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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5:26:09
作者: 莫然
連日來,宮女們都在興奮地談論著杜秋娘發明的鮮花妝,說后妃都搶著用這鮮花妝,連帶咱花女也吃香了!偏陛下提倡節儉,又將宮中的花地都分包給咱們,正可借這鮮花來爭寵。她們悄悄望著床鋪一角默默無聞的鄭玉棠,又妒忌地小聲嘀咕:哎,瞧那鄭玉棠,居然每天主動給后妃們送花!別讓她太得意了,要想個法子治治她……
鄭玉堂卻毫無覺察,獨自在想,不知秋娘姐可記得她這個每天送花的花女?
怡心苑的桌案上擺著一些鮮花和草葉,尚帶露珠,鮮艷欲滴。杜秋娘驚訝地看著,又從花草中找出一張紙條,好奇地打開,上面寫著:秋娘姐姐,感謝你的鮮花妝,讓我們花女也有了春天。杜秋娘驚訝地喃喃自語:她叫我秋娘姐姐?她是誰?
突然想起幼年時,鄭玉棠便喜歡擺弄這些花草。難道是她?進宮後本想打聽她的消息,卻不敢輕舉妄動,只怕給她帶來麻煩。也許是該想個辦法,去救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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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當晚,鄭玉棠便遭到普照殿一個宮女的狠狠責罵:大膽奴婢,你送來的什麼花草?竟讓紀妃娘娘臉上長滿了紅斑,癢得不行!娘娘大怒,讓我來拿你治罪呢!
鄭玉棠忙說:姑姑明鑑,奴婢冤枉!奴婢怎麼敢對紀妃娘娘下手啊!
花女們都幸災樂禍地看著她,鄭玉棠恍悟,便叫道:姑姑,這是有人陷害……
中年宮女喝道:胡說,這鮮花都是你送來的,別人未曾染指,誰來陷害?
鄭玉棠極力聲辯:奴婢送的鮮花都是最潔淨的,肯定有人作祟,栽在奴婢頭上。
中年宮女喝道:別說了,來人,把她送入宗人府治罪!
幾個太監架起鄭玉棠拖出去,她還在叫喊:奴婢冤枉呀,不是奴婢乾的!
次日清晨,在紫宸殿外當值的王守澄才得知此事,卻不知該怎麼辦?他在宮中尚無勢力,如何去救鄭玉棠?思前想後,能施以援手的唯有杜秋娘,他卻不想暴露自己。
恰逢不遠處,杜秋娘提著花藍走來,王守澄便低頭走過去,湊近她身邊小聲說:杜學士,那個每日給你送花的花女犯了錯,被關進宗人府,你能去救她嗎?
杜秋娘驚訝地看著王守澄:你是誰?為何如此關心她?她叫什麼名字?
王守澄低著頭,不敢看她:你不用知道她名字,她是給紀妃娘娘送花出的事兒,有人陷害她……我在紫宸殿侍候過杜學士,知道你必會仗義執言,故而向你求助。
杜秋娘恍悟地點點頭:原來是王公公?好,那我就試試吧!
王守澄飛快地走開。杜秋娘望著他的背影思索,覺得此人的身形很熟悉……
麗正書庫,桌案上焚著一爐香,香菸繚繞。旁邊擺著丹青和粉墨等物。杜秋娘將一幅裱好的宣紙掛在牆上,提起筆來,蘸了濃墨,準備做畫。
一群歌舞伎擁進門來,見此情形,便議論紛紛:杜學士也會作畫?難道還比得過宋學士?那可不一定,你看她,連底子都不打,這是何等手法!
杜秋娘提筆勾勒下去,宣紙上出現一個男人的面容,眉、眼、鼻,嘴都漸漸清楚。歌舞伎們突然意識到她畫的竟是皇上!這可是冒犯天顏啊!杜秋娘專心致意地畫著,頭髮、長袍,身姿,漸漸顯現。畫面上的唐憲宗,丰神俊朗,風度翩翩,非常傳神。
宋若昭也進來看著,詭異地笑道:杜學士這筆法倒是精妙,但不知畫的是誰?
