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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5:26:06 作者: 莫然

  醉紅杏的包間裡,裴俊焦急等候著。杜秋娘閃身進來,微笑地叫道:俊哥!

  裴俊看見她,興奮地起身衝過去,一把抱住她:秋娘,你真的來了?

  杜秋娘微笑地靠在他懷裡:俊哥約我,即使刀山火海,我又怎會不來?

  兩人激動地擁抱在一起,忍不住親吻……

  稍傾,裴俊又輕輕推開杜秋娘,皺起眉頭:你就這麼來了?竟沒懷疑其中有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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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把事情說穿了,杜秋娘便笑道:既有人製造機會,讓我們相見,有何不可?

  裴俊又把她緊緊摟在懷裡:是啊,事已至此,還怕什麼?我也不顧一切了!

  杜秋娘也笑道:我們如約而至,見了這一面,再無後顧之憂……

  裴俊想了想,卻說:秋娘,我們一起逃走,天涯海角不離分,死也死在一起。

  杜秋娘輕輕推開他:俊哥,你還沒放下心中的執念?我只是出來跟你見一面,還要回到宮中。我有自己的使命,也是老師的意見,讓我留在宮中,輔助君王……

  裴俊急了:我不同意。秋娘,那是我們男人的事,不是你們女人的事。

  杜秋娘幽幽地說,可你們男人,不是還想逃開嗎?

  裴俊怔住了,無言以對,沉了沉才說:輔助君王,本不是一件容易事。

  杜秋娘堅決地說:哪怕水滴石穿,我也要做到。

  裴俊忙說:可你為此卻要留在宮中,撇下我一人……秋娘,求你別這麼做,我自亡妻走後,是多麼痛苦寂寞!如今府中又是冷冷清清,讓我如何承受這份孤獨?

  杜秋娘也很傷感:我也不願這麼做,但我別無選擇。俊哥,你也別忘了,我們都有自己的使命。你是朝中重臣,更要為國為民,為天下太平,而放棄自己的愛。

  裴俊重又把她摟在懷裡:不,我做不到。秋娘,我們能不能自私一點?哪怕自私一小會兒?我們不談這些好不好?讓我們再商量一下,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杜秋娘一動不動地望向窗外,突然說:來不及了,他們已經來了!

  樓下,唐憲宗和突吐承璀都是一身便裝,騎馬趕到,後面跟著一隊神策軍。唐憲宗命突吐承璀率領禁軍包圍醉紅杏,自己跳下馬來,急忙衝進樓里……

  裴俊也看到了窗外發生的一切,急忙問杜秋娘:是陛下來了?我們該怎麼辦?

  杜秋娘沉著地說:我也不知道……但我們現在更不能走了!

  裴俊正要說什麼,唐憲宗陰沉著臉,帶著突吐承璀和一群神策軍闖進來。

  裴俊和杜秋娘互相看一眼,兩人齊聲說:參見陛下!

  唐憲宗氣憤地拔出劍來,指向裴俊:哼,你還把朕放在眼裡嗎?

  裴俊故作鎮靜地問:不知陛下為何有此問?

  唐憲宗氣憤地說:你背著朕,私約宮中女官,該當何罪?

  裴俊平靜地說:可這女官,她不是別人,正是陛下賜給微臣的妻子啊!

  唐憲宗更加憤怒:她如今進了宮,便是朕的女人了!裴俊,朕已經告訴過你,你明知這一點,為何還要杵逆朕?你別逼朕做出那樣的事,別讓朕殺了你!

  裴俊坦然說:陛下既如此說,那就殺了微臣吧!

  唐憲宗生氣地喝道:你以為朕不敢?

