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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5:24:08
作者: 莫然
李府廳堂已亂成一團,到處都被翻搜過,還有幾個文人在查帳薄。突吐承璀得意地踱進來,四處查看著,對眾人說,這李錡富甲一方,金銀財寶不計其數,你們可要好好查看,他究竟有多大家底?文人們紛紛答應著。突吐承璀又問,裴大人何在?一個軍士回答說,小的不知,聽說去找什麼密道了?
突吐承璀皺起眉頭,不禁自語:難道這李錡,還有什麼寶藏不成?
裴俊緩緩走進來,冷冷地說:即使有,也與你無關。
突吐承璀回頭看見他,忙說:裴大人,聽說你去找什麼密道了?告訴你,若那密道里藏著李錡的家私,你可別獨自吞了,咱家也有一份兒!
裴俊淡然說:我也告訴你,不管那密道里有什麼,都與你無關。聖上早就有令,剿滅李錡後,其財產全部充到國庫,權當鎮海三年的賦稅。
突吐承璀吃了一驚,大為不悅:你、你怎麼會聽憑聖上如此處置?
裴俊冷笑道:這不僅是聖上的皇命,也是本官的意見。李錡為害浙西多年,這次叛亂,又給當地百姓帶來無法估量的損失,此舉便是一種彌補。
突吐承璀惱怒地說:即便如此,你怎能自己處置,我這個監軍豈不是虛設了?
裴俊淡淡地笑著:你不是還有自己的差使兒嗎?
突吐承璀氣極地朝門外走去:好好好,你火速蕩平鎮海,又把李氏財產充公,自然是頭一功。可咱家的使命還沒完成呢,你也別攔著我……
裴俊看著他,不禁又冷笑起來,心想:你是去找杜秋娘?可惜晚了一步!
廳堂外的空地上,官兵打著火把,守著一群可憐巴巴的家眷和僕人。突吐承璀走到人群跟前,一個個查看著他們:咱家在找一個人,她是鎮海今歲的花魁,聽說又進這府中,當了李錡的侍妾,名叫杜秋娘。你們誰知道,她如今在哪兒?
眾人紛紛搖頭表示,不知她在哪兒?又七嘴八舌地說,她可能已逃走……
突吐承璀有些意外,回身對官兵說:你們再去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裴俊走來說:突吐常侍,聖上命我全權處置李錡家眷,我已宣布不打不殺,帶回京城,讓聖上親自裁決。你何苦為了一個什麼花魁,鬧得上下不安人心惶惶?
突吐承璀懷疑地看著他:對了,你親自守秘道,有沒有抓到逃走的杜秋娘?
裴俊坦然說:沒有,我在秘道外守了許久,一個人也沒抓著。
突吐承璀又氣又急:她竟插上翅膀飛了不成?咱家挖地三尺,也要找出她!
裴俊淡然走開:請便,但要抓緊時間,大軍後日啟程,你只剩下一天了。
突吐承璀氣極地望著他的背影:好個裴俊,你就跟咱家作對吧!
鎮海街頭,一派大亂後的太平景象,人們奔走相告,歡呼李錡被捉。但楊柳渡卻生意清淡,十一娘愁眉不展,不知李錡滅亡了,杜秋娘又會怎樣?
突吐承璀率領幾個官兵走進來,大刺刺地坐下,十一娘卻驚得站起來說,你是官家?來我楊柳渡作甚?突吐承璀哈哈大笑說,別慌,咱家已經沒了逛窯子的資格!十一娘又仔細打量他,說你、你是太監?幾個官兵一起吼道:放肆!這是神策軍中尉,突吐承璀常侍。十一娘忙說,這裡也並非窯子,歌伎館的姑娘都賣藝不賣身。
突吐承璀冷冷地問:但若被官家強行掠走呢?比如那花魁杜秋娘?
十一娘更加吃驚:她?自從她被李錡強迫進府,我們就再沒有她的消息。
突吐承璀遺憾地站起來:若你有她的消息,立刻通知咱家,定有重賞!
十一娘答應著,突吐承璀想了想,又問:聽說她奪花魁時,唱過一首曲子?
十一娘忙說:是一首「金縷衣」,若官家需要,民女可把歌詞抄給你。
突吐承璀點點頭,心想找不著此人,就拿這曲子交差,請聖上再派人來尋。
裴俊也在營帳內安排善後事宜。他親切地對張子良等人說:蕩平反賊,你們是首功。待本官回京後奏明聖上,必有重賞。本官即將班師回朝,委派你等輔助各州新任刺史,繼續清除藩落部隊,彈壓城中騷亂,平息各處戰火,不得傷害百姓。
張子良等人一起拱手道:我等聽令,請裴大人放心!