杜秋娘一邊畫,一邊說:宋學士覺得像誰,那就是誰了!
宋若昭仔細看著:這相貌輪廓,像極了當今陛下,可這御容,哪是我們能畫的?
杜秋娘隨口說:這有何妨?心中有畫,便能畫出。心中無畫,卻難畫出。
她畫筆下的唐憲宗,獨坐江邊垂釣,江邊柳碧絲長,風光無限……
宋若昭又問:陛下在這畫中作甚?似在釣魚?也太冷清孤獨了!杜秋娘笑道:陛下高高在上,只能獨釣寒江了!宋若昭點點頭,臉上浮現出陰險的笑容。心想好啊,上次設計不成,本官正想找碴,這就去找突吐承璀!她轉身走開,杜秋娘望著她的背影,臉上也浮起笑容。是啊,要救鄭玉棠,又不願去找陛下,正好讓他不請自來。
與此同時,紫宸殿的牆上也掛了一幅圖,正是軒轅集繪製的「元和縣郡圖志」。唐憲宗面對著圖志苦苦思索,心想三個月快到了,若那河北魏博未起內亂,朕又該如何?朕當時依了裴俊,沒出兵征討魏博。但若局勢毫無變化,難道朕就當真要了他的人頭?
突吐承璀突然出現在他身後,跪下說:老奴參見陛下。
唐憲宗不耐煩地看著他:起來吧,你這老東西,總給朕帶來壞消息。上次慫恿朕去那醉紅杏,真是掃了朕的興!今天又是什麼鬼名堂?難道又跟杜秋娘有關?
突吐承璀起來說:陛下猜得真准。怡心苑來報,杜秋娘冒瀆天顏,理應治罪。
唐憲宗一聽,頗感興趣,便抬腳走開:哦?朕倒要去看看……
他來到麗正書庫,看到牆上的畫,竟然點頭讚嘆:好呀!好畫!秋娘,這是你畫的?看來雖信手為之,卻是筆法精妙,毫髮不爽……但不知這畫是何意?
杜秋娘笑道:只是想把這御容掛在書庫里,焚香瞻拜。不知是否又觸犯了宮規?突吐承璀和宋若昭面面相覷,臉色難看。唐憲宗忙說,哎,這宮規都是人定的,所謂冒瀆天顏,也只是一般人不得為之。秋娘是母后欣賞的女學士,曾有懿旨讓你在琴棋書畫上有所造詣,取悅天家。這幅畫把朕畫得超塵出世,母后看了也會高興!
杜秋娘淡然一笑:陛下讚賞就好。否則就怕有人藉此畫,來為難秋娘了!
突吐承璀在旁忙說,陛下明鑑,老奴不是這意思,唐憲宗瞪他一眼說,閉嘴,別來自找!宋若昭忙說,陛下,是臣女讓突吐公公代為稟報。臣女看這畫筆法高超,神情畢肖,卻不知是何意?不敢造次,便請陛下來親自審察。突吐承璀也忙說,是啊,陛下,老奴不懂畫,但見這畫上的陛下獨立寒江,卻衣衫單薄,不知為何呀?唐憲宗也很奇怪,說是啊,朕身處涼薄,就不怕凍死?杜秋娘便說這天下,這宮中,還有許多人身處涼薄,無法沐浴聖恩,陛下可知?唐憲宗似有所悟,這才問她,是否另有隱情?
杜秋娘立刻跪下:請恕臣女明說,陛下身邊就有這涼薄之事……
她道出鄭玉棠之事,又說:那花女兢兢業業,豈敢冒犯娘娘?必是有人陷害!秋娘想著陛下的聖恩有如陽光普照,應遍灑人間,因此大膽為她求情,請陛下放了她吧?
