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2024-10-04 15:24:27
作者: 莫然
王守誠躺在閹割所小房間的一張破木床上,三天三夜昏迷不醒。他嘴唇乾裂,雙眼緊閉,痛苦不堪,一直叫著要喝水。閹匠守在門外,卻不敢給他喝。王守誠似夢非醒,眼前又出現幻覺:碧波漣漪中,杜秋娘淺笑盈盈地站在水中央朝他招著手,說守誠哥,我知道你是為了救我才這樣。我就在這兒,你來找我呀!快來呀!快來……
王守誠在床上來回翻滾,拼命掙扎,又不斷叫道:秋娘!秋娘!
閹匠嘆道:你都這樣了,還在叫一個女人的名字,既如此,為何不當男人?
王守誠還在幻覺中,他努力朝水波中的杜秋娘走去,杜秋娘卻漸漸消失了……
又過了兩天,王守誠總算好些了。突吐承璀來看他,站在床邊觀察著他,欣慰地說:看來,你經歷了常人難以想像的痛苦,總算熬過了這個生死關。
王守誠好似變了一個人,安靜地低下頭來:小的感謝突吐中尉搭救。
突吐承催點點頭:望你知恩圖報。你叫著一個女人的名字,你就是為她而自宮?
王守誠忙說:不不,那是小的妹子,早就不在人世了。
突吐承璀皺起眉頭:咱家警告你,若你想進宮是為了女人,咱家活剝了你!
王守誠忙說:怎麼會呢?小的是窮怕了,當真貪慕榮華富貴!
突吐承璀放下心來,又跟他一席交談,發現王守誠竟有些文韜武略,便問他是在何處拜誰為師?或有什麼世外高人指點?否則一個窮小子哪懂這些?王守誠想了想才說,他進山砍柴時,經常遇到一個老和尚,曾對他稍加指點。突吐承璀笑道:你這番經歷倒有點桃花源的味道。小子,你有福了,咱家看好你,想認你做養子,今後就跟著我,你可願意?王守誠連忙點頭說,當然願意。中尉在宮中可是一手遮天……
突吐承璀頗為得意,又訓導了他一番,說你去了宮中,遇事不怒方成大器。你還要學會隱忍,忍旁人不能忍之忍才行。王守誠連連應承,突吐承璀更加滿意,說小子,你經過此番生死考驗,又能跟著我,必定前程無量,以後連天子都要聽咱的!
次日,一個小太監趕著馬車來接王守誠,他正望著河水呆呆出神,仿佛又看見杜秋娘踏著水波,微笑著朝他盈盈走來。他無限痛苦地甩甩頭,回想從前,真是恍若隔世!如今他已成為閹人,也喪失了男兒的血性,從此便不男不女!但他並不後悔,因為此生若不能再見小師妹,他也將成為一個廢人,生不如死。王守誠振奮地上了馬車,心心念念,只求進宮後能見秋娘一面,這樣才對得起自己這份一往情深。
浣衣局內,鄭玉棠還在洗著那些永遠洗不完的衣物。其他洗衣婦得知她在等著好姐妹救她出宮,都取笑她太傻!鄭玉棠不想理她們,卻發現自己洗好晾曬的一些衣物被扔在地上,踩得很髒,她不禁叫起來:這是誰幹的事兒?我昨晚洗了一夜……
掌衣女官走過來,給她一耳光:不管誰幹的,你快去洗乾淨,否則別想吃飯!
鄭玉棠委曲地流下淚來,忍氣吞聲去撿衣物,掌衣女官正欲走開,外面走進來一個老太監,掌衣女官連忙笑臉相迎上去:喲,這不是貴妃宮中的劉公公嗎?
老太監指著外面:哎,那邊一盆牧丹,是不是你們浣衣局裡有誰動過?
女官莫名其妙,鄭玉棠嚇得不敢吭聲。幾個洗衣婦卻一起指著她……
劉公公笑問鄭玉棠:是你呀?昨兒我看那花都快死了,今兒卻又活了!
鄭玉棠不知所措地點點頭:是我昨兒侍弄過它。
那太監拍拍手:咱貴妃早就讓我尋一個會種牧丹的花女,你可願意去?
鄭玉棠連忙點頭,心想在這裡受盡侮辱與折磨,不如離開。老太監帶著她轉身走去,洗衣婦羨慕地看著他們,掌衣女宮卻在旁邊冷笑道:哼,還不知是福是禍呢!
