於它根本沒有時間去為它們尋找食物。

  北方的野兔是山貓喜歡的食物。如果是往年,這隻山貓一天之內可以捕捉到五十隻兔子,但是今年這個季節它連一隻兔子都沒有見到。這場瘟疫真的是厲害。

  一天,山貓追捕一隻紅毛松鼠。這隻松鼠鑽進了一個樹洞,山貓進去後才發現這是一個陷阱。第二天,一條散發著惡臭味兒的黑蛇就是它們唯一的食物。還有一天,山貓一無所獲,那些可憐的小傢伙們為吃不到天然的食物,喝不到水圍著它嗚咽。有一天,山貓看到了一隻龐大的黑色動物,這隻動物身上有一股不舒服卻又熟悉的氣味兒,那是豪豬。山貓悄悄地,迅猛地撲了過去進行偷襲,但只擊中了豪豬的鼻子。豪豬低著頭,用它的尾巴掃了過來。母山貓被豪豬尖銳的小標槍扎了十多處,它只得用自己的牙齒把那些刺先拔掉,因為幾年前它已經領教過豪豬的厲害,現在只是因為生活所迫,才使它再次冒險去襲擊一隻豪豬。

  那天,山貓只逮著了一隻青蛙。第二天,它來到了更遠的森林裡,艱苦地到處去尋找食物。這時,一種奇怪而又陌生的叫聲引起了它的注意。於是它小心翼翼地順著風向這個聲音靠近,一陣陣從未聞到過的氣味撲面而來,同時還有一些更奇怪的聲音向它這邊傳了過來。母山貓來到深林的一塊空地時,響亮而清晰的聲音再次滾雷般地響了起來。原來空地中央有兩個巨大無比的麝鼠窩或是海狸鼠窩,這些窩遠比它以前曾經見過的最大的窩還要大得多。這些窩的一部份是用木頭搭建的,沒有建在池塘中,而是建一個乾燥的小圓坡上。許多松雞,或者說,像松雞一樣的鳥兒,正漫步在這些窩周圍,不過它們的個頭要比松雞略大一些,而且顏色各不相同,紅的、黃的,還有白的。

  山貓頓時心奮得顫抖起來,這種情形若是放在人的身上應該叫做心情緊張。食物——食物——豐富充裕的食物。這個老的女獵手壓低了身體,胸膛貼近地面,胳膊肘向上,慢慢潛行,這是最精明、最敏銳的潛行。它要不惜一切代價抓到一隻松雞。現在什麼技巧都可以使用,不能有一點閃失,哪怕是花費幾個小時,甚者一整天時間也在所不惜。它一定要在鳥兒沒有逃走之前接近它們,並捕獲一隻。

  從木頭棚子到大老鼠窩只有幾米遠的距離,那麼短的距離它卻爬了一個小時。從樹樁到灌木,從原木到草叢,它悄無聲息地潛行,像一個壓扁了的東西在移動。那些松雞並沒有注意到它,還在四處覓食,這時,那隻最大的發出了銀鈴般的叫聲,這叫聲正和它最初聽到叫聲一樣。

  忽然它們似乎感覺到了危險,不過它們在等待了很久之後,恐懼又消除了。現在那些松雞已經近在咫尺了。山貓緊張得顫抖起來,似乎它那顆獵捕的心和飢餓的胃都等不及了。它的目光集中在一隻不算最近的白色松雞上,好像它被那顏色深深地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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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鼠窩四周是一片空地,窩的外面長著很高的雜草,還有一些散落的樹樁。那隻白色的鳥兒正在雜草里閒逛,那隻大嗓門的紅色鳥兒飛到了鼠窩上,像剛才一樣唱起了歌。母山貓把身體壓得更低了。那歌聲似乎在報警,然而並非如此,那隻白色的鳥兒依然在那兒,透過雜草可以看到鳥兒閃爍的羽毛。現在前面還有一塊空地。女獵手緊貼在地面,把自己扁得像一張空皮囊,在一根和它脖子一樣粗的木頭後面的地面上,緩慢地,悄悄地向前爬行。倘若能夠進到小樹林裡,就一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躲進雜草叢裡,那樣離獵物就更近了,只要用力一躍就可以捉住一隻鳥兒。它現在都能聞到它們的味兒——肥美的、生命強勁的味兒,是一種血與肉的味兒,這使它興奮不已,兩眼發光。

  那些松雞仍然在安詳地四處尋食。有一隻松雞飛到了高頂上,但是那隻白色的鳥兒依然停留在原地。有五隻松雞在緩慢地移動著腳步。那隻白色的鳥兒十分耀眼。山貓躲進了雜草後面,測量著距離,試探落腳點,擺動它的後退掃開一些落下的斷枝,然後用盡全身力氣撲了過去,那隻白色鳥兒還沒有意識到什麼是死亡,就已經死了。它白色的身影墜落了,顯然是山貓那敏捷的動作和致命的打擊結束了這一切。在其它鳥兒還沒有看清敵人或起飛之前,母山貓已經叼著那隻蠕動著的白色鳥兒離去了。

  山貓忍不住吼叫起來,流露出兇殘與興奮之情,飛快地跑進了森林,像蜜蜂一樣飛快地朝家奔去。就在捕獲物溫熱的身體停止了最後一絲顫抖時,前面突然響起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山貓連忙跳到一根木頭上。獵物的翅膀正好擋著它的眼睛,於是,它放下嘴裡的鳥兒,將它牢牢地抓在一隻手中。腳步聲越來越近了,灌木叢彎下腰來,一個男孩走入了視線。老山貓認得他,也憎恨他這樣的人。它曾在夜裡觀察過他們,跟蹤過他們,被他們追殺過,也被他們打傷過。他們對視了一會兒,山貓咆哮著發出了警告,那同時也是一種挑戰和蔑視,然後,它抓起鳥兒從木頭上跳入了隱蔽的灌木叢。離家還有一兩里路,山貓一直克制著自己不吃這隻獵物,一直到陽光照耀的開闊地和那顆大椴樹出現在眼前。接著,響起了「噗噗」的低叫聲,小貓們同它們的媽咪一起狂歡著享用了一頓最精緻和最豐盛的大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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