唐憲宗扶她起來,笑道:好,朕早就想給你一些恩寵,你既不要翠羽衫,朕便讓人把那花女放了。秋娘可要記得這份恩寵,卻是朕特別賜給你的!
宋若昭和突吐承璀氣惱無奈,杜秋娘盈盈起身,朝唐憲宗嫣然一笑:謝陛下!
唐憲宗也高興得笑起來:但得佳人一笑,朕也開懷啊!朕也要個賞賜,今日天氣晴好,秋娘能否陪朕在御花園裡走走,讓朕心情更舒暢?
杜秋娘點頭遵旨,兩人當即來到御花園裡,緩緩而行,氣氛很和融洽……
稍傾,唐憲宗笑問:秋娘,你進宮也有幾月了,不知你對朕是什麼看法?
杜秋娘望了望走在前面的突吐承璀,想了想,便說:陛下可知?佛經里有一種雪山神鳥,一身兩頭,人面禽身,常飛於紅霞之上,金光普照,璀璨無比。
唐憲宗有些莫名其妙:你這是,把朕比做這雪山神鳥?
杜秋娘朝他笑了笑:這神鳥的兩個腦袋,一個叫迦嘍茶,一個叫憂波迦嘍茶。它們共用一個身體,然而一個頭醒著時,另一個頭便睡著了,不可能都醒著。
唐憲宗似有所悟:你是說朕時醒時睡,有清醒之時,也有糊塗的時候?
杜秋娘嘆息著:更有奇怪的事,這兩個腦袋,時常一個吃著香甜甘美的花朵,另一個卻把腐爛之物吞下肚。陛下,這種鳥又稱命命鳥,或者生生鳥,更多人把它叫做共命鳥。天長日久,這兩個腦袋便會因誤會而生嫌隙,最終的結局總不好。
唐憲宗嚇了一跳,有些不悅:你這是在責怪朕?咒罵朕?
杜秋娘搖搖頭:非也,臣女是在替陛下擔憂。陛下是英明之主,應心繫天下,憂慮萬民。秋娘不值得陛下如此痴情,只怕陛下沒把這點看透,因而時睡時醒。
唐憲宗站住了,突然握著杜秋娘的手:不是這樣的。好比這一刻,有秋娘在朕身邊,天下萬民都不重要了!朕無論醒著還是睡著,心裡都只有秋娘。
杜秋娘抽出手來:可臣女不願這樣,後宮女子多不自由,陛下予取予奪,隨心所欲,後宮女子只能平靜面對。她們的命運或寵冠後宮,或冰封沉寂,臣女都不想要!
唐憲宗嘆道:秋娘還在怪朕?但無論紅顏、江山,朕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杜秋娘也直視著他:可是陛下想過沒有?日後史書上,又該如何寫這一筆?
唐憲宗爽朗地笑起來:朕想建立萬古基業,也想嘗盡愛恨情仇,這才是豐富美滿的一生。只要有佳人陪伴,知音悅己,史書上怎麼寫朕,那都不重要了!
杜秋娘有些吃驚地看著他:陛下竟如此豁達,臣女還真是想不到。
唐憲宗也直視她:朕已坦誠說出朕想要的一切,秋娘能否打開心結,長留宮中陪伴朕?秋娘,朕想得到的不僅是你這個人,還有你這顆心,而人心是最難得到的。
杜秋娘想了想,黯然說:既如此,還是等到元夕夜之後吧?