裴俊又說:還有一事,李錡是江南首富,家中必有黃金萬兩,珍寶無數。不料在府中搜尋查帳,卻是寥寥無幾。這大筆資金是否被他藏匿?你們可否知曉?
張子良等人皆說不知。裴俊命人召來當地有威望的士紳、商團領袖及著名的文人,問了同樣的問題,他們也盡皆不知。裴俊又打聽陽城的下落,眾人卻說聞所未聞。裴俊不禁心想,難道李錡的寶藏子虛烏有?陽城年事已高,早就不在人間?
突吐承璀衝進帳內,急切地問:裴大人,聽說你在調查李錡的秘密寶藏?
裴俊又好笑又好氣:你既聽說此事,就該知道本官四處打聽,卻一無所獲。
突吐承璀不甘心地望著他:明天真要班師回朝?難道讓這筆寶藏就此湮滅?
裴俊冷冷地說:當然不是。待本官回京稟報了聖上,朝廷也可再派人來鎮海徹查此事。如今我們還是儘快上路為妙。請問突吐中尉,想走水路還是陸路?
突吐承璀恨恨地說:反賊李錡自然坐船回京,咱家年紀大了,也要走水路。李府那些粗俗之人就徒步回京,裴大人還年輕,辛苦一點走陸路吧!
裴俊正中下懷,便笑道:好,就依突吐中尉的分派,明天分頭行動。
突吐承璀乾笑兩聲走出帳門。裴俊心知肚明,此人必定是想回京搶頭功,順道再逼李錡吐露那份寶藏。他也正想走陸路,好順道打聽陽城老師的下落。
羅浮山上,軒轅集難以心安,也在牽掛秋娘,未知她可否脫離苦海?
王守誠發瘋般地衝進來,說了情況,立逼著師傅趕快出主意,好救師妹回山。軒轅集深感意外,又打探鎮海城中情況怎樣?朝廷統領是誰?李錡現在如何?王守誠忙說,城中無大礙,李錡被活捉,朝廷統帥是一個姓裴的新任宰相……
軒轅集眼睛一亮:是裴俊?守誠,別擔心秋娘,她不會有事,裴俊不會亂來。
王守誠焦急地說:可秋娘作為李府家眷被抓,性命難保啊!
軒轅集自信地說:裴俊是正人君子,宅心仁厚,遵紀守法。就算秋娘被定為李府家眷,也暫時沒有性命之憂。可能會被解到京城?為師再設法,救她出牢籠。
王守誠更急了:那怎麼行?一個弱女子,又是罪婦之身,還不受盡凌辱?
軒轅集深思著:我們靜觀其變吧,秋娘或能進宮見陛下?那也不是壞事……
王守誠又驚又怒:師傅還要繼續你的美人計?秋娘又會為此受苦?我決不答應。師傅,你若不肯授徒兒妙計,我就,我就再次下山,以我自己的方式去救秋娘!
軒轅集還想耐心勸他,王守誠卻再也不聽,轉身就衝出門去。
軒轅集欲叫他,又忍住了,只好嘆道:任隨他吧,這都是命……
紫宸殿內,唐憲宗正在看一份奏報,腳下倚著那隻雪白的狗兒。他高興地拍案而起:好!鎮海捷報,反賊已蕩平,還活捉了李錡……杜愛卿,朕太高興了!
杜佑在旁笑道,裴俊確是幹才,這麼快就建立了奇功。唐憲宗忙說,突吐承璀也有一份功勞。杜佑只好說,陛下聖明。這時一個太監進來稟報說,昇平公主來了。唐憲宗不覺皺起眉頭,起身走下台階,心想這麼晚了,她來幹什麼?
昇平公主雍榮華貴地走來,態度倨傲地說:這麼晚了,杜相還不走?
杜佑忙對她行了一個禮,小心翼翼退出去:公主,老臣這就告退……
唐憲宗不悅地看著昇平公主:姑母,我正跟杜相商談國事,你不該趕走他。
昇平公主冷冷地說:請叫我岳母。陛下,這才是本宮最重要的身份。
唐憲宗更加不快:岳母這是在提醒我,沒盡到女婿的責任?
昇平公主也很不快:是啊,本官的女兒還在正陽宮中,盼著陛下的臨幸呢!
唐憲宗有些惱怒:姑母,須知朕是皇帝,還有許多國事,忙不過來……
昇平公主冷冷地說:這也是你做皇帝的職責,再忙再累,都不能寒了後宮的心。
兩人互相瞪著,僵持了一陣。唐憲宗只好吩咐,擺駕正陽宮。
郭貴妃正在逗三歲的皇子李恆:兒子,你是今後的皇帝,為娘就指望你了!
