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本序 狄更斯與《》
2024-10-04 16:12:10
作者: (英)查爾斯·狄更斯 著;黃水乞 譯
這是一個充滿巧合和意外的故事,混雜著批判與讚美、黑暗與光明、冷酷與溫暖。
奧利弗自幼生活在濟貧院,小小年紀就被送到棺材店當學徒。飢餓、貧困和侮辱讓他選擇了逃離。他逃到倫敦,不幸又落入賊窩,被逼行竊。他不甘沉淪,堅守底線,有幸被富有的布朗洛先生收留。不料命運多舛,他再次淪落賊窩。善良的女扒手南希為了解救奧利弗,不顧生命危險,向布朗洛通風報信。一個驚天秘密就此揭曉……
查爾斯·狄更斯(1812—1870),英國批判現實主義小說家。
狄更斯出生於英格蘭朴次茅斯市郊的波特西地區,一八一四年全家遷居倫敦。他的父親約翰·狄更斯是英國海軍軍需處的一名小職員,嗜酒好客,揮霍無度,經常入不敷出。狄更斯十歲時,父親因無力償還債務,進了負債人監獄。狄更斯十二歲便被迫輟學獨立謀生,在一家鞋油作坊當學徒,給鞋油瓶封口和貼標籤。他只上過兩年學,主要靠自學獲得廣博的知識、提升文學素養。童年時代的這段艱苦生活,成為狄更斯終生辛酸的回憶,從而使他對不幸的弱小者有著深深的同情。
十六歲時,狄更斯到倫敦的布萊克默律師事務所當抄寫員,學會速記後便離開事務所到「博士民事法院」當速記員,並為《議會之鏡》采寫有關議會活動的新聞報導。這些工作使他得以走遍倫敦的大街小巷,廣泛了解社會各方面的生活,使他有機會了解法院和議會政治的骯髒內幕,也使他熟悉了英國下層人民的生活,為他後來的民主主義、人道主義思想打下了基礎,也為他一生的創作積累了豐富的素材。
從一八二八年起,狄更斯以新聞記者的身份為倫敦的《時事晨報》《每月雜誌》等報刊撰稿,業餘時間則在大英博物館勤奮學習。一八三三年,二十一歲的狄更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把他的第一篇署名為「博茲」的隨筆《明斯先生和他的表弟》投進了信箱,結果一舉成功,《月刊》十二期予以發表。此後他的作品不斷刊出,到一八三六年二月,結集成兩卷本的《博茲特寫集》問世,其中有隨筆、特寫,也有短篇小說。同年三月,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匹克威克外傳》開始在雜誌上連載,這部小說使他一舉成為最受大眾歡迎的作家。他從此走上文學創作的道路,直至登上英國文學乃至世界文學的名人殿堂。
狄更斯一生勤奮,除刻苦寫作外,還編輯雜誌、組織劇團演出等。二十四歲時,狄更斯和報人霍加斯的女兒凱薩琳結婚。由於性格和情趣上的差異,這段婚姻給他的創作,特別是晚年生活帶來了不幸。繁重的工作、家庭和社會上的煩惱,以及對改革現實的失望,損害了他的身心健康。一八七○年六月九日,正在寫作長篇小說《德魯德之謎》的狄更斯,因腦出血猝然離世。六月十四日安葬於倫敦威斯敏斯特教堂的「詩人之角」。
狄更斯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匹克威克外傳》取得了驚人的成功後,他的名氣一下子比英國首相還要大。出版商理察·本特里約請聲名大噪的他再寫兩部長篇,還聘他主編《本特里雜誌》。其中的一部自一八三七年二月起在該雜誌連載達兩年之久,並於一八三八年十月出版單行本。這就是全稱為《奧利弗·特威斯特歷險記》(即《霧都孤兒》)的面世經過。