唐憲宗點點頭:好吧,朕對那「聖壽樂」,早已充滿期待。
突吐承璀在旁竊聽,很沮喪又讓杜秋娘贏了一局。須報知貴妃,另想法子……
是夜繁星閃亮,御花園的假山上靜寂無人,鄭玉棠和王守澄依偎著坐在一起。得知是秋娘救了自己,鄭玉棠有些吃驚地問:守澄,你還沒把我的情況告訴她?王守澄嘆道:還不是時候。鄭玉棠猛地站起來說,是你不敢面對她吧?不敢讓秋娘姐知道,你如今已是太監!王守澄忙拉她坐下,讓她小聲點。鄭玉棠重又坐下,抱怨地說,守澄,我真不明白你。秋娘姐有這麼大能耐,連陛下都聽她的,你為何不讓她救我出宮?王守澄說,她還不知道你在哪兒?更不知道我也在宮中!鄭玉棠又埋怨地說,那她為何不來找我?王守澄沉思著說,或許她也有苦衷吧?她也不情願入宮呀!
鄭玉棠想了想,又說:可是不管怎樣,她已經入宮了。我們三人應該抱成團,一起渡過宮中的艱難日子。沒準兒秋娘姐姐,會成為你跟我在這宮中的保護神。
王守澄也想了想:是該找個機會,對她攤牌了!那就等到元夕之後吧。
大型歌舞「金縷衣」的排練如火如荼,熱鬧非凡。宋若昭面無表情地看著,內心卻很恐慌。心想:這次本官看來輸定了。不行,還是去找貴妃娘娘商量一下吧。
當晚在正陽宮,郭貴妃聽了宋若昭的求告,冷冷地說:輸定了?本宮覺得未必吧?距元夕夜還有幾日,你就不能想個法子,讓杜秋娘無法出場演那「金縷衣」?
宋若昭忙說:「聖壽樂」是除夕盛典,杜秋娘奉旨上演,怎可讓她不出場?
郭貴妃有些不耐煩:這個你自己想辦法,難道還讓本宮教你不成?總之,你決不能讓杜秋娘上台,攬盡所有風光!還要讓她無地自容,這才遂了本宮的心愿!
宋若昭無奈,回到怡心苑便找了幾個心腹,趁夜潛入杜秋娘房中,收走了她剛製作出來的化妝品。次日清晨,宋若昭又主動去與杜秋娘交談,問她歌舞排練得怎樣了?
杜秋娘淡然一笑:宋總管,你是行內人,必然知道這「金縷衣」纏綿悱惻,適合一人淺吟低唱,作為元夕夜的盛世佳音則未必合適。只是陛下喜歡,下官只好迎合。
宋若昭和顏悅色地說:但你在江南便以此曲奪得花魁,也就不怕有瀆聖聽。
杜秋娘淡淡地說:那是彈著琵琶古琴,輕攏慢撚的功夫,在一個萬眾矚目的熱鬧場合,大張旗鼓地唱起來?還不走腔跑調了?
她邊說邊朝桌案上看去,突然震驚地叫起來,說糟了!宋若昭假裝問她怎麼了?杜秋娘驚訝地指著桌案說,昨日下官才研製好一批化妝品,準備元夕夜使用。怎麼一夜之間竟都不見了?這柳葉眉,芙蓉面,又如何能畫成?宋若昭也裝作吃驚的樣子,說怎麼會呢?快讓眾人去找找。她把歌舞伎都召進來,在屋裡翻箱倒櫃地四處尋找。杜秋娘卻一動不動地思索著,心想這些化妝品突然都不見,必是有人作梗,在給她下套!歌舞伎們又紛紛來報,說沒找見。杜秋娘便看了宋若昭一眼,淡然說,罷了,離元夕夜還有兩日,我再去御花園裡看看,重新採集花草樹葉,製作這些化妝品。
當她來到御花園,眼前的景象卻令人吃驚。這裡樹葉凋零,花草枯萎,滿目淒涼。杜秋娘猛然想起冬季來臨,園裡確實無花可采了!她心裡有些焦急。元夕夜的「聖壽樂」就要到了,必須要演出成功,不能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陰謀得逞!不管能否出宮,對太后和陛下還有俊哥,都算有個交待。她想眼下只好出宮,去附近山上採集花粉樹葉,儘快趕製化妝品。回到怡心苑卻聽歌舞伎說,年前要出宮,須有令牌,這令牌在宋總管手裡,而她突然聲稱有疾,回家養病去了。杜秋娘暗覺不妙,只得另想它法。
