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麗正書庫內，對外面發生的事毫不知情的杜秋娘，正在專心致志寫著《女論語》，邊寫邊自語：淑女當與君子同，謹言慎行，修身養性，進退有度，禮讓天下……

  宋若昭推門進來，走到她身邊笑問：不知隱娘終日在這書庫里，都幹些啥？

  杜秋娘頭也不抬地說，我在寫《女論語》，共計十篇，還沒寫完。宋若昭大吃一驚，《女論語》？杜秋娘邊寫邊說，是啊，我在民間便有此想法，仿《論語》體裁，以前朝韋逞母宣文君宋氏代孔子，以曹大家代顏閔，其間問答辭意，全是講究婦道，定能流傳於世。宋若昭震驚之下不覺沉思：這是我宋氏一門本該做的事，竟被她搶了先！

  她越想越氣，便抽身離去，一邊說：你就在這兒好好寫吧！

  宋若昭出得門來，氣咻咻地對一個歌舞伎說，把門鎖上，不准她出來！那歌舞伎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大鐵鎖，鎖上書庫大門。裡面的杜秋娘發現了，高聲問：哎，你們鎖門幹什麼？宋若昭冷笑道：讓你在裡面安安靜靜寫那《女論語》，好流芳百世啊！

  杜秋娘氣憤地衝過來，拍打著門，喊道：放我出來！放我出來。

  宋若昭理也不理她，帶著那個歌舞伎走開。

  月央宮內，太和公主躺在一張太妃椅上，百無聊賴地撕著扇子，一邊撕一邊說，好你個裴俊，竟敢大膽拒婚！你看本公主會不會放棄你？會不會？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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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宮女跑進來，叫道：公主怎麼沒去看熱鬧？太和頗感興趣地站起來，問她是什麼熱鬧？聽了宮女告知，她把扇子一丟就跑，也叫道：好哇！我找皇兄去！

  太和跑到紫宸殿，見唐憲宗正在氣惱，說好個裴俊！他過去都是騙朕！朕還以為，這比試投壺與下棋，朕都有把握，決不會輸給他，沒想到他竟然把朕贏了！

  突吐承璀在旁冷笑道：陛下據此便可看出，這位朝廷重臣是個什麼人了！

  唐憲宗著急：其它別論，明日可要定輸贏了！朕必須贏裴俊，否則怎麼收場？

  突吐承璀忙說：明日的比賽項目，可是陛下最擅長的馬球啊！

  唐憲宗點點頭：對，朕要組織最強陣容。把朝中馬球打得好的人，全都叫上……

  太和跑進來，嚷道：皇兄，太好了，明天本公主也要去看熱鬧！

  唐憲宗有些吃驚，正想制止她，太和又笑道：皇兄和未來的駙馬比試，可是宮中大事！明日還要把母后與皇嫂都叫上，一起給皇兄加油，皇兄准能贏！

  她又跑出去，說要稟告母后！唐憲宗氣得跺腳道：這小妖精，就會給朕添亂！

  突吐承璀在旁勸道：陛下遲早要稟報太后，不如讓她早點知道。

  唐憲宗想了想，也轉怒為笑：對，朕這次是正大光明，誰也不能說什麼。

  裴俊也在為次日的馬球比賽做準備，他吩咐對裴直去通知府上兵丁，把那些精於此術的人全都叫上。裴直擔心地請他三思，說老爺你為了得到一個女人，非要贏了陛下，這可是杵逆大罪啊！裴俊卻堅定地說，生死勿論，必須要贏！你快去準備吧。

  裴直搖頭走開。裴俊又朝天揮了一拳，自語道：秋娘，明天本官是為你而戰！

  次日清晨，杜秋娘伏在暢開的窗前，對著布滿朝霞的天空沉思，不知宋若昭又在搞什麼鬼？突然一隻鴿子飛來，對她咕咕叫著。杜秋娘忙取下它腳上的信筒，展開一張紙條來看。正是軒轅集瀟灑的筆跡：勸君多慷慨，滿酌不須辭。江山萬里身，孤飛不足取。杜秋娘看完，心情豁然開朗，暗說：老師，當我迷途彷徨時，你總會正確指引我。是的，陛下不可孤寂自怯，那必將為奸人所用。我也不必遲疑畏懼，理應振翅高飛！俊哥，我們已經嘗到了離別的滋味，但前路再艱難再兇險，我們也得堅持下去！

