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2024-10-04 15:25:07
作者: 莫然
接連幾日,王守澄日思夜想,反覆思量,再結合鄭玉棠的話,可以斷定裴相身邊那個隱娘就是杜秋娘。倘若他告訴皇帝真相,陛下肯定會逼秋娘進宮!王守澄絕不願出賣心愛的師妹!可他也忘不了自己為她閹割而受的那些罪!自宮時的痛苦又回到腦海里,他不禁在心裡喊道:秋娘啊,你可知道,你師哥如今已是不男不女,廢人一個,無法傳宗接代,也不能再有正常人的生活了!而我閹割進宮正是為了你,沒想到你卻要呆在宮外,嫁給另一個男人,這讓我怎能容忍?那樣我就永遠見不到你了!
這天晚上,王守澄翻來覆去睡不著,睡著後又做夢了。他夢見一片紅光中,身穿紅嫁衣和杜秋娘和裴俊牽著一條紅綢子走來。兩人拜堂成親,臉上掛著笑容,四周的人喜氣洋洋地看著他們。王守澄也走來,呆呆地看著他們,突然衝上前,推開裴俊,抓起了紅綢子。王守澄在夢中拼命撕扯那條紅綢子,喊道:不要,我不要你們成親!
他突然醒來,睜開眼睛,大叫道:不要!不要!不能啊!
他穿著內衣衝出房門,幾乎撞在一棵樹上,神情無比激動。他對天伸出雙手,情不自禁地喊道:老天,我無法想像這樣的情況!想一想都會心痛,心如刀絞……
他滿臉是淚,痛苦萬分,神情也變得激烈,一下一下擊打著樹身,直到自己的手都滲出了鮮血。他又大聲說:我不能讓她嫁給別人!我做不到啊!秋娘,我不想出賣你,但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出嫁!我一定要再親眼看看你,哪怕只看你一眼!
王守澄抬頭看著天邊漸漸湧起的朝霞,逐漸鎮定,似乎下了決心。他暗自低語:那麼,就只有一個辦法了,秋娘,師哥對不起你了!
北司府內,突吐承璀也心情不爽,他不願看到裴俊抱得美人歸,況且陛下也對那女子念念不忘。他想不出好主意,心情煩悶,揮手把桌上的筆墨紙張都掃到地上……
王守澄悄然走進來,默默收拾起那些文具,恭順地問:兒子不知養父為何煩惱?
突吐承璀苦笑道:咱家心情不暢,是因為咱家的老仇人裴俊,就要娶新娘了!不管那隱娘怎麼樣?咱家都不願看到裴俊快活美滿!何況陛下還有幾分不舍呢!
王守澄正中下懷,聽說突吐承璀還沒見過那隱娘,便含有深意地說:裴俊大婚在即,養父應該陪著陛下再去他家看看,看看有何漏洞?可以拆穿這門婚事?
突吐承璀瞪他一眼:這是什麼話?陛下親口賜婚,難道還能收回?
王守澄微笑著:可是養父,如果你讓兒子陪著養父和陛下,去那裴府瞧上一瞧,興許兒子能找到什麼漏洞,讓那裴俊當不成這新郎,也未可知?
突吐承璀這才發覺他話中有話,便決定照此辦理,讓養子跟自己去見皇帝。
御書房內,唐憲宗正鋪開一張紙,提起毛筆寫字,見突吐承璀帶著王守澄進來,便笑道:你這老傢伙,免禮了,快過來看看,朕寫的字怎麼樣?
突吐承璀走過去看,念道:佳偶天成……陛下,這是要贈給裴俊的?
唐憲宗感嘆道:是啊,他這番護駕有功,又大婚在即,這是朕的一點心意。
突吐承璀忙說:裴俊大婚在即,陛下不妨多賜些禮物,去他府上看看,以表聖眷。
唐憲宗不假思索:好啊,朕也該去看看,現在就去!
突吐承璀側身讓出後面站著的王守澄,說:這是老奴送給陛下的禮物,他叫王守澄。老奴考驗過他,最是忠誠貼心,就讓他留下來侍候陛下,可好?
唐憲宗不在意地點點頭,便帶著眾人走出去,留下小林子不滿地看著他們。
裴府院內,合府上下一片喜慶,人人都在忙碌著布置婚禮。裴直指揮一些家丁,紛紛在扎紅綢,掛燈飾,移花盆。裴俊和杜秋娘並肩看著這情形,不禁相視一笑。
裴俊高興地問杜秋娘:隱娘,你看看,這府中布置得可好啊?
杜秋娘溫柔地回答:我也不大懂,俊哥覺得好,那便是好。
裴俊攬著她的腰:不錯,只差發喜帖了,咱們商議一下,看看要請誰?