  他拔劍刺向裴俊,劍鋒輕輕刺進了裴俊的脖頸,微微流出了鮮血……

  杜秋娘在旁連忙叫道:陛下,不可!唐憲宗回頭看著她,態度稍有緩和,問她有何話說?杜秋娘忙說,陛下,這本是一個陰謀,有人給臣女和裴相分別傳話,讓我們在這裡會面,想讓這個行為被陛下誤解。唐憲宗冷笑道:但你們確實來了,還有什麼可誤解的?杜秋娘鎮靜地說,這是離間計,有人想挑撥陛下與大臣的關係。陛下別上當啊!唐憲宗悻悻地收了劍,說你們都知有人行計,卻依然中招,是想給朕即成事實吧?

  他想了想,突然又變得氣急敗壞:你們?你們在這裡都幹了啥?

  突吐承璀忙說:陛下,要不要兩個人都拿下?

  他一揮手,神策軍便個個拔出劍來,圍住了裴俊和杜秋娘。唐憲宗卻又一擺手,說不忙,看他們兩人還能說些啥?杜秋娘卻是旁若無人的樣子,她見裴俊的脖子仍在流血,連忙搶上前,用一方手帕給他細細包紮,理也不理身邊圍著的人……

  唐憲宗妒忌地看著他們,氣得要命,又冷冷地說:裴俊,別讓朕來恨你!你為何非要跟朕搶一個女人?難道這普天下除了杜秋娘,就再沒有別的女人了?

  裴俊也冷冷地說:陛下,微臣偏偏放不下她,來見她也屬人之常情,何罪之有?

  唐憲宗氣得又拔出劍來指著他:別來逼朕,以為朕不敢殺你嗎?

  杜秋娘連忙回身擋在裴俊身前:陛下,是臣女想見他,你別怪裴俊。

  唐憲宗遲疑地收回劍,望著她:秋娘,你也來逼朕嗎?

  突吐承璀在旁說:陛下,宮中的女人不能與官員私通,他們二人都該治罪。

  唐憲宗瞪他一眼,心想你這老傢伙也來逼朕?突吐承璀明白過來,又指著裴俊:還是要怪裴俊。你是朝廷命官,豈能行不端之事?正經公主許配你,你卻不要……

  裴俊忍無可忍地爆發了:她不是宮中的女人,她差點兒成了我的夫人!

  唐憲宗也大聲說:她如今是宮中的女人,除了朕,誰也不能碰她,否則便是欺君!

  杜秋娘卻很吃驚,忙問:什麼公主?又許配了何人?

  唐憲宗指著裴俊:你問他吧?裴俊,你也給朕解釋一下,為何要拒絕太和?

  杜秋娘正要再問,恰值太和也換了男裝,匆匆走進來,見此情景便愣住了……

  裴俊為剖白心跡,不顧一切地說:秋娘,陛下要把公主賜婚給我,被我拒絕!

  唐憲宗氣憤地說:可她是朕喜愛的皇妹,母后的命根子!朕正想治你的罪呢!

  裴俊也憤怒地說:陛下若要治罪就請便,微臣寧肯棄官不做,也不會屈服!

  唐憲宗更加憤怒:大膽裴俊,你竟敢威脅朕?

  突吐承璀在旁忙說:陛下,裴俊這是「大不敬」的罪名,按律應斬!

  杜秋娘正欲說什麼,太和突然開口道:不行,這事兒還要本公主說了算。

  裴俊回頭看見她,很是吃驚:公主?你怎麼來了?

  唐憲宗也感意外,突吐承璀卻暗喜,忙說:公主來得正好,老奴參見公主。

  太和不理他,走到杜秋娘身邊,好奇地看著她:你就是杜秋娘?是皇兄和裴俊為了你而較量廝打的女子?果然國色天香,怪不得皇兄和裴俊都喜歡你……

  杜秋娘忙說:臣女參見公主!

  太和的神情變為又妒又恨,轉對裴俊說:裴俊,是你約她來這兒的?你那天在這兒的所作所為,都是因了這個女子?你就不怕本公主一劍殺了她?

