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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5:53:02
作者: [英]托馬斯·哈代(Hardy,T)著 劉榮躍,蔣堅松譯
斯托夫人在門口停住,敲一下門,塞利娜的母親來開門,並立即把她帶到左邊的屋裡,這兒晚餐已差不多擺好了。在靠牆的桌上放著一樣東西,也許只有它才會在一間其它方面都擺設普通的屋裡引起本地客人注意:那是一塊很大的葡萄乾蛋糕,像古玩一樣用博物館見到的那種玻璃罩罩住——它呈方形,背後是木製的,正如那些被填充裝好的珍奇禽獸的標本一般。蛋糕已經非常乾癟了,它最初是為塞利娜和那個士兵的婚宴做的,後來塞利娜把它虔誠而滿懷愛意地保存著,以證明對她意中情人的愛戀,儘管後來她遇到不幸——這將會提到。這件紀念物如今幹得像磚塊一樣,似乎屬於以前的文明社會。直到最近,塞利娜還習慣於每天在它前面呆一會兒,回想那件從此使她的生活籠罩著陰影的事——那些打水的人已經說了——即一天早上騎兵們突然接到行軍命令,要求他們兩天後就出發;他們急忙徵求意見該怎麼辦,第2次徵求過了,但沒有等到第3次;最後的決定是,在那樣隨意的情況下舉行婚禮是不明智的,即使可能也不可靠。
所說的這個年輕女人這時坐在爐火前的一把矮凳上,默默地沉思著,一個跚跚學步的男孩在她旁邊的地板上玩耍。
「啊,斯托夫人!」塞利娜說,慢慢站起身。「你來了太好啦。你要留下吃晚飯吧?我母親當然已告訴了你那個奇怪的消息?」
「沒有。不過我從外面聽說了,就是說,你收到克拉克先生一封信——他們說他現在是軍士長克拉克——他是來和你結婚的。」
「對,今晚來——從他駐紮的英國北部趕來。我不知道自己是高興還是——害怕。當然我一直相信他只要活著就會來履行他向我作出的莊嚴誓言。可當白紙黑字印著一個男人已戰死時——你還能想啥呢?」
「真的印著他的名字?」
「唉,是呀。阿爾瑪戰役後陣亡和受傷將士的名冊就釘在卡斯特橋鎮公所的大門上。那是一個禮拜天,我專門去那兒查看,因聽說他的名字在上面。只見一群人圍在花名冊旁,尋找著親人的名字;我記得他們看見我時便讓我過去,知道我們本來就要結婚了,你也可以說我是屬於他的。唔,我伸出手,翻著花名冊,在『陣亡者』下面看到她的姓,但名卻印成『James』而不是『John』,我當時覺得那是印錯了,一定是的。誰會猜想到在一個軍團里竟會有兩個人的名字幾乎一樣呢。」
「瞧——可以說他是來和你完婚了,所以別在意,好孩子。結局好則萬事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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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象也正是他說的話。不過他還沒聽說米勒先生的情況,這才是很讓我害怕的事。所幸我下周將和他舉行的婚禮只要有結婚證就行,而不需像與約翰那樣要在教堂宣布結婚預告,這樣就沒多少人知道。可我心裡還是沒底。」
「你什麼事都好象剛要辦成又吹了,不是嗎,帕多克小姐。兩次婚禮都落空——真奇怪!你是怎麼接受米勒先生的呢,孩子?」
「他一直那麼善良真誠!一點不在乎那個小孩的事,因他了解事情真相。他非常喜歡約翰尼,你知道——好象他是自己的兒子——不是嗎,寶貝?米勒先生愛不愛你?」
「愛呀!我也愛米勒先生,」跚跚學步的孩子說。
「哦,瞧,斯托夫人,他說他要讓我有一個舒適的家;我想到那會對約翰尼有好處,米勒先生遠比我有錢,我最後就同意了,正如一個寡婦也會那樣做——自從我看見並認為約翰的名字印在那兒後,我就一直把自己當作了寡婦。我希望約翰會原諒我!」
「他會原諒你的,因為你並沒有對他做錯什麼。他本該寫信告訴你一下的,說那是另一個人。」
