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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5:24:01
作者: 莫然
軒轅集和王守誠在羅浮山頂,接到了杜秋娘的飛鴿傳書。軒轅集看了紙條,不禁嘆氣。王守誠在旁邊很著急,忙問師傅,師妹的信上說了什麼?
軒轅集嘆道:鎮海到底還是生變了!李錡黔驢技窮,秋娘勸阻無效。
王守誠一聽就急了,忙說他要去救師妹!軒轅集制止他說,秋娘陷在李府,重兵包圍,你如何沖得進去?為師自有妙計,定會讓那李錡早日兵敗,儘快結束江南的兵亂和為害百姓的戰禍。那時,為師自會派你下山,去接應秋娘……
王守誠這才放下心來,他望著藍天祈禱,只願師妹平安才好。
在李府,杜秋娘兩日未食,餓得無精打采,有氣無力。她一直在想,自己該咋辦?兩天過去,不見李錡人影,如何勸諫他?如何保住自身清白?玉棠或許能幫她逃走,但無功而返,又如何心甘?突然窗外飛來一隻鴿子,停在窗欞上「咕咕咕」叫著。杜秋娘一機靈,跑過去捉住鴿子,取下信筒,拿出裡面的信紙看後,不禁面露喜色,心想老師真是好一條妙計!可我如何出得去?又怎麼向朝廷獻計獻策?
那邊李夫人正在盤問鄭玉棠,冷冷地問:這麼說,她竟打了老爺?
鄭玉棠仍是戰戰兢兢:是的,秋娘姐……哦,她好大膽!
李夫人陰沉著臉,內心卻百感交集,覺得痛快!杜秋娘替她解了恨,這個小女子真是不簡單!鄭玉棠在一旁觀察她,又囁嚅著說,杜秋娘關在房裡兩天,肯定餓壞了。李夫人想了想,就讓她到廚房裡拿點吃的,悄悄送去。鄭玉棠深感意外而為難,李夫人便喝道:你這膽小鬼!老身讓你去送飯,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鄭玉棠只好唯唯諾諾,連忙拿了桌上的鑰匙退出房門。不久她又拿著一個小籮筐,悄悄走向杜秋娘的房間,邊走邊想: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夫人從沒對老爺的侍妾這麼好過。她小心翼翼東張西望,卻沒發現李鈞在她身後悄悄跟蹤,見鄭玉棠偷偷掏出鑰匙開門進去,他也納悶地心想:奇怪,這小丫頭哪兒來的鑰匙?
鄭玉棠進屋,見杜秋娘伏身在小桌上,急忙衝過去:秋姐姐,你餓壞了吧?
杜秋娘勉強睜眼,見是她,就笑了笑:沒什麼,剛才有點眩暈……
鄭玉棠拿出小籮筐,掏出一個燒餅遞給她:我給你帶了燒餅,快吃!
杜秋娘不吃,反而看著她:你不能為了我而這麼做。夫人會打死你……
鄭玉棠笑起來:姐姐,你說奇怪不奇怪?這正是夫人讓我送來的!
杜秋娘也深感奇怪,這才接過燒飯吃起來:是嗎?她還說了些什麼?
鄭玉棠想了想:她聽說你打了老爺,好象挺解恨呢!
杜秋娘也在奇怪,李夫人為何幾次救自己?難道她跟老師真有源緣?
李鈞隱身窗外,看著屋裡的情景,覺得她倆好像挺熟絡?他連忙去秉告叔父。李錡正在廳堂上聽一個軍士密報,神情焦慮不安。軍報說,五州刺史雖被換掉,但剩餘官員卻不聽召喚,且互相聯絡,擬共同反抗,並傳言要嚴守州城。李錡氣得拍桌子,直罵大膽刁民!軍士又說,湖州一個官員還私募民兵數百人,夜襲我軍營。李錡氣得一腳踢開他,罵道快滾,都是些什麼壞消息!軍士嚇得趕快溜走……
李錡氣得在廳堂里團團轉,這時李鈞進來,附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李錡又氣得大喊:反了!真是後院起火,你快去把她們倆抓來,亂棍打死!
李鈞陰險地說:叔父跟杜秋娘還沒圓房,若打死了,不覺得遺憾嗎?叔母也怪,這次竟沒為難她,還張羅著給叔父圓房。那小丫頭的鑰匙,是不是叔母給的?
李錡忙說:別去惹你叔母,她行事本就乖張。
李鈞冷笑道:那就拷打丫頭,逼杜秋娘就範,叔父的好事也就能成了……
李錡驚喜地拍拍他的肩:好侄兒,竟勝你叔母一籌了!
杜秋娘吃完燒餅,正在聽鄭玉棠講李夫人的往事,她也很奇怪,李夫人這次為何對自己出奇的好?就像跟她真有什麼淵源?難道這全是因為老師的緣故?
突然李鈞帶著幾個府丁衝進來,兇狠地抓住她們倆,喝斥著推了出去……
李錡想來個恩威並重,正在後花園的亭子裡等待著。湖裡荷花盛開,綠葉新鮮,紅綠相配,風景優美。亭里的桌子上,擺著美酒佳肴和一個精緻的盒子。
李鈞帶著府丁,押解杜秋娘和鄭玉棠走來,問他如何處置?李錡淡淡地說:把老夫新娶的花魁放了!另一個偷送吃食,違反家規。打三十板子,扔到枯井裡!
杜秋娘震驚地叫起來:不行!你不能那樣做……
鄭玉棠也嚇得抓住她的衣襟,大叫:秋娘姐,救我!