  她奪下旁邊一個神策軍的劍,刺向杜秋娘。裴俊連忙撲過去,想擋住她的劍,喊道:公主不可!公主猝不及防,一劍刺進了裴俊的胸口,雖然不深,但也流出血來。太和驚呆了,怔了怔,便扔了劍,跺腳說,裴俊,你幹什麼呀?裴俊捂住胸口倒在地上,喘息著說,公主,我不許你傷害她!杜秋娘也急得撲在裴俊身上,忙問:俊哥,你怎麼了?快讓我看看,傷在哪裡?裴俊卻搖頭說,不妨事,傷得不深……

  太和看著他們倆,又氣又急地喊道:皇兄,你看看他們啊!你要為我做主!

  唐憲宗也喝道:裴俊,不用你來擋劍。要擋,便讓朕來擋吧!

  太和又氣極地跺腳:皇兄,你還護著她?本公主要把他們都殺了!才解氣……

  唐憲宗回頭喝斥她:你快回宮去,這裡輪不到你來管!

  太和氣得又提起地上的劍,朝裴俊刺去:不要我管?我偏要殺了他!

  唐憲宗也喝道:要殺也是朕來殺。來人!傳朕旨意……

  杜秋娘見狀,忙說:陛下,公主,這不關裴俊的事,是臣女主動約他來的!

  太和驚呆了,丟下劍,看著她:你說什麼?

  杜秋娘忙說,公主沒聽錯,確是臣女約裴俊來,要跟他分手,以後再不相見!

  裴俊也叫起來:秋娘,你說什麼?杜秋娘回頭對他說,俊哥,我真是這麼想的,約你來就為說這句話:我與你已無可能,何必讓雙方都痛苦下去,讓大家也跟著耗下去?太和欣慰地點頭說,如是這樣,本公主倒能體諒。裴俊卻大為震驚地說,秋娘,這不可能!你要跟我永不相見?為什麼?杜秋娘不理他,轉對唐憲宗說,陛下,只要你赦免裴俊無罪,臣女便與他永不相見。唐憲宗高興起來,忙說,好,朕准了!那你便從此留在宮中?裴俊又叫道:秋娘,千萬別答應。難道你想留在宮中,永遠陪伴陛下?突吐承璀在旁邊幸災樂禍地說,陪伴陛下不好嗎?天下女子誰不想攀這個高枝?

  裴俊痛苦地說:秋娘不是那樣的女子!她不會為了榮華富貴,而……

  杜秋娘冷冷地說:俊哥,你錯了,秋娘正打算這麼做。秋娘生下來便沒個安生日子,如今面對天家富貴,怎能不動心?突吐中尉說得沒錯,誰不想當皇帝的女人?

  裴俊頓時臉色大變:不,秋娘!這不是真的,你不會這麼做!

  杜秋娘轉過身去,背對他:別說了,俊哥,我跟你言盡於此。

  裴俊還不甘心,唐憲宗忙說:好了,裴俊,秋娘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朕這次便放過你,讓你也回家想想,今後你又該這麼做?還要不要當這個駙馬?

  裴俊急得連連搖頭:不是這樣的!不應該這樣……

  杜秋娘卻冷冷地說:這是我的決定,再說無用,俊哥還是回府吧!

  裴俊痛苦地看著她,欲言又止,稍傾,便激動地衝出房間。太和跟著他跑出去,喊道:裴俊,我送你回府,好給你包紮!裴俊昏沉沉地走出樓外,還在想杜秋娘說的話,全然沒覺察神策軍仍包圍著這裡。幾個神策軍見他走出來,便挺劍上前攔住他。太和隨後跑出來,叫道:別攔他,讓他走!那幾個神策軍猶豫著,不知該怎麼辦?樓上的窗戶里,突吐承璀伸出頭,向下喊道:陛下有旨,放他離開!神策軍立刻退開,讓出一條路,裴俊便沖了出去。太和欲跟過去,想了想,又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樓上包間裡,杜秋娘也朝下望著,心如刀割,卻不動聲色。她知道這樣做對不住裴俊,但唯有這樣,才能放他一條生路。唐憲宗想護送杜秋娘回宮,杜秋娘不理他。唐憲宗有些不悅,想想又釋然了。秋娘既已回心轉意,只等一個時機,便可抱得美人歸。