鄭玉棠跟著老太監走在長長的宮道上,也不知會有什麼樣的命運在等著她?
對面有個太監領著換了裝的王守誠迎面走來。兩人擦肩而過,都覺得有些面熟,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看,趕緊走開。鄭玉棠望著兩旁高高的宮牆,又潸然淚下,暗自想:我還能走出這深宮,回到江南嗎?也許此生都沒有希望了……
突吐承璀正在「北司」府跟一個滿臉橫肉的太監談話,他是內務府總管仇士良。
突吐承璀說:我神策軍雖是大內禁軍,那些朝中重臣卻不把咱放在眼裡。特別是裴俊,他年少輕狂,仗著聖上專寵,便想樹立自己的宰相之威,對他不可小覷呀!
仇士良恍然大悟:就是他挑唆陛下,滅了我五坊的威風?據說他還上書指責我雕坊、鶻坊、鷂坊、鷹坊和狗坊,都是暴盛寇盜?好呀,我也不會放過他!
突吐承璀會意地點點頭:好,定有用得著你的時候。
一個小太監帶著王守誠進來稟報,突吐承璀轉對仇士良說:這是咱家新收的養子,他叫王守澄,是澄清的澄,我希望他在咱家面前,還有你面前,都是透明的!
仇士良如雷轟頂,呆呆地看著王守澄,恨恨地想,緣何中尉收他當養子?而沒想到咱家?突吐承璀裝沒看見他的不悅,反讓他來安排王守澄,說幹什麼都行。他又對王守澄說,作為咱家的養子,你還要歷練一下才行。王守澄恭敬地說,犬子明白。仇士良冷冷地讓王守澄跟他走,突吐承璀望著他們出門,臉上浮起一縷冷笑。
仇士良滿臉不悅地走在宮中長廊上,王守澄溫順地跟在後面。仇士良不時回頭看他,終於忍不住大聲說:咱仇士良出身世代宦官之家,他突吐中尉算什麼?我父親被御賜金魚袋時,他還不知在哪兒!咱家才不稀罕當他的養子!誰想當就當去吧!
王守澄見他如此驕橫,只好隱忍地一語不發,卻悄悄東張西望著,不知秋娘在哪兒?他開始發愁了,這麼大的皇宮,讓他上哪兒去找自己的心上人?
兩人來到濯掃局,一群衣服破爛灰頭土臉的太監倚坐在牆角落裡打瞌睡,看見他們就連忙站起來,個個嚇得驚惶失措。仇士良指著王守澄說,這是你們的新夥伴,你們要好好待他啊!他又瞪著王守澄說,這是宮中最髒最亂的差使,你就在這兒歷練吧!
他哈哈大笑著離開,這群髒亂差的太監卻好似活過來,紛紛圍住了王守澄。王守澄莫名其妙,問他們想幹什麼?太監們也哈哈大笑,立刻就用拳頭告訴了他——他們紛紛擁上來,你一拳,我一掌地打著他,王守澄猝不及防,被他們毆打倒地,又抱著頭在地上翻滾著,臉上和嘴角都流出血來。他咬牙硬撐著,心想不能讓這些人看出來他會武功。太監們見他不反抗,打得更起勁了,王守澄終於被打得躺在地上動彈不了。一個太監把一根條帚扔給他說,快起來,把這兒打掃乾淨!否則不給你飯吃!
太監們一轟而散,王守澄慢慢爬起來,擦去臉上的血,抄起條帚開始掃地。
當晚,唐憲宗在文案後看一卷《貞觀政要》,太監小林子在旁侍奉。唐憲宗看得津津有味,讀出聲來:朕年十八,猶在民間,百生艱難,無不諳練……
突吐承璀走進來,大模大樣地朝小林子擺擺手:莫驚憂了陛下……
唐憲宗抬頭對他笑道:愛卿來了?深夜進宮,所為何事?
突吐承璀驚訝地看著他:陛下,為何深夜還在獨自看書,竟無人侍寢?
唐憲宗一揮手:算了吧,那些嬪妃,朕一個也看不上。比如說,朕在看先皇的《貞觀政要》,這百姓的艱難,又去跟何人細說?若有一絕色女子,知曉民間疾苦,創業艱難,能時刻在朕身邊,多多諍諫,以糾朕的失道,朕才是喜而納之啊!