皇帝的鸞駕停在裴府門前,王守澄小心地扶著唐憲宗下來,望著門牌上的「裴府」兩個字,心情十分激動,不知杜秋娘可在這府中?她會不會認出他來?
府內大廳,裴俊和杜秋娘在桌前鋪開一張張喜帖,研究名單。裴俊說他第一個想到白翰林,他是大詩人,又是朝堂好友。杜相也要請,他是朝中重臣,又很謹慎,只是他孫子杜牧若也跟來,會不會有什麼麻煩?杜秋娘忙說,那就別請他們,俊哥,你又何必擺這麼大場面?裴俊溫存地摟住她說,我不想委曲了你,我要讓你明媒正娶、堂堂正正、名正言順地進這宰相府。杜秋娘嘆道,可是我連名字都是假的!裴俊安慰地看著她,說咱們一步一步地來嘛!杜秋娘沖他嫣然一笑說,俊哥,我信你。
兩人正感溫馨,裴直突然闖進來說,陛下駕到!裴俊忙跟杜秋娘去接駕,走出大廳,唐憲宗已站在院子當中,突吐承璀和王守澄分列兩旁,後面是一排侍衛。家丁僕人全都跪下了,裴俊和杜秋娘也急忙跪下,口稱:微臣和隱娘迎駕來遲,罪該萬死!
唐憲宗笑道:起來吧,朕一時興起,你們何罪之有啊!
眾人站起來,杜秋娘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唐憲宗身後,卻沒發現王守澄。王守澄的目光捕捉到杜秋娘,眼神頓時變得憤慨與怨毒——杜秋娘!天哪!果然是她!
王守澄的身子稍微踉蹌了幾下,好似要栽倒,又趕緊站住。
突吐承璀在旁邊發現了,連忙小聲問:你怎麼了?小心侍候,別惹麻煩!
王守澄也小聲說:對不起……可能是兒子眼睛花了?
唐憲宗隨著裴俊走向廳堂,一邊問:日子選好了嗎?朕跟貴妃都要來喝喜酒。
裴俊欣喜地說:微臣感謝陛下惦記,日子已經選好,就在下月初十……
唐憲宗回頭看了杜秋娘一眼:好呀,有佳人陪伴,這日子定是過得飛快!
杜秋娘也沉浸在喜悅中,小聲說:民女也感謝陛下光臨!
王守澄一直注視著她,心想:秋娘,原來你真是隱身在這宰相府里,你並沒進宮!而我卻為了救你出宮,成為一個閹人!這、這簡直是讓人想一想,都會受不了啊!
眾人來到裴府廳堂,案上桌上擺滿了金銀財寶,布匹綢緞,珠環首飾。唐憲宗說,裴愛卿,這都是朕賞賜給你和你那新婚夫人的。裴俊忙跟杜秋娘一起謝恩。兩個太監又呈上那幅「佳偶天成」的字,裴俊更是誠惶誠恐,說陛下的字真是越發好了……
唐憲宗轉身對杜秋娘說:這佳偶天成,還有另一半呢!隱娘,朕感激你兩次救朕,要封你為一品誥命夫人,並賜你鳳冠霞披,好讓你風風光光地嫁到宰相府!
兩個宮女呈上鳳冠霞披,杜秋娘連忙跪下,感激地說:謝陛下恩典!
唐憲宗感慨地說:快起來吧!裴俊跟朕不僅是君臣關係,他還是朕幼年時期的伴讀、好友,如今卻是朕的肱股之臣!朕今日來此,是真心祝賀他。
裴俊忙說:陛下對微臣的大恩大德,微臣真是無以回報啊!
唐憲宗笑道:你對朕的忠心,就是對朕的回報。只可惜,朕自己沒這個福份。
裴俊更加惶恐:陛下為何感慨?微臣只願為陛下分憂。
唐憲宗嘆道:你都忘了?朕曾經讓你們去尋那個江南女子杜秋娘,你和突吐承璀都是能臣呀,卻無法給朕辦到。難道朕還不能在你們面前,聊發這份感慨嗎?
裴俊渾身一震,不由得看向杜秋娘,神情有幾分尷尬。心裡嘆道,是啊,我怎麼忘了陛下,對未曾謀面的秋娘那份痴情?杜秋娘也不禁把身子往回縮了縮,又看了看那光燦燦的鳳冠霞披,也在想,怎麼會這樣?陛下的此番用意,難道是敲山震虎?
突吐承璀觀察眾人良久,也沒找出什麼漏洞來。隱娘的確美若天仙,怪不得陛下不舍,卻跟她無緣。但他聽那王守澄的語氣,似乎其中有詐?倒要試探一二。
他想了想,便上前對裴俊說:你們別見怪,是陛下對那鎮海花魁杜秋娘念念不忘,而江南各處也沒找到這女子,陛下才忍不住衝著一對新人發感慨了!