  傍晚,太和帶著太醫趕到裴府,給裴俊包紮傷口,裴直端著水盆在一旁侍候。

  太醫察看了裴俊的傷口,便對太和說,公主放心,裴相的劍傷不深,過幾天就會痊癒。太和放下心來,說不妨事就好,免得本公主擔心。裴俊赤著上身,冷冷地不看她,說感謝公主好意,幸虧你力氣不大,刺得不深。太和氣得漲紅了臉……

  裴直這才有點明白,嚇得趕緊端著水盆走出房間。太醫包紮好裴俊的傷口,也連忙告退。屋裡只剩下裴俊和太和,氣氛有些尷尬。稍傾,裴俊淡然說,天晚了,公主請回吧。太和忙說,你傷得不輕,本公主要守在這裡。裴俊冷冷地說,我府中沒有女眷,公主留下,多有不便。太和公主氣得指著他說,那你為何把杜秋娘留在府中?裴俊說,她是臣的未婚妻子,若不是你皇兄,她已跟臣成婚。太和又跺腳說,那你跟本公主呢?裴俊冷笑道:看來公主的腳,已經完全好了!

  太和氣極地嚷起來:好啊!裴俊你聽著,本公主是金枝玉葉,一旦喜歡誰,決不會放棄!這個駙馬你如不當,就等著當階下囚吧!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她欲走開,裴俊有些急了,連忙站起來:公主,臣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

  太和扭頭看著他,突然笑起來:本公主覺得你好,你就是好。自從那天,本公主崴了腳,你抱了本公主一回,本公主就認定,今生今世都是你的人了!

  裴俊也急得嚷起來:可你明明知道,臣愛的是另一個女子!

  太和沉著臉說,裴俊,你還沒放下心中的執念?剛才的情景你都看見了,皇兄也決不會放手。你再這樣待本公主,就別怪本公主對那杜秋娘不客氣!裴俊大吃一驚,說怎麼?你要尋機報復她?太和恨恨地說,也許只有這樣做,才能解本公主心頭之氣!

  她飛快地跑出房間。裴俊想趕過去攔住她,但是傷口一陣疼痛,便倒在椅子上,只好嘆道:秋娘,只怕你在宮中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啊!

  杜秋娘回到皇宮已是黃昏,她倚在窗口,抱著一隻鴿子放飛,看著它飛進晚霞中,只想問問老師:裴俊執念深,陛下追得緊,公主來添亂,秋娘怎忍心?

  羅浮山上,軒轅集看了杜秋娘的紙條,也感嘆人算不如天算:本想助皇帝一臂之力,這兩個自己都喜歡的學生卻無法再相聚。但為了天下蒼生,犧牲愛情也值得。何況唐憲宗是年輕英氣的一代明君,秋娘若能跟他效鴛鴦,也算一件美事……

  他在案上點燃起一柱香,略一思考,便提起筆,在另一張紙條上寫道:自古紅顏多薄命,唯君不願誤花期。只為天下蒼生計,獨占東風第一枝。

  次日清晨,麗正書庫,在鴿子的咕咕叫聲中,杜秋娘展開這張紙條看著,似有所悟,又百感交集。老師的用意,竟要讓她去獨占這宮中的最高枝!那該有多難啊!

  突然有人推門進來,杜秋娘立刻藏起紙條,又把鴿子放走。進來的正是太和,她見一隻鴿子從窗口裡飛走,不禁叫起來:哎,鴿子!鴿子!好玩兒……

  真是小孩子心性!杜秋娘不禁笑起來:原是公主駕到?不知有何事?