突吐承璀苦笑道:陛下又在怪老奴,沒把那杜秋娘尋入宮中?
唐憲宗也苦笑道:好了,別提她了!朕對此也不指望了……哎,朕上次對你說過的,如何處置五坊小兒之事,愛卿有何良策?快說來聽聽?
突吐承璀硬著頭皮說:五坊小兒確該嚴懲。但若放出宮去,只怕他們會在民間撒野,更難管理。不如派能員去嚴加整治訓管,強令他們改掉惡習,聖上以為如何?
唐憲宗想了想:那就交給你辦理。愛卿是個幹才,可惜書讀少了,無法涉政呀!
突吐承璀趁機說:老奴正想求陛下開恩,准許老奴在宮中建個內書堂,選派那些聰明伶俐、可以造就的小太監入學,讀一些必修課,讓他們以後也能出人頭地。
唐憲宗沉吟著:設立內書堂?有點意思啊!讓朕想想吧……
突吐承璀高興地說:那老奴就等著聖上恩准了。
清晨,朝陽的光輝盡情灑在皇宮的廣場上,一片燦爛輝煌。
一群大臣排著隊準備進宮,裴俊和一個中年官員——翰林學士白居易也在其中。
白居易突然發難地說,你們知道嗎?突吐承璀竟對聖上提出,要設內書堂?另一個大臣憤怒地說,成何體統?聽說還要照翰林院和國子監,來標配師員!又一個大臣說,決不能允許。否則他們今後更要騎到咱頭上,作威作福了!
白居易又凜然說:是啊,我朝素來是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若讓這些太監也讀書習字,今後進入文書房當差,這天下大事,就難保不落入他們掌中!
裴俊在旁聽了,知道他們都對宦官當道不滿,若同事上表陳情,他定當相助。
宣政殿內,唐憲宗坐在皇位上,問臣子們:關於設立內書堂,卿等是何意見?
突吐承璀立刻上前侃侃而談:老奴覺得勢在必行。許多太監是從小進宮,目不識丁,無法涉及文墨工作,勝任司禮、掌印和秉筆等職,有必要讓他們去學習進修。
唐憲宗聽得頻頻點頭,幾乎排在最後的白居易卻急了,立刻搶上前去說,微臣覺得,此舉不妥!唐憲宗遙望著他問:你是誰呀?白居易朗聲說,微臣白居易,字樂天,乃翰林學士。唐憲宗點點頭:朕知道你,詩歌寫得不錯。那你有何意見啊?
白居易凜然說:微臣以為此舉不可,依照先太宗的祖訓,宦官不能干政!
眾人聽了都是一震,唐憲宗沉吟不語。突吐承璀卻大為震怒,回頭瞪著白居易:一派胡言!聖上在跟臣子們討論,如何設立內書學堂一事,何來什麼宦官干政?
白居易毫無顧忌地說:微臣以為,太監就是天子的家奴,要乾的就是下等差事,何用學習進修?如今朝野內外皆知,不但五坊小兒胡作非為,在民間騷擾百姓,在宮中也幹了不少有損朝廷威嚴和聖上聲譽的壞事。如再設立內書堂,實在大無必要!
眾人都為他捏了一把汗。只有裴俊暗暗點頭,讚許地回頭看著白居易。
皇座上的唐憲宗卻沒有表態,似乎有所觸動,陷入了沉思……
突吐承璀更加大怒,指著白居易喝道:大膽!竟敢指責聖上!危言聳聽!
白居易激昂地說:聖上明鑑,微臣是在為國擔憂。很多太監已經為官為將,負責國家征伐了!這是自古以來少有的!再為他們開學堂,讓他們染指天下事,豈不是宦官干政?聖上可賞賜他們錢財,卻不必為他們壞了祖宗的規矩,讓天下人恥笑!
唐憲宗忍無可忍,站起來指著白居易:你這個翰林學士簡直目中無人!朕若有失德乖疏之處,但憑你們勸諫,你指責朕壞了祖宗的規矩,有何依據?說來聽聽!
突吐承璀也指著白居易:大膽狂徒,仗著幾分才氣,竟敢妖言惑眾!一個小小翰林,居然指責陛下妄議朝政,這才是壞了祖宗規矩!來人呀,拖出去,亂掍打死!