  她正在沉思，窗外有人走過，竟是兩個歌舞伎在嚼舌頭，說陛下和宰相大比試，為了一個女人鬧得不可開交！杜秋娘這才明白，裴俊又在挑戰天威，而宋總管卻有意瞞著她。她在房中急得團團轉，想出去阻止此事。轉身看見窗戶，才有了主意……

  御花園的馬球場，四邊蓋有觀陣的高台，正中坐著太后和郭貴妃，還有一些嬪妃。旁邊的看台上，擠滿了看熱鬧的太監宮女，王守澄和鄭玉棠也在其中。

  太后笑對郭貴妃說：太和這孩子，一早就把哀家拉到這兒來，說有熱鬧看。

  郭貴妃強笑道：是啊，其他嬪妃也都慫恿本宮，說想來觀陣。

  太和活躍地問郭貴妃：皇嫂，你賭他們誰贏啊？皇嫂必然向著皇兄吧？

  郭貴妃順口敷衍著：是啊，後宮嬪妃，自然都希望陛下贏啊！

  太和笑道：若皇兄贏了，宮中又多一美人，對你們有啥好處？不如賭裴相贏！

  郭貴妃有些愕然，英姑姑連忙附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郭貴妃這才會意，便對太和笑道：那你一定是賭裴相贏了？可本宮才聽說，陛下竟有意把他指給你。若他贏了，便能抱得美人歸，你又該如何自處？太和猛醒，不好意思地嘀咕道：這，本公主還沒想過。郭貴妃冷冷地說，那就好好想想，再考慮自己該站在哪一邊吧？

  太后卻不以為然，對皇帝此舉頗不贊成，擔心傳出去，會丟了皇家的顏面！

  馬場上，唐憲宗身穿馬球服，帶著一班身強力壯的球員，威風凜凜地騎在馬上，列成一排。裴俊帶著另一班人馬，也鬥志昂揚地騎在馬上，不甘示弱地與他們對陣。

  唐憲宗笑道：裴愛卿，別逞強了，今天你肯定輸給朕。你都看到了，朝中最會打馬球的人，全都在朕的陣營里。況且你也知道，這打馬球可是朕的長項！

  裴俊也笑道：陛下不必勸降，微臣肯定要拼死一搏。微臣的陣容也不差。微臣早在府丁中培養了一批打馬球的人。當初是為了討陛下喜歡，如今卻是為了微臣而戰。

  唐憲宗看了看他身後的人，有些不悅：你是為了她而戰吧？

  裴俊淡然說：這有什麼區別嗎？微臣和秋娘，早就該是一家人了！

  唐憲宗更生氣，也有些緊張，看來雙方實力都不弱，可不能再輸！他大聲喊道：好，那就放馬過來！而後一揮手臂，馬杆一撥，一個馬球便滾出去。裴俊也一揮手，身後的人群便縱馬躍出。剎那間人馬奔騰，混戰一片。唐憲宗和裴俊領著各自的隊員在馬場上馳騁，兩人的馬杆也時時纏繞在一起，都不肯相讓。比賽激烈，相互纏鬥，驚心動魄，唐憲宗打進一個球，隊員齊聲歡呼。裴俊那邊打進一個球，他們也齊聲歡呼……

  看台上，太和公主與太后、郭貴妃等人都緊張地看著，漸漸被吸引。眼看唐憲宗進了一個球，嬪妃正想喝彩，郭貴妃發現了，回頭瞪了一眼，她們又不敢了。

  裴俊也進了一個球，太和又拼命鼓掌叫好，太后卻淡然提醒：傻孩子，這裴相贏球，你高興什麼？他若最後贏了，就會娶別的女人，還有你什麼戲呀？

  太和不知怎麼辦才好，急得直跺腳：哎呀，本公主該為誰加油呢？

  郭貴妃在旁邊冷笑道：本宮看呀，今日他們誰輸誰贏？還真是說不準呢。

  酣戰半日，場上比分仍是三比三。唐憲宗眼看無法取勝，急得不顧一切地厲聲喝道：大膽裴俊，還不快快認輸？你竟真要跟朕一決高低？

  裴俊朝他一拱手：請恕微臣無禮，馬球如同戰場，戰則生，不戰則死！

  唐憲宗氣極敗壞地策馬向前，說朕今天一定要贏你！裴俊也策馬向前，說微臣奉陪到底！兩個人，兩匹馬，兩枝馬杆又纏鬥在一起。球場上塵土飛揚，雙方馬蹄翻飛，打得難分難解。兩邊的隊員也纏鬥在一起，都不肯相讓，馬杆也都絞到一起……