  太和有些惱怒,連忙咳了幾聲,說本公主到這裡來,想借幾本書看。杜秋娘指指旁邊的書櫥,說公主請吧,這裡應有盡有。太和裝模作樣地走到書櫥旁邊,翻了幾本書,杜秋娘又問她喜歡看什麼書?好給她推舉。太和又咳了幾聲,說本公主只愛看好玩兒的書。那些生澀的,讀不懂的書,還有什麼《列女傳》啊,本公主還是少看為妙。

  她發現那本蠅頭小楷撰寫的《女論語》,便拿起來翻看,一邊念著:道生於安靜,德生于謙卑,福生於清儉,命生於和暢……哎,這什麼意思?你跟本公主講講。

  杜秋娘點點頭:老子說,守靜篤。智慧和道德,都是由清淨和寧靜的心自然流露,每天心浮氣燥,便不可能靜養心思。謙卑是對萬事萬物都懷有敬仰之心,低調做事,善心常在。不被物累,清廉節儉,則一生平和通暢,遠離憂愁,福壽齊全。

  太和明白過來,喝道:一派胡言!你想讓本公主變成淑女?本公主才不聽呢!

  杜秋娘微笑著:聽不聽在你。這是寫給賢良端方的淑女看的……

  太和生氣地瞪著她:杜秋娘,本公主知道你是才女加淑女,可本公主在這宮裡想要的東西,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也有人會去搭梯子,本公主今日來就是要告訴你,本公主喜歡裴俊,你就不用跟本公主搶了,你搶不過本公主,還是好好做皇兄的女人吧!

  杜秋娘冷靜地說:或許裴俊不會負你?那麼公主也就不用在這兒浪費時間。

  太和公主氣得瞪她一眼,說,謝謝你的忠告,管好你自己。若讓本公主再看見你跟裴俊悄悄來往,便一劍刺死你,再一劍刺死他!她氣呼呼地往外走,想了想又說,本公主讓太醫給他看了傷,並不嚴重。杜秋娘會心地笑了笑,也說,謝公主。

  這一日,杜秋娘正在怡心苑排練歌舞,唐憲宗突然駕到。嚇得樂工們立刻停止演奏,歌舞伎也停止表演,一起跪下來,杜秋娘也只好跪下說:臣女參見陛下!

  唐憲宗扶起她,卻對樂工說:朕剛才聽你們所奏,幾處尾音之後所接的散音,都有些太過剛硬。這首「金縷衣」應奏得歌舞輕揚,雲飛雪融,每一聲雖曲折婉轉,卻都是氣韻相連,不能硬起濃烈或勁聲,才能讓聽者盪氣迴腸,達到曲高和寡的境界。

  樂工們連忙答應,杜秋娘卻有些詫異:沒想到陛下的樂感,竟然這麼好!

  唐憲宗笑笑說,朕今天來,要賞賜杜學士一件東西。一個太監捧著一個盤子上前,盤裡擺著一件金碧輝煌的衣服。唐憲宗又說,這叫翠羽衫,是用孔雀毛捻成細線,精工繡制而成。朕想讓杜學士在「聖壽樂」表演「金縷衣」那天穿上它,為皇室增光。杜秋娘抖開衣服,上面的圖案便閃爍著藍綠幻彩,光耀奪目,光華璀璨……

  杜秋娘淡淡一笑:這件衣服用了多少孔雀毛?數不勝數吧?京城本無孔雀,定是商販高價從西南運來。此後京城裡,還有後宮中,愛美的女子都會爭相效仿,把這孔雀毛的價格哄抬上半天雲……陛下,那時只怕人們都會怪臣女,說是臣女造的孽!

  唐憲宗不好意思地笑道:秋娘,朕只想賜你一件寶物,獎賞你昨日沒跟裴俊走。

  杜秋娘也笑了笑,情緒有所好轉:臣女若跟他走了,不就上了某些人的當?

  唐憲宗點頭嘆道:朕已猜到是誰在搞鬼。但秋娘選擇留在宮中,朕還是欣慰。

  杜秋娘又淡然一笑:陛下和裴俊對此都成了魔,臣女還能再執著下去嗎?