此時在宋府,宋若昭也和眾姐妹商議,請她們出主意想辦法,說不能讓為姐在元夕夜輸給杜秋娘。其中三妹宋若玄最是心狠手辣有機變,便陰險地笑笑說,依小妹之見,大姐不妨把出宮令牌交給杜秋娘,讓她去附近山上尋找花草樹葉。小妹這邊再布置措施,想辦法把她阻在宮外,讓她無法在元夕夜呈上歌舞,才是一條萬全之策。
眾姐妹都拍手叫好,宋若昭也高興地點頭說:好,那為姐便照此辦理了。
清翠碧綠的山林里,杜秋娘獨自提著滿滿的花藍,沿著靜寂無人的土道走下來。路旁樹叢中,一群蒙面的宋府家丁悄悄隱身在此,見杜秋娘走近,一個頭領便率眾衝出來,攔住了她。杜秋娘正在驚訝,頭領用一條浸了蒙汗藥的面巾包住她的臉,她即刻昏過去,花藍也掉在地上。家丁們抬起她匆匆離開,頭領想了想,又把花籃也撿起來。
在宋家莊的一間草屋裡,杜秋娘躺在鋪滿一地的草堆上慢慢醒來,想起剛才發生的事,立刻醒悟,便迅速爬起來,跑到門口去拍打著房門: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無人應聲,她又四處看看,撲到一處高不可攀的窗戶前,窗外,太陽正一點點落山,天也漸漸黑下來。杜秋娘明白了,這些人並不想傷害她,只是把她軟禁起來,不讓她回宮。她心急如焚,又撲到門口,拍打著房門,大喊著:快放我出去啊!放我出去。
宋府院內,一棵大樹下,宋若昭和宋若玄仍在商議著。
宋若玄得意地說:大姐,杜秋娘已被抓住,關在莊子裡,你該放心了吧?
宋申錫恰好走來,聽見這話,便有意無意地隱身在大樹後,悄悄偷聽。
宋若昭點頭說:別傷害她,也別餓著她,給她送吃的,三天後放她出來。
宋若玄冷冷地說,大姐,你太慈悲了,就不怕放虎歸山?宋若昭擔心地看著她,說依三妹你,又該如何?宋若玄冷笑道:當然是斬草除根了!小妹要幫大姐下決心,殺了這個杜秋娘,一勞永逸。宋若昭驚呼起來,說不可!她是陛下的人,殺了她,麻煩就大了!宋若玄笑道:正因如此,才要殺她。否則她出了宋家莊,知道是我宋家姐妹幹的事,還能饒過大姐你嗎?小妹剛才已經叮囑府丁,趕去這麼做了!宋若昭跺腳道:三妹,你怎能這麼做,也不跟為姐說一聲兒?宋若玄笑道:我怕大姐慈悲心場,反而壞事。還有咱家那個少爺,更是小小年紀,便一身正氣,切不能讓他得知,否則會壞事。
宋若昭有些無可奈何,只好嘆口氣,跟她一起離去。宋申錫這才現身出來,皺起眉頭思索了一陣,便急忙走開,抓住一個奴僕說:快,去給我備一匹好馬!
宋申錫心急如焚,一心趕去救人。他猜府丁會走郊外大道,便騎馬繞小路奔去。他終於提前趕到,進了莊子,立刻讓那裡的府丁放人。府丁不敢相信,問了又問。宋申錫便嚴厲地說,是三姐讓我來傳達指令,還能有假?府丁只好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稍傾,杜秋娘神情倦怠地走出來,憤怒地瞪著他們,喝道:你們這是幹嘛?
宋申錫連忙上前說:你就是秋娘姐姐?你不認識我,我卻知道你。
杜秋娘不解地看著他:你這小小少年,如何認得我?