小說中,小奧利弗生活中最為觸目驚心的兩個場所,一個是濟貧院,一個是費金的賊窟。這都是當時英國社會最黑暗的角落,也不是社會的個別孤立現象。濟貧院終日以賑濟慈善為名,以營私舞弊和魚肉貧民為實,是當時英國腐朽不公的政治、法律制度的產物。借用濟貧院的形象,狄更斯直接攻擊、批判了英國議會不久前公布的新《濟貧法》。以費金為首的賊窟,暗無天日,同夥之間的爾虞我詐、自相殘殺,賊首對少年兒童身心的毒害摧殘,充分表現了社會貧困與人的精神墮落的共生關係。這些主題的表達,正是年輕的狄更斯,身為負有社會責任感的人道作家對社會剖析、批判的初步嘗試。他在這部小說自序中寫道:「本書的一個目的,就是追求嚴酷的真實……我覺得刻畫這樣一群真實存在的罪犯,不折不扣地描述他們的缺陷,他們的不幸以及他們骯髒悲慘的生活……我以為我這樣做,是一件必要的、對社會有益的事……我不相信有人會那麼嬌氣,竟連看他們一眼都受不了。我不想使這些讀者改變觀點;他們的意見,無論是肯定的還是否定的,我全不在乎;我也更不稀罕他們的讚賞。我根本不是為他們的消愁解悶而寫作的。」
狄更斯的這種嘗試還充分體現在作品中自然流露的對人性的思索上。乍一看,作者在這部小說中並未刻意去探究人性的深意,相反,我們看見許多的無情和冷酷。然而,正是在這種氛圍之中,對人性的思索和對人性中美好一面的揭示,如奔濺的水花,一點點散落並濡濕了讀者的眼睛。作品中那些仁慈善良的人們的所言所行自不必說,甚至於那些以偷盜為生、寄居巢穴的人們,哪怕就是費金和賽克斯這些罪孽之身,他們人性中那一點對光明的追求也在最嚴酷的現實中表現出來。在死囚室中待死的費金與奧利弗見最後一面時,作者用了象徵的筆觸,讓一個純真的少年如天使一般「導引」了那個罪孽深重而又可悲可憐的老朽罪犯。
針對《霧都孤兒》作品本身來講,整個故事情節不拘任何格套,想要多少巧合就安排多少巧合。奧利弗第一次跟小偷上街,被掏兜的第一人恰巧就是他亡父的好友布朗洛先生。第二次,他在匪徒賽克斯的劫持下入室行竊,被偷的恰好是他親姨媽羅斯小姐家。這在情理上無論如何是說不過去的。但狄更斯自有本領,讓你對這種本來是牽強的、不自然的情節不得不信以為真,還為之緊張、為之激動。
《霧都孤兒》中個性化的語言在人物塑造中運用得十分出色。書中流氓、盜賊、妓女的語言都切合其身份,甚至還用了行業的黑話。然而,狄更斯絕不作自然主義的再現,而是對這些語言進行加工、提煉和選擇,避免使用污穢、下流的話語。主人公奧利弗是在濟貧院長大的孤兒,從未受到良好的教育,所接觸的都是罪惡累累、墮落不堪之輩,可他語言規範、談吐文雅,甚至不知偷竊為何物。可見,狄更斯著力表現的是自己的道德理想,而不是追求完全的逼真。
狄更斯在寫作《霧都孤兒》時,始終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想像力」,即使對十惡不赦的人物也一樣。書中賊首、老猶太費金受審的一場始終從費金的心理視角出發。讓我們來看看原著中的描寫:「他從天花板看到地板,只見重重疊疊的眼睛都在注視著自己。他聽到對他罪行的陳述報告,他把懇求的目光轉向律師,希望能為他辯護幾句。人群中有人在吃東西,有人用手絹扇風,還有一名青年畫家在畫他的素描,他心想:不知道像不像,真想伸過脖子去看一看……一位紳士出去又進來,他想:準是吃飯去了,不知吃的什麼飯?看到鐵欄杆上有尖刺,他琢磨著:這很容易折斷。從此又想到絞刑架,這時,他聽到自己被處絞刑。他只是喃喃地說,自己歲數大了、大了,接著就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了。」在這裡,狄更斯精心選擇了一系列細節,不但描繪了客觀事物,而且切入了人物的內心世界,表現了他極其豐富的想像力。
《霧都孤兒》問世一百多年來,早已成為世界各國讀者最喜愛的經典作品之一。小說中那個愚蠢、貪婪、冷酷的教區幹事邦布爾一詞在英語中已成了驕橫小官吏的代名詞,並由此衍生出了「妄自尊大,小官吏習性」等詞義。邦布爾先生婚後訓斥老婆:「哭能加強呼吸,洗淨臉面,明亮眼睛,還能平息火氣。」這句話收入了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的新版《哥倫比亞名言辭典》。小說還被改編成了電影、動畫片、舞台劇、連環畫,同樣深受歡迎。在我國,《霧都孤兒》為一代又一代讀者所熟悉和喜愛。「奧利弗要求添粥」一節還編入了我國出版的多種英語教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