裴俊跟杜秋娘面面相覤,都覺得事態嚴重。裴俊只好說:唯願陛下早日如願。
王守澄冷眼看著,不禁暗暗發笑,心想只要他說句話,即刻間就會石破天驚!
回到宮中,王守澄一直細思量,他坐在園林中的一棵樹下不斷想,他該怎麼辦?要不要揭開這天大的秘密?鄭玉棠急忙跑來,問他托人帶話給自己,有什麼要事?
王守澄抬頭望她,苦笑著:我今天在裴相府,見到杜秋娘了……
鄭玉棠大吃一驚,看看四周,才在他身邊坐下:真的?你沒認錯人?
王守澄冷笑著:哼!我愛她愛了十年,她化成灰,我也能認出她!
鄭玉棠有些激動:那你有沒有跟她相認啊?她認不認你啊?
王守澄冷冷地說:當時陛下,還有突吐承璀都在,我就沒跟她相認……
鄭玉棠張口結舌:陛下,他也知道了?
王守澄搖搖頭:陛下不知道,我剛去陛下身邊當差,也沒貿然把這事兒捅出來。玉棠,我叫你來見面,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要不要把這事兒給捅穿?
鄭玉棠驚惶失措:你、你要告訴陛下,她就是杜秋娘?
王守澄冷笑道:陛下又怎會相信我?我在想要不要告訴突吐承璀?他若知道裴相的新娘,就是他上天入地也找不到的杜秋娘,還不樂死了?立馬會去找陛下邀功!
鄭玉棠忙說,你若揭穿此事,秋娘姐便不能嫁給裴俊了,皇帝肯定要她入宮。王守澄冷冷地說,我正在想,要不要我這個師妹入宮?鄭玉棠忙說不行,你不能這麼做!你我在宮裡活得跟地獄一樣,怎能讓秋娘姐也進來,跟我們一同受罪?王守澄卻吼道:可她不入宮,我這份罪不就白受了?鄭玉棠驚訝地望著他,說你難道還愛著秋娘姐?你如今是太監啊!王守澄被觸到痛處,悲憤欲絕地喊道:是啊,我如今成了太監!可太監仍然有著七情六慾,並非完全不男不女啊!玉棠,你知道嗎?我這兩天都在想這事兒,想得我胸膛都要炸開了!我也不想出賣秋娘,可我做不到呀!我做不到……
他又以拳擊樹,一下一下,擊得樹葉紛紛飄落,擊得他手背出血。
鄭玉棠心疼得流下淚來,連忙抓住他的手:你別這樣,別這樣啊!
她抽出手絹,給王守澄包紮好他的手,又哭著說:我知道你心裡苦,你是放不下她,才這麼左右為難。可我幫不了你!那天她在河邊不認我,我也惱過她,恨過她。可我又想,秋娘姐或許有自己的苦衷?現在我才知道,她是愛上了那個裴相!守澄,她的心不在你身上了,她已經不屬於你了!你又何必這麼苦自己?你出賣她,揭穿她,讓她進了宮,你還是得不到她,只是便宜了陛下。你又何苦要做這樣不齒的事呢?
王守澄怔了怔,繼而又發狂般地一拳砸在樹上:不,我只有這樣做,才能讓自己心安,才能讓我不痛苦。我要時時刻刻,都能看見自己心愛的女子!我要她一輩子都在我的眼皮底下活著。雖然我不可能得到她了,但我也不能讓她遠離我的視線!
鄭玉棠楞住了,還想勸他,王守澄卻痛苦而絕望地看了她一眼,說,你不要攔著我了,我必須這麼做!他拔腿跑開,一面大聲說,我決定了,誰也別攔我!
他跑遠了,背影很堅定。鄭玉棠只得喃喃說:秋娘姐,別怪他,他是太愛你了!
突吐承璀從裴府回來後也在思量,覺得今天的情形有點怪,王守澄肯定沒說實話。這時,一個小宮女來通知他,說貴妃娘娘要見他,讓他去御花園的永安河邊。
永安河裡水波瀲灩,閃著微光。黃昏下,一盞盞河燈沿河漂來,十分壯觀……
郭貴妃帶著幾個宮女虔誠地在放河燈,她雙手合十,小聲說:母親,原諒女兒和弟弟的無能。陛下被你說中了,他果然不肯立女兒為後,女兒也無計可施。
見突吐承璀走來,郭貴妃劈頭就問:你跟陛下去裴府了?見著那隱娘了?
突吐承璀故作驚訝:娘娘的耳報好快!是陛下要去給他的心腹送喜禮……
郭貴妃冷冷地問:那小林子是誰的心腹?公公是否又送了一個心腹去陛下身邊?
突吐承璀大驚,連忙朝她一拱手:娘娘,咱家不敢!
