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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奶工的浪漫奇遇 第1章

2024-10-04 15:53:45 作者: [英]托馬斯·哈代(Hardy,T)著 劉榮躍,蔣堅松譯

  時值4點半——測地員作證,他是本故事具體細節的權威,是一位嘴唇上有一絲可笑的曲線的紳士——時值19世紀40年代一個星期5早晨4點半。濃濃的白霧籠罩著「埃克斯谷」,它的兩邊都是一座座山。

  雖然從較高處看不見谷里任何東西,卻可以聽見各種不同的聲音,這聲音清楚地表明山谷里的生活正忙碌起來。這種能聽不能見的活躍場面在濃霧上方的人看來有一種奇特的效果。大自然已伸出一隻白色的大手將將山谷里的生物遮住,正如人的一隻手遮擋在一窩喳喳叫的鳥兒上面一樣。

  

  那些從白霧下傳上來的嘈雜聲音,是牛被打攪後發出的鳴叫,其中摻合著人或高或低的說話聲,以及一隻狗的吠叫。隨後是一扇大門砰的一聲撞擊,這一切對於本地任何一個居民都會清楚地表明——像親眼所見一般清楚——「奶場主塔克」的擠奶小工正把牛群從草地趕入廄里。當一個更加粗糙的聲音加入到人和畜牲的叫嚷中時,你就可知奶工老闆本人已出來接牛群了,他手裡提著桶,身上繫著白圍裙;當又傳來一些女人的聲音時,牛群便已關進廄中,各種活動也即將開始。

  接著是一片寂靜,空氣紋絲不動,甚至能聽到牛奶被「茲茲」擠入桶里的聲音,以及擠奶女工和男人們不時傳來的說話聲。

  「別在路上耽擱得太久,瑪傑莉。你可以在脫脂[62]時間前趕回來。」

  是奶場主塔克在發出這種粗糙的說話聲。農家庭院的大門再次砰地關上,兩三分鐘後可見什麼東西從下面那兒的濃霧中呈現出來。

  這時看出來,那是一個步履輕盈、充滿青春活力的女人的身影。她衣服的顏色和其它細節這時也出現了——一件鮮艷的粉紅色棉布外衣(因冬天尚未過去);一條不大的黑白小格子羊毛披肩(因夏天尚未到來);一條白色圍巾系住頭飾,因霧太大,空氣太潮濕,時間太早;一頂從圍巾下面露出的草帽和帽帶,因這可能是5月里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她的面容在那地方的各個家庭中均帶有遺傳性質:表情可愛,氣色不錯,只是顯得不那麼規則。一雙褐色的眼睛清澈透明。她胳膊上挎著一隻柳條籃子,裡面裝有幾塊用濕濕的捲心菜包好的黃油卷餅。她就是那個讓「別在路上耽擱得太久」的「瑪傑莉」。

  她繼續穿過田野向前走去,時而在濃霧之上,時而在濃霧之下,並沒因為這場大霧覺得太為難;除非道路變得過於模糊,使她連下一步該如何走也看不清。空氣實在太潮濕了,使無數蚯蚓成雙成對地爬到小路上,直至被她輕輕的腳步聲驚動,突然鑽進洞中。她不靠近任何一棵樹。為什麼?在這樣一個早晨是絕不會有危險遇到閃電的。不過雖然道路乾燥,但濃霧已聚集在樹枝當中,使它們濕淋淋的,甚至會像子彈一樣穿過防護的圍巾,把下面的帽帶打濕。她特別注意避開山毛櫸和岑樹,它們比任何樹滴下的水都更有惡意。女人對於自然的狀態和特性具有很強眼力,這便是一個例子:一個男人經過那些田野很難會注意到樹上滴著水。

  不到一小時她已走了4英里路,來到某個僻靜地方的一座格構村舍。她敲一下門,一個中年婦女睡眼惺忪地來打開。瑪傑莉把黃油遞給她,說:「奶奶今天早上咋樣?我不能到她樓上去了,不過告訴她我已把欠她的還來。」