唐憲宗帶氣地走進來:誰說過你兒子今後就是皇帝?
郭貴妃嚇得起來:本宮是在逗孩子玩兒,請陛下別認真。但本宮在東宮時,便是太子妃,本宮的兒子也算嫡皇子吧?難道這皇位就當真沒份嗎?
唐憲宗生氣地指著她說,大膽!後宮不能干預國事,這立儲之事乃天大的國事,豈可在宮中戲言?何況你還不是皇后,早有祖制,無嫡立長,難道你不知道?郭貴妃不服地說,紀妃的兒子李寧倒是為長,但她出身微賤,憑什麼母以子貴?
唐憲宗氣得揮揮手:哎呀煩死了煩死了!朕多日不見你,一見面你就說這些,這不是趕朕走嗎?好,朕走!不是你母親逼著,朕本就不想來……
他拂袖而去,郭貴妃後悔莫及,忙叫:陛下別走!但唐憲宗已經出宮。
普照殿內,紀妃在教八歲左右的皇長子李寧念書: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李寧問她什麼意思?紀妃慈愛地說:兒子,今後這天下,都是你的了!
唐憲宗氣猶未平地走進來,聽見這話更加不悅:紀妃,你在說什麼?
紀妃看見他,也嚇得忙跪下:陛下,臣妾、臣妾什麼也沒說呀!
李寧卻傻傻地上前:父皇,母妃說,兒子長大了能當皇帝……
唐憲宗憤怒地喝斥他們愚蠢!說你們難道不明白,這些話會給你們招來大禍嗎?到那時只怕朕也護不了你們母子倆!紀妃嚇哭了,連聲說,臣妾以後再不敢了!李寧也嚇得哭起來,說父皇,兒子再不敢當皇帝了!唐憲宗更加心煩意亂,不耐地揮手說,起來吧,朕不想再跟你們說這些。朕還是回自己宮中安歇吧!
唐憲宗不顧紀妃含淚挽留,氣咻咻走開,一直走到皇宮庭院裡才停下來。他抬頭望著夜幕下的星空,心潮難平,心想:緣何朕身為皇帝,欲建霸業,內心卻這麼鬱悶和孤獨?緣何在這後宮中,朕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說話,與朕分享喜怒哀樂的女子?更別說知音了!老天,你把一切都給了朕,緣何不賜給朕一個好女人?!
清晨,鎮海碼頭,幾隻官船靠岸停泊著,一隊官兵押解李錡上了最大的官船。他身帶鎖鏈踏上船頭,又回望岸邊,滿臉憂愁與不舍,不知自己還能不能回來?
一個官兵上前說,突吐大人請他去船艙。李錡渾身一震,才知突吐承璀也來了。他進了船艙,突吐承璀獨自坐在桌邊等候,見了他就笑道:錡公,一向可好?
李錡對著他苦笑:你看老夫這樣,鎖鏈加身,好得起來嗎?
突吐承璀去歲曾來鎮海宣旨,勸李錡進京入朝,說陛下會給他恩典。如今想來,李錡頗為後悔,說老夫本該聽你的,但你收了老夫一千兩銀子,也該替老夫說話。突吐承璀忙說,咱家何曾收過你銀子?李錡又說,是老夫記錯了。老夫不該舉兵反叛,請突吐大人回京後,在陛下面前替老夫求情,以免死罪,老夫感激不盡……
突吐承璀小聲說:咱家可幫你脫罪,但你得告訴咱家,你的秘密寶藏在何處?
李錡大為震驚:不不,我沒有什麼秘密寶藏……
突吐承璀冷笑著:別死到臨頭不開竅!如能拿錢免罪,豈不是萬幸?
李錡只得嘆道:好吧,如大人能免老夫死罪,這批寶藏不在話下,一定奉送。
突吐承璀笑道:就這麼說定了!還有一事,聖上早有耳聞,錡公曾納花魁杜秋娘為小妾,那女子神姿仙貌,宮裡三千粉黛都比不過她……你可知她如今在哪兒?
李錡傷感地說:杜秋娘?說來慚愧,老夫跟她還沒圓房……
突吐承璀拍手笑道:她還是清白的女兒身?那就更好!但如今她在哪兒?
李錡搖頭嘆息著:老夫也不知道。她不是鎮海人氏,沒準兒已逃回蘇杭。
突吐承璀失望地嘆道:看來這杜秋娘是渺無蹤跡了?金縷衣,曲終人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