郭貴妃氣惱地指著他:你有什麼不敢的?本宮讓你去替本宮說話,你在陛下面前說了嗎?你是否忘了跟本宮的盟約?你就不怕本宮的母親——她的鬼魂回來索問你?
突吐承璀忙說:娘娘,這份指責咱家也不敢當。咱家正在為此想辦法。
郭貴妃冷笑道:是啊,那裴俊如今越發得聖寵了?你要想搬倒此人也不能了?
突吐承璀忙說:請娘娘放心,咱家會幫著娘娘入主正宮。這就去想法子……
郭貴妃點點頭,又問突吐承璀可知那隱娘是何來路?突吐承璀忙說不知,似乎陛下也放不下她?郭貴妃忙說:本宮知道,所以才要讓你去好好打聽一番。
吐突承璀告辭離開,在御花園裡邊走邊思量,不知王守澄可否清楚隱娘的來歷?突然碰見小林子端著一個盤子走來,在路口與他相逢,突吐承璀問陛下今日翻了誰的牌子?小林子說,一個也沒翻。突吐承璀問,陛下每夜都是獨處?有多長時間了?小林子說,半年來都這樣,偶爾才臨幸嬪妃一次。突吐承璀突然想起什麼,急忙離開。
夜深了,唐憲宗在紫宸殿內獨自觀賞那方手帕,不禁念出聲:紅塵凡心路漸遠,最憶深處是江南!唉,朕這宮中也是紅塵深處,隱娘啊隱娘,心悅君兮,君可知?
這時突吐承璀求見,唐憲宗連忙藏起手帕,問他這麼晚來,卻有何事?
突吐承璀跪下說:老奴特來奏請陛下,請立郭貴妃為後,立其子恆為太子!
唐憲宗怔了怔,繼而大怒地指著他:你好大膽子!深夜闖宮,就為這個?
突吐承璀低頭說:陛下息怒,陛下青春正盛,但寵妃甚少,又摒退宮女數百人。近來也少有房事,膝下子息並不多。如再不儘快立後立太子,只怕江山社稷不穩!
唐憲宗冷笑道:怎麼?你們都怕朕會死得快?這麼急於來勸朕,立後立太子?
突吐承璀重重磕頭,流下淚來:陛下半年來都甚少臨幸妃子,老奴心疼陛下啊!怪老奴愚笨,還沒找到杜秋娘。但請陛下別這樣折磨自己,有些事強求不來……
唐憲宗呆了呆:小林子真是多嘴。突吐承璀,你快起來,你既了解朕的心事,就該幫朕達成心愿。何必也來逼朕?還拿江山社稷這麼大的帽子,往朕頭上扣!
突吐承璀有些狼狽,唐憲宗又問他,是否有人逼他替自己說話?突吐承璀忙說沒有,是老奴瞎操心。他卻在心內嘆息,心想活該倒霉!真他媽的兩邊都不是人……
他怏怏不樂地回到神策軍總部,王守澄正在焦急等候,說自己有要緊的事。突吐承璀瞪了他一眼:咱家正想問問,你跟著陛下去了裴府,瞧了半天,可否找到什麼漏洞,讓那裴俊當不成新郎?還有,你是否知道那隱娘的來歷啊?
王守澄忙說:養父英明,兒子正要稟報一個天大的秘密,那隱娘並非是隱娘……
突吐承璀怔了怔,急忙問:哦?那麼她又是誰?
王守澄微微一笑:那即將嫁給裴相的隱娘,她就是杜秋娘啊!
突吐承璀一聽,簡直不敢相信:你說什麼?隱娘她?她是誰?
王守澄肯定地說:她便是陛下上天入地、遍尋不著的杜秋娘!
突吐承璀驚呆了,隨即大喜:好兒子,你給咱家帶來一個好消息!陛下一直在怪咱家沒找到她,不料她就在天子腳下,在咱家眼皮底下……哎,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王守澄忙說:兒子還沒進宮前,偶然路過鎮海,正巧遇上選花魁,當真是萬人空巷。兒子也去看熱鬧,見過那杜秋娘一面,因了她的花容月貌,兒子再難忘懷。
突吐承璀激動地拍拍他的肩: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哎呀老天爺,活該咱家有福氣,認了這個好兒子,竟一舉解決了陛下和咱家的大苦惱!真是可喜呀可喜……
王守澄淡然說:養父待兒子恩重如山,敢不報答?養父得知此事,又當如何?
突吐承璀摔門而去:連夜闖宮,向陛下揭露此事!裴俊可是咱家最大的政敵呀!
王守澄臉上浮起百感交集的笑容。心酸地自語:秋娘,師哥對不起你,可師哥沒別的法子,只能讓你進宮,讓你活在師哥眼皮底下,來圓師哥這點可憐的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