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原來你那位朋友就是你自己，對吧？」克萊波爾先生，又名博爾特先生問道，這時，根據他們兩人之間達成的協議，他第二天已搬進費金的住處了，「天哪，我昨天晚上已經料到了！」

  「每個人都是他自己的朋友，親愛的，」費金回答道，臉上露出了極為諂媚的笑容，「無論在什麼地方，他都無法找到一位像他自己那樣的好朋友。」

  「有時候例外，」莫里斯·博爾特擺出一副老於世故的神態，回答道，「有些人的敵人不是別人，恰恰是他們自己，你也知道。」

  「不對，我不是這個意思！」費金反駁道，「我對於你的重要性，猶如你對於你自己那麼重要。」

  「我說呀，」博爾特先生插話道，「你這個人很好，我很喜歡你，不過，咱們兩人的關係還沒有達到這麼親密的程度。」

  「你想想看，」費金聳了聳肩，伸出雙手說道，「你考慮考慮，你已經幹了一件多麼漂亮的事，我也因此才喜歡你。然而，這樣一來也就在你的脖子上打了個領帶。這可是很容易拴緊卻很難解開的喲——用易懂的話說就是『絞索』！」

  「這是理所當然的，」博爾特先生回答道，「你講這些東西做什麼？」

  「只是想把我的意思跟你講清楚，」猶太人揚了揚眉毛，說道，「你必須依靠我，為了使我的小買賣能夠順利地做下去，我得依靠你。我們也必須這麼做，如果我們不想一塊兒完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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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如此，」博爾特先生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噢，你真是一個狡猾的怪老頭！」

  「正是我們彼此之間的這種相互信任，使我在慘遭重創時感到了一絲寬慰，」費金說道，「昨天早晨我失去了一員最得力的幹將。」

  「你的意思該不是說他死了吧？」博爾特先生大聲問道。

  「不，」費金回答道，「他被指控試圖扒別人的口袋。他們在他身上搜出一隻銀質鼻煙盒——那是他自己的鼻煙盒，親愛的，因為他把鼻煙盒帶在身上，對它愛不釋手。親愛的，要是你認識我們的矇騙者就好了。」

  這時，貝茨少爺的到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貝茨少爺雙手插在褲袋裡，臉上露出有點滑稽的愁眉苦臉的神色。

  「一切都完蛋了，費金。」查利經介紹和新夥伴認識之後，說道。

  「此話怎講？」

  「他們已經找到了鼻煙盒的主人，又有兩三個人前來指認他。機靈的矇騙者這下子可是已經購買了流放的船票了。」貝茨少爺回答道，「你想想看，傑克·道金斯——頂呱呱的傑克——機靈的矇騙者——竟然因為一個兩便士半的鼻煙盒而被流放！」

  「我們必須採用某種方便的辦法了解他今天過得怎麼樣。」費金說道，「讓我想想。」

  「要不要我去走一趟？」查利問道。

  「絕對不必，」費金回答道，「你瘋啦，親愛的，徹底地瘋啦，竟然要去那個地方……不，查利，不，一次損失一個已經足夠了。」

  「那麼，你為什麼不派這位新夥計去？」貝茨少爺將一隻手擱在諾亞的胳膊上，問道，「誰也不認識他。」

  「哦，我對此有不同的看法，你也知道，」諾亞說罷，朝門口退去，頗為恐慌地連連搖頭，「不，不——不要那樣。這不是我的專長，這不是。」

  費金向博爾特先生解釋說，由於對他捲入的那件小事的通報，以及對他本人的外貌的描述都尚未寄到倫敦，如果他適當地加以化裝的話，他到那個地方會如同他到倫敦的任何地方一樣安全。

  博爾特先生部分地被這番話說服了，但在更大的程度上是害怕費金，終於非常勉強地答應去探監了。根據費金的指點，他立即將自己的衣服換成馬車車夫穿的長外衣、棉絨褲和皮綁腿。

  這些準備工作完成之後，他們把辨認機靈的矇騙者的必要手勢和暗號告訴了他。貝茨少爺還領著他穿越許多昏暗、蜿蜒的小巷，走到距博街很近的地方。而後，查利·貝茨叫他趕緊獨自走下去，並答應在他們分手的地方等著他回來。

  諾亞·克萊波爾或莫里斯·博爾特（讀者可悉聽尊便）鄭重其事地遵照獲得的這些指點行事。貝茨少爺對那地方的位置非常熟悉，因而交代得十分準確，所以諾亞既沒打聽一下，也沒遇到任何阻撓便順利地到了警署法庭。

  諾亞急不可耐地環顧四周，尋找矇騙者。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著，直到被送去受審的女人揚揚得意地走出去。接著，進來的另一個犯人的外貌使他立即鬆了一口氣，他覺得這個犯人正是他要打聽的目標。

  這個人確實是道金斯先生。他依然像平常那樣捲起大衣袖子，左手插在口袋裡，右手拿著帽子，拖著腳走進法庭。在被告席就座之後，他以聽得見的聲音問為什麼將他置於這麼不光彩的位置上。

  「你給我閉嘴！」監獄看守說道。

  「我是一個英國人，是吧？」矇騙者回答道，「我的特權哪兒去了？」

  「你很快就會得到你的特權的，」看守回嘴道，「而且還外加胡椒呢。」

  這時，矇騙者擺出了一副以後打算提出訴訟的樣子，要求看守「把坐在法官席上那兩個狡猾傢伙的名字通報上來」，把聽眾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喂，請肅靜！」看守喊道。

  「這是怎麼回事？」其中一位地方保安官問道。

  「一起扒竊案，閣下。」

  「這男孩以前來過這兒沒有？」

  「他應該來過好多回了。」看守回答道，「在其他的每個地方他也幾乎都去過。我對他了如指掌，閣下。」

  「哦，你認識我，是嗎？」機靈鬼喊道，一邊把這句話記了下來，「很好，無論如何，這是一起毀譽案。」

  此刻，法庭又爆發出另一陣哄堂大笑，然後又是要求肅靜的喊叫聲。

  「喂，證人在哪兒？」書記員問道。

  「啊！這就對啦，」矇騙者又說道，「他們在哪兒呢？我倒想見見他們。」

  這個願望立即得到了滿足，因為一名警察走上前來。這位證人見到被告在人群中企圖扒竊一位陌生紳士的口袋，並確定從他的口袋裡掏出一條手帕。由於這個原因，他一挨近他，就將矇騙者拘留。搜查矇騙者之後，發現他身上有一隻銀質鼻煙盒，盒蓋上刻著主人的名字。他此刻在場，曾發誓說這隻鼻煙盒是他的，說他前天一從上述人群中出來就丟失了。他還說人群中有一位小紳士特別賣力地替他開路，而這位小紳士正是他面前的被告。

  「你有什麼問題要問這位證人嗎，孩子？」

  「我不願意降低自己的身份去跟他說話。」矇騙者回答道。

  「夠啦！完全可以將他投入監獄！」書記員插話道，「把他帶走！」

  諾亞看見他被單獨地關在一間小牢房裡之後，趕緊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與貝茨少爺分手的地點。貝茨少爺先從一個秘密的隱蔽處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弄清他的新朋友沒有受到任何不相干的人的跟蹤，才審慎地露面。

  他們兩人一起趕回家，向費金先生傳遞了這一令人興奮的消息：矇騙者充分地展示了他的真正價值，並為自己贏得榮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