裴俊連忙挺身而出:突吐中尉,聖上在聽取朝臣的意見,白居易直言不諱,何談妄議朝政?陛下愛民如子,你竟敢一手遮天,替陛下做主,擅殺翰林?
突吐承璀羞惱成怒地瞪著他,繼而又生氣地轉向唐憲宗:陛下……
唐憲宗想了想,又坐下來,溫和地說:好吧,臣子直言諸事,朕也該有容量。只要白居易承認自己有錯,不該攻擊朕,再向突吐中尉認個錯,倒也罷了!
白居易卻梗著脖子:微臣雖然見識淺陋,但並非過錯。
唐憲宗氣得指著他:你!大膽!朕看你就該回盔厘縣,還去當你的縣尉!
突吐承璀解氣地大笑:聖上英明,看你還敢不敢再誹謗大員,妄議朝政?!
裴俊連忙說:陛下,微臣覺得白居易所說皆有道理,只是他言語太直,有損聖上威嚴。但如因其冒犯陛下,便將他趕出翰林院,只怕以後就沒人敢說真話了。這對陛下恢弘先朝的納諫制度,以令朝政清明,真是有百害而無一利啊!
唐憲宗不禁深思,裴俊又說:微臣也不同意設立內書堂,這會使太監滋長出人頭地的思想,不利於為陛下服務。他們可在空閒之餘翻看書藉,豐富學識,便足以了。
他身後幾個大臣也紛紛上前,一個個說:臣附議!臣附議!臣也附議……
唐憲宗見狀,只好說:今天就到這兒啊,內書堂一事暫緩,退朝!
他起身離去,突吐承璀悻悻然地看著裴俊和白居易,也是無可奈何。
殿外檐下,大臣們走出來,紛紛說:今天好險!幸虧裴相替白居易說話……
白居易對裴俊一拱手:謝裴相為樂天力辯!樂天也是憂國憂民,但人微言輕。
裴俊笑道:白兄敢於直言,確也難得!本官記得,你與元稹是同科進士?
白居易笑道:我們還是親密好友,只是不知道,元兄為何突然離京,去了西川?
裴俊好似想起什麼,便從容走開:本官府中還有些事,先走了。
白居易望著他的背影,心說:儘管你與元兄不和,我卻從此將你引為知己了!
殿外檐下的另一邊,王守誠正在掃地,他東張西望著,不知這官殿重重,小師妹在哪兒?他暗自心想,哪怕掃遍皇宮的每一個角落,也要找到杜秋娘!
他不小心撞到仇士良,仇士良氣惱地看著他:王守澄?你在幹什麼?
王守澄清醒過來,忙說:總管,對不起……
仇士良怒喝道:聽說你整天跟丟了魂似的,在這宮中轉悠。你到底想幹什麼?
王守澄忙說:沒、沒幹什麼?這濯掃局,不就是每天干掃地的活兒嗎?
仇士良氣憤地指著他:你還敢頂嘴?以下犯上!給我掌嘴!快!
王守澄瞪著他,似要發作,又想起突吐承璀的話,要隱忍不發,便慢慢抬起手,給了自己一巴掌。仇士良怒喝道,不夠!再給我狠狠打!王守澄只好狠狠打著自己的臉,不明白他為何處處跟自己作對?仇士良見王守澄打了自己十幾下,又說,罰你在這兒跪一柱香的功夫!王守澄溫順地跪下來,仇士良見此情景,才心滿意足地走開。
稍傾,鄭玉棠提著澆花水壺,走過王守澄身邊,不由得轉頭看看他,心裡又在納悶:這小太監的身形,怎麼看起來有點面熟?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
郭貴妃的正陽宮外,鮮花盛開,品種繁多,簇擁著宮殿,色彩繽紛。鄭玉棠提著水壺去澆花,覺得這養花的差使可比在浣衣局強多了,心裡很感激那劉公公。
正陽宮內也是處處擺滿了牧丹花,郭貴妃與昇平公主正在交談。
昇平公主不滿地說:你呀,別把心思放在這花花草草上。你是後宮地位最高的嬪妃,應想著如何侍候好陛下,再把心思放在恆兒身上,他肯定是未來的太子!