  唐憲宗怔了怔,又嘆道:那麼朕在你眼中,是兇殘的魔?還是溫和的魔?

  杜秋娘冷笑著:這重要嗎?難道昨日裡,陛下不是舉起了殺人的刀?

  唐憲宗有些窘:這善惡本是兩面,朕有兇殘的一面,也有溫和的一面吧?

  杜秋娘點點頭:是啊,比如一朵花,自然凋落是善,被人強摘便是惡。

  唐憲宗更加尷尬:既是花,便會自行凋落,這本是生命的過程。有人願意看到這個自然過程,有人卻想改變它的生命歷程,提前看到它的結局,也好知曉花落何處?這般美麗的花,落處也將不同凡響,朕也算是成全它,讓它有個更好的結果。

  杜秋娘反駁道;但陛下折斷這花,便是催短了它的生命,也冰封了它的容顏,縱然換來它浮華一笑,然而淪海桑田,人世已經改變。與其這樣,還不如讓它痛快死去!

  唐憲宗深深地嘆息著:看來又是朕的錯。朕本來以為,這朵花提前知道了它的落處,它的結果,便會活得更有趣,更乾脆,而不需要那些終究會腐爛的結局。

  杜秋娘似有所感,便喃喃地說:除非,這是命運的輪迴,讓它活得更燦爛。

  唐憲宗呆了呆,立刻大喜:這麼說,秋娘有一天也會接受朕?

  杜秋娘嘆了口氣:除非,命運給出一個很好的理由……

  唐憲宗忙說:這個理由,朕會給的!不,是上天會給的!朕相信。

  杜秋娘含糊地說:那就等到「聖壽樂」之後吧。

  唐憲宗高興地說:好,朕可以等,等著秋娘你心甘情願地接受朕。

  這日傍晚,裴俊和杜佑在杜府對座喝茶,一個女僕在旁邊侍候著。

  杜佑微笑著舉起一杯茶:裴相,這是元稹給老夫帶回來的,蜀中的蒙山頂上茶,要配揚子江中水才最妙。這是雪水,但好茶難得,喝了它,也會神清氣爽。

  裴俊也端起一杯茶:烹茶飲酒,盡興便好,倒不必細講究,反之則失了灑脫。雪水也罷,江水也罷,心之所暢,性之所至,便是無一不妙。

  兩人都飲了茶,杜佑便對裴俊說:幾天沒見你上朝,聽說受了劍傷?這是為何?

  裴俊嘆道:杜相何必有此問?料想杜相心中,早已明白。

  杜佑笑起來:裴相也是個明白人,但切莫忘了,你面對的是陛下呀!也莫怪今日老夫把你請到家中,來說這番話,如今朝中已是流言四起,都道裴相在與陛下爭一個女人。裴相乃後起之秀,陛下也很看重你,切莫為了區區一女子,而失了君心呀!

  裴俊正色地看著他:杜相為何有此言?難道陛下是那樣的昏君嗎?

  杜佑忙說:好吧,是老夫說得不對。但陛下固然是明君,他身邊可是有奸佞呀!裴相又何必如此兒女情長,給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以機會?

  裴俊冷笑道:那些奸佞小人要跟下官作對,能製造一千個機會,何在於此?

  杜佑嘆道:看來老夫的勸,裴相聽不進去了!老夫實不知那杜秋娘有什麼好?值得陛下和裴相都這麼瘋狂。那天在朝中,陛下竟如此逼你,老夫擔心你有性命之慮呀!

  裴俊慨然說:人固有一死,何必懼之?自亡妻死後,下官就發誓,若再遇到一個心愛的女子,斷不會放棄她。即使面對皇權,下官也不屈服。否則還算什麼大丈夫?

  杜佑聽得心驚膽戰,連忙舉杯說:好吧,老夫言盡於此。喝茶,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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