  她奶奶和平常一個樣;姑娘拿到還回來的空籃子後,便接著去辦並未吩咐她辦的事。她沒有回去干較為輕鬆的給牛奶脫脂的活兒,而是急忙往前面不遠處的一個小鎮走去。然而沒走多遠,瑪傑莉便遇見那個郵差,他身上負著裝得滿滿的信袋,一封信還沒送出去。

  「商店打開了嗎,塞繆爾?」她問。

  「哦,沒有。」這個彎著腰的步行者回答,並不準備站直身子。「這個時候除了為農場工人經營商品的馬具商、五金商和剪平頭的機器商外,其他的還不會開門。他們要到6點半才打開窗戶,然後麵包師7點半打開,再後布料商8點打開。」

  「啊,布料商8點打開。」顯然瑪傑莉是想去布料商那裡。

  郵差轉身向旁邊一條小路走去;姑娘似乎心裡在決定著如果不能馬上去商店買東西,不如回去干給牛奶脫脂的活,於是她開始返回。

  從這裡回家的那條公共道路很好走,只是彎彎曲曲。此時回去最近的路就是翻過一個柵欄,穿過一座風格別致的鄉間老別墅的私人場地,其煙囪透過樹林即可看見。那房子數月來都關著,所以姑娘決定直接抄近路。她穿過一片月桂樹叢,另外用披肩把帽子遮住,匆忙超過內測地界,再穿過更多的灌木林,站在那兒準備來到開闊的草坪上。她先像個機警的偷獵者一樣環顧四周。有生以來她已不是第一次翻越柵欄;但不知何故,她突然覺得自己已幾乎是個成年婦女了,不能再隨意做出這樣的事來。不過她向前移動著,面前就是房子的正面,它位於不被濃霧瀰漫的較高地方。

  這是一座中等大小的建築,十分質樸,正面由石頭砌成,其正視圖具有義大利式風格——瓊斯[63]及其學派使這一風格為人熟知。從一門口走下台階即可通往草坪。房子的百葉窗關著,臥室的窗簾也緊緊拉上。她覺察到沒有任何脾氣暴躁的管理人會從窗口看見她,於是她立即放慢了腳步,悠閒自若地穿過花圃。一座沒拉上窗簾的房子可以讓人去探看,人們也一定會這樣做;而一座窗戶緊閉的房子猶如一堆麻木不仁的石頭和灰泥,不會引起人們的興趣。

  在房子的另一邊草坪漸漸升高,其上面有一個供夏季使用的奇特的掩蔽亭——它有時被建造在露天的觀察點,稱為「終年」。眼前這個掩蔽亭由四壁組成,它們像十字轉門的4個邊一般伸向四方,每一角里都有座位,這樣無論風從何處吹來,都可以找到一個掩蔽的角落觀察風景。

  擠奶女工沒有沿著道路來到這個斜坡上,她將要經過掩蔽亭。她並不擔心會被人看見,當作入侵者受到斥責,所以心裡想著其它事;直到在離掩蔽亭不到3英尺遠時,她聽見亭子後面一隻腳或多隻腳在礫石上刮擦的聲音。有人在這個「終年」里,顯然坐在另一邊的座位上;她轉過去,確實看見了一隻肘部——個男人的肘部——從邊緣處凸出來。

  現在年輕女人不太想下坡時讓此人看見,而假如她繼續往前走必然會如此——作為一個入侵者她可能會被叫回來,並被質問在那兒幹什麼。因此她輕輕爬上去,在後面的座位上坐下,打算等那個人先離開。

  可他好象一點不急著離開的樣子。此時才6點鐘,正起著霧,山谷下什麼也看不見或者欣賞到,他為什麼會來這裡呢?為什麼不走?她感到大惑不解。他靜靜地呆在那兒,瑪傑莉越來越不耐煩。她發現露濕的草坪里有他的足跡,從房子的台階上一直延伸成一條線,這表明他是這裡的一個居民而非過客。最後她向那面探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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