郭貴妃嘆道:可陛下至今不立後,也不立太子,我想探查陛下的心思,他卻說,立儲乃天大的國事,後宮不可干預。何況早有祖制,無嫡立長,你說氣人不氣人?
昇平公主生氣地站起來:紀妃的兒子倒是長子,但她出身微賤,難道陛下竟想立寧兒為太子?你就是愚鈍!皇兒里只有恆兒和寧兒可能當太子,你怎麼不去爭?
郭貴妃又嘆道:可我連陛下的面都很難見到,怎麼去爭?
昇平公主沉思著:那你該去問一下,最近陛下愛去誰宮中?昨晚皇帝是誰侍寢?
郭貴妃忙說:據小林子來報,昨晚無人侍寢。陛下這陣子都是獨自就寢。
昇平公主大吃一驚:怎麼會這樣?陛下對嬪妃都不滿意?更無專寵?
郭貴妃想了想:小林子說,昨晚陛下提到一個女人的名字,叫什麼?杜秋娘。
昇平公主立刻引起警惕:杜秋娘?這女人是誰?
郭貴妃又想了想:還沒進宮吧?尚在江南。陛下正派突吐中尉去尋她。
昇平公主皺起眉頭:江南女子最是魁惑人,你可要小心啊!
這天夜裡,在裴府書房內,裴俊也對杜秋娘講了白天在皇宮裡發生的一幕。杜秋娘認真地聽著,繼而點點頭:我知道白居易的美名,他聰慧絕人,襟懷宏放。
裴俊嘆道:是啊,白兄不像那元稹,是個放蕩不羈的才子。白兄骨子裡流的是忠君報國的熱血!可惜他跟元稹是好友,我只能對他若即若離……
杜秋娘一臉不屑:你那個好皇帝,卻認不清誰是忠誰是奸?
裴俊嘆道:聖上真是賢明,志在中興,勤政愛民,戒奢倡廉。放宮女,裁冗員,減稅賦,罷進獻,懲治五坊小兒……可他也有致命弱點,就是放縱太監,致使宦官的權勢越來越大,那突吐承璀權傾朝野,專橫跋扈,再不及時扼制,他將為所欲為啊!
杜秋娘不解地問:既然你說皇帝是明君,難道他竟看不清這一點?
裴俊苦笑道:當初涇師兵亂,跟著皇帝一家逃出京城,始終守護皇家的,只有神策軍和宦官們,而大臣和將領都自顧逃生了!所以在天子心中,太監和宦官才是他最信賴的人。何況聖上登基也不容易,那時王叔文把握著朝政,若不是突吐承璀等人輔助,這皇位還不知是誰的?如今陛下成了天子,對這些人能不遷就?能不縱容麼?
杜秋娘不服氣地問:就算天子讓步,那你這們這些重臣呢?
裴俊又嘆道:重臣雖多,可忠臣少呀!有的明哲保身,不敢主持正義,招惹宦官。有的結黨營私,勾心鬥角,反給宦官留下可趁之機。有的更糟,還用重金賄賂宦官,企圖鑽營升遷……你說說,我又該怎麼辦?如何才能扼制這些宦官?
杜秋娘想了想,笑道:你當真問我?那我就當真給你出個主意。
裴俊又驚又喜:秋娘,你竟有良策?快快說來!
杜秋娘笑道:俊哥勿憂,秋娘這一良策,便是任用賢能,抑制宦官。既然朝中能臣不多,忠良更少,那就再開新科取士,從民間提拔一些幹才,來輔助你們。
裴俊高興地站起來:好計策啊!再開新科取士,選拔賢良公正!
杜秋娘又說:通過科場考試,在普天下的讀書人中選拔良才,定能得到治國安邦的棟樑之材,再委以重任。他們沒有門戶之見,朋黨之爭,宦官之忌,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定會放開手腳,大展抱負,就會逐漸削弱宦官的勢力……俊哥覺得怎樣?
裴俊激動地以拳擊掌:太好了!朝中大臣施展不開手腳,民間的仁人志士卻報國無門,正是選拔人才的好時機!我明天便啟奏陛下,請求他為國選賢,新開一科。
杜秋娘提醒道:再讓那個皇帝,封你為主考官。
裴俊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說,秋娘,你真是我的賢內助!杜秋娘笑道,現在還不是吧?裴俊認真地說,但將來一定是!兩人相視而笑,都感到一種志同道合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