  唐憲宗急了眼，不禁叫道：誰再敢擋朕的馬杆？必死無疑！

  裴俊這邊的隊員嚇得收起馬杆，紛紛後退不敢靠前。唐憲宗高興地躍馬向前，對準馬球欲奮起揮桿。裴俊卻不肯相讓，一馬當先，奮力揮桿，壓住了唐憲宗的馬杆。唐憲宗大怒地瞪著他，吼道：你給朕退後！裴俊冷冷地說，陛下，這是打馬球，微臣斷無相讓之理。唐憲宗又使勁欲揮桿，卻被對方壓住，揮不起來。雙方隊員很著急，但誰也不敢上前，均退得遠遠。唐憲宗和裴俊卻似紅了眼，都瞪著對方，神情一觸即發！

  圍觀的太監宮女見此情景，紛紛叫起來：這宰相真大膽，居然敢壓陛下的杆！

  嬪妃們也議論紛紛，太和卻笑道：這是在比賽，沒有君臣一說……

  突然間，杜秋娘出現在馬球場外，又不顧一切地撥開人群，衝進場內！

  圍觀的人們都叫起來，雙方隊員看見她也不知所措，只好退得更遠。

  唐憲宗正欲發怒，突然認出了她，不禁叫道：是你？

  裴俊也認出了她，驚訝地叫道：你怎麼來了？

  看台上的郭貴妃看認出杜秋娘，也不覺叫道：這個女人怎麼闖進馬場了？太后看見了，也有些不悅，便說，這不是那個叫隱娘的女子？她來幹什麼？郭貴妃氣極地冷笑道：看來陛下與宰相的這場比賽，果然是為了她？太和更是驚訝無比，神情又羞又惱，恨恨地自語道：原來裴俊真是為了這個女子，才敢拒絕本公主？！嬪妃們也交頭接耳，說真是一個狐狸精，看把陛下迷的！那宰相也被她迷住了，簡直顛倒乾坤！太和又惱怒地大聲說，你們嚷嚷什麼？還讓不讓人看比賽了？眾嬪妃嚇得不敢作聲，郭貴妃卻饒有興趣地看著皇妹，心想這個傻公主，本宮日後倒是可以利用她……

  馬球場上，裴俊和唐憲宗依然相持不下，杜秋娘不得已衝到兩匹馬中間。裴俊嚇得策馬倒退，忙說，快別過來，小心馬傷了你！唐憲宗也急忙後退，叫道：誰讓你來的？快走開呀！杜秋娘站在兩人中間，大聲說，我來制止這場比賽，你們都別打了！

  裴俊忙說：不行，我們都是為你而戰！

  唐憲宗也說：是啊，我們已經說好，誰贏了，才能擁有你！

  杜秋娘氣憤地說：荒唐！我是一個物件嗎？值得你們二人君不像君，臣不像臣地這樣鬥來鬥去，空惹天下人看笑話！

  裴俊忙說：對我們而言，你就是最寶貴的！

  唐憲宗伸手給杜秋娘：別理他，快上朕的馬，朕帶你離開！

  裴俊也伸出手來：不，你應該上我的馬，跟我走！

  唐憲宗大聲說：裴俊，你竟敢跟朕搶？她必須上朕的馬？

  裴俊也不甘示弱，大聲說：她應該上微臣的馬！

  兩人誰也不肯讓步，都伸手要拉杜秋娘上自己的馬。現場氣氛頓時變得緊張，場外圍觀的人也都屏住呼吸，想看一場好戲，王守澄和鄭玉棠更為驚訝，都不知杜秋娘會上誰的馬？身在場中的杜秋娘想了想，卻斷然抽身，獨自走開。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不知她為何會選擇離開？唐憲宗和裴俊對看一眼，也都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