塞利娜的母親走進來。「我聽說這事還不到一小時,斯托夫人,」她說。「這封信只是在今天下午由一個小學生從『下麥爾斯托克郵局』帶回來的。米勒先生就在今晚要來這兒商定婚禮上的活動。聽!那是你父親嗎?還是米勒先生已經來了?」
腳步聲進入了門廊,墊子上傳來沙沙的聲音,屋門被打開了,門口出現一個大約30歲、臉色紅潤的男人,他外表像個興旺的技工領班,顯然他心情舒暢。來人一看見孩子,就沒去注意任何大人,立即發出公雞啼鳴般的叫聲,胳膊像翅膀一樣拍打著,那種進屋的方式讓約翰尼喜歡得不得了。
「對——是他,」塞利娜說,勉強走上前。
「什麼——你們都在談論我呀,親愛的?」和藹的年輕人像公雞一樣叫完後恢復了人的正常舉止。「嘿,怎麼啦,」他又說。「你們個個都被弄得昏頭昏腦似的。」米勒先生自己臉上也現出一些擔憂來,將一把椅子拖到爐火旁。
「哦,媽,如果米勒先生不知道,你告訴他好嗎?」
「米勒先生!再過6天就要結婚了!」他插話道。
「啊——他還不知道!」帕多克夫人低聲說。
「知道什麼?」
「唔——約翰·克拉克——軍士長克拉克——畢竟沒在阿爾瑪被打死。那是另一個名字幾乎一樣的人。」
「瞧,多麼有趣!那樣的情況還有幾個呢。」
「他又回來了,今晚就要來見她。」
「不管咋說,他都不會為我做的事生氣吧?」塞利娜插話。
「可如果他生氣又有啥關係?」
「啊!假如他原諒我,我一定得答應做他妻子——我當然必須那樣。」
「必須!可為什麼不可以拒絕呢,塞利娜,即使他確實原諒你?」
「哦,不!那樣必然就不道德了。你讓我嫁給你真是非常非常仁慈,米勒先生;發生了那些事情後,別的男人沒一個會這樣做的;所以我答應了你,即使我連應該具有的半點熱情都沒有。不過那完全是由於我相信他已進了墳墓,知道他如果還活著就會履行他的諾言;而這事正說明了我相信他沒錯。」
「是的……他一定是個相當不錯的傢伙,」米勒先生說,一時對那個騎兵軍士長出色的忠誠行為深受感動,以致對於自己因此受到的影響並不放在心上。他慢慢嘆口氣,補充道:「唔,塞利娜,你說了算。我愛你,也愛孩子;那兒我為你們兩個準備好了壁爐和幾件家具。」
「是呀,我知道!可我一定不要再聽了,」塞利娜急忙咕噥道。「約翰不久就要來。我希望他聽我講過後會明白一切的。如果是這樣,那麼我事先寫信告訴他還會好些。」
「你以為他對我們就要結婚的事一無所知。但也許不是那樣——而是他已聽說了此事,因此趕來了。」
「啊——或許他聽說了!」她說的時候露出喜色。「並已經原諒我。」
「如果沒聽說,就明明白白告訴他,確切對他說是怎麼回事。假如他是個男子漢他會明白的。」
「唔,他確實是個男子漢。不過既然你那樣對我說了,我真的認為沒必要告訴他!」
這時約翰尼該睡覺了,他被帶到樓上,塞利娜又下來時她母親有些擔憂地說:「我想克拉克先生要來的話一定快到了;既然這樣,也許米勒先生不會介意——請和我們道晚安吧!因為你一心要嫁給你的軍士長。」她最後的話里包含著一些酸楚。「米勒先生不在這兒會少一點尷尬——如果他不反對我這樣說。」
「當然,當然,」老練的車匠立即深信不疑地大聲說,機警地從椅里站起來。「啊呀,」他說,拿起帽子和手杖,「我們再過6天就結婚了!可是塞利娜——你是對的。你確實屬於孩子的父親,既然他活著。我會儘量調整過來。」
寬宏大量的米勒沒來得及多說一點便傳來敲門聲,接著是車輪的雜聲。
「我想我聽見什麼開過來了!」帕多克夫人說。
帕多克先生一直在屋子對面抽菸,這時他們聽見他起身朝門口走去,片刻後塞利娜便聽到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說:「我終於又來這兒了——可沒少遇到麻煩!你怎麼樣,帕多克先生?她怎麼樣呢?大概以為再也見不到我了吧?」
他們聽見他的靴刺發出聲響,他一踏上了門口的地板。
「要是被碰上了才該死!」米勒先生嘀咕道,忘記了禮貌的語言。「沒關係——在這兒見到和在別處見到他一樣;我倒願意見見那小子,和他交個朋友,他好象不錯。」他剛回到壁爐旁軍士長就被領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