宋申錫溫雅地笑道:學生是杜牧的同窗好友,常聽杜牧講,姐姐如何天姿國色,今日之事,純屬誤會,望姐姐別放在心上。眼下天色已晚,請姐姐即刻回宮吧!
杜秋娘懷疑地望望他,不敢相信。宋申錫忙說:真是他們抓錯人了,學生聽說,便急忙趕來……哦,學生與這莊子的主人有些淵源。姐姐別再問了,快回宮吧!
杜秋娘索要了自己的花藍,宋申錫又讓府丁牽來一匹馬,帶著她急急離開草屋。杜秋娘感激地說,小兄弟,謝謝你救了我,請問你姓什名誰?宋申錫卻說,請恕學生不願透露姓名,姐姐,咱們還是快走吧!他們上了馬,宋申錫便帶著杜秋娘朝小路馳去。稍傾,那群府丁才騎馬趕來,沒發現宋申錫和杜秋娘,讓他們逃脫了。
府丁們知道事情不妙,又趕回宋府廳堂,齊齊跪在地上請罪。宋若玄得知此事,正在沖他們大發脾氣,宋申錫走進來笑道:三姐,是小弟放了人,你別責怪他們。
宋若玄瞪了他一眼,只好對那群府丁喝道:滾!真是一群笨蛋!
宋申錫坐下笑著說,三姐是在夸小弟聰明能幹嗎?宋若玄氣極地指著他說,好啊!堂弟,等大姐來,定要家法處置你!宋申錫毫不畏懼地望著她說,為什麼?小弟替你們消災免禍,你還要家法處置?宋若玄氣狠狠地道:胡說!這事神不知鬼不覺,有誰知道是我宋家乾的?宋申錫卻理直氣壯地說,人在做,天在看,會有誰不知?小弟受各位姐姐多年恩惠,寧願家法處置,也不願你們任何人有事。三姐,宋家乃書香門弟,又怎能幹那傷天害理之事?故而今日放了杜秋娘,便是天經地義,小弟必須這麼做!
宋若玄氣得指著他:你!你小小年紀,倒來教訓起為姐了!
宋申錫正色道:有理不在年高。三姐最疼小弟,三姐的好,小弟都銘記在心。但是三姐,小弟寧負你,也不能負天下人。這也是三姐一直教訓小弟的為人之道呀!
宋若玄無言以對,只得冷「哼」一聲:等大姐回來,看你如何向她交待?
宋申錫笑道:杜秋娘並不知道,是何人綁架了她,又是何人放走了她。大姐仍可以安安穩穩去做她的五品女官。何況杜秋娘幹得再好,不也有大姐一份功勞嗎?
夜深了,怡心苑的歌舞伎都在著急,不見杜學士回來,明天的演出可怎麼辦?
宋若昭慢慢踱進來,淡然說:杜學士回不來了,明日的演出……
杜秋娘突然出現在門口,從容地說:明日的演出,當然是照常進行。
宋若昭回頭看見她,大為震驚:是你?你怎麼回來了?
杜秋娘走到她面前,冷冷地說:你感到很突然吧?你以為有人從中作梗,我就該滯留在宮外,明日無法表演?可是天佑大唐,元夕夜的「聖壽樂」,將照常進行。
宋若昭瞠目結舌,歌女們卻欣喜欲狂,拍手笑道:太好了!太好了!
杜秋娘提起手中的花藍,對她們說:快跟我去制妝,準備明晚的演出!
歌舞伎們歡快地簇擁著杜秋娘走開。宋若昭氣憤而無奈,不知哪裡出了岔子?
次日清晨,杜秋娘正在挑選演出服,小林子突然來到,大聲說:聖上口喻!若杜學士今後還想留在宮中,請你今晚務必要穿那件翠羽衫,給朕看到。
杜秋娘一聽,不覺怔住了,想了想,才緩緩地說:臣女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