李鈞吩咐府丁取大板子,杜秋娘抱住鄭玉棠,怒視李錡:你怎麼如此殘忍?
李錡笑道:不,老夫對自己喜歡的女人絕對憐香惜玉。但這小賤人破壞了府中規矩,老夫卻饒她不得!來人,還不把她給拉下去,大棒侍候!
府丁把鄭玉棠拉下去,她嚇得半死,一直在叫:姐姐救我!快救我……
杜秋娘連忙衝過去,厲聲對李錡說:無論如何,她送飯也是為了我。要打要殺要怎麼懲治,你沖我來便是,請大人放了那個小丫環,她是無辜的!
李錡笑道:懲治你?老夫如何捨得?那天是老夫一氣之下,才把你關起來餓飯。如今老夫又心疼了,給你準備了美酒佳肴,還有一些好物件,送你壓壓驚。
他打開那個盒子,裡面晶光閃亮,全是金銀首飾。他把珠寶放在杜秋娘面前,得意地獰笑著:這是老夫坐鎮浙西,五州送來的珠寶首飾,如今都送你壓箱底了,足見老夫對你之優渥。杜秋娘,只要你從了老夫,日後還會有個潑天的大富貴!
杜秋娘靈機一動,忙問:什麼潑天的大富貴?
李錡哈哈大笑:如今告訴你,已經不妨礙了。老夫詐稱兵變,造反起事了!沒多久就會打到長安去,那時節老夫當上皇帝,你不就是貴妃了嗎?
杜秋娘大為震驚:李錡,你瘋了嗎?你造反起事有幾分勝算?還想打進長安做皇帝,這不是痴心妄想嗎?朝廷大軍一到,鎮海必陷入水深火熱,到那時便玉石俱焚!你不為老百姓著想,也要為自己想想啊!如今懸崖勒馬,興許來得及……
李錡大怒,喝道:住口!婦人之見!你懂什麼?軍機大事豈由你插嘴?
杜秋娘滿腔憤慨地打斷他,正言厲色地說:須知秋娘不是尋常小女子,進這府中本不是為了榮華富貴,只想為鎮海百姓進言,勸李大人不要胡作非為,逆天而行。既然你不聽我勸,我也呆不下去了!秋娘這就要離開……
她欲走開,被李鈞攔住,獰笑道:你往哪裡走?這節度使的府衙是進得來,出不去!你如今已是大人的侍妾,就算你敢逃走,誰還敢收留你?
李錡又捧起那盒珠寶,遞到杜秋娘面前:小乖乖,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來,收了這盒珠寶,陪老夫喝杯美酒,好好快活一番,人生不過如此嘛!
杜秋娘伸手打翻盒子,珠寶立刻灑滿一地。她指著李錡怒罵:你這暴君,別想來收買我!就算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也只能奪走我的清白,不能奪走我的心!
李錡獰笑道:老夫偏不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而要架在別人的脖子上,看你會不會乖乖順從,把你的心獻給我?來人,給我狠狠打那個小丫頭!
杜秋娘大吃一驚,看向旁邊,想衝過去:不行,你不能……
李鈞拉住她,也朝旁邊喝道:還不快動手?新叔母,那小丫頭的命可就在你手上了!你叫聲停,我們才停……不過,你就得乖乖侍候我叔父進洞房了!
杜秋娘還想說什麼,旁邊已傳來鄭玉棠的慘叫聲:啊……
杜秋娘掙脫李鈞的手,不顧一切衝過去,只見鄭玉棠四肢被縛,伏在一個寬板凳上,兩個打手正輪著板子暴打她,她痛得聲聲慘叫:秋娘姐,快來救我!
杜秋娘拉住一個府丁,叫道:住手,你們不准打她,要打就來打我……
李鈞也衝過去,拉開她:繼續打!打到杜秋娘屈服為止!你們給我打!
兩個府丁又掄起板子,狠狠抽打鄭玉棠,她的背身已滲出片片鮮血。鄭玉棠痛得眼淚汪汪,不住慘叫。杜秋娘心急如焚,卻毫無辦法。鄭玉棠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杜秋娘眼看她奄奄一息,終於悲憤地叫道:快停下來!我從了便是!
府丁們這才住了手,李鈞也鬆開了杜秋娘。她衝過去扶起鄭玉棠的頭,憐惜地叫道,玉棠!都是我害了你!鄭玉棠緊閉雙眼,一言不發,已昏死過去……
緩步走來的李錡哈哈大笑:這才對嘛!你這小胳膊又豈能擰過我這大腿?
李鈞也嬉笑著: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頭?你該跟我叔父共效鴛鴦了吧?
杜秋娘憤怒地抬頭瞪著他們,站起來強硬地說:不行,你們先把她抬到我房裡,再給我一些藥,讓我給她治一治。你們若是不答應我,我就咬舌自盡!
李鈞看了李錡一眼,李錡有些不悅地吩咐,先按她說的辦,天黑前再把她送到自己房裡。幾個府丁過來,抬起鄭玉棠走開,杜秋娘也跟著走去……
突然一個府丁跑來喊道,不好了!李大人,有探子來報,說朝廷已拜裴俊為相,帶兵來浙西討伐李大人。李鈞楞住了,大叫:什麼?那裴俊真沒死?
李錡又踢了府丁一腳:今天是什麼日子啊?全都是些壞消息……
他帶著李鈞匆匆走開。杜秋娘卻意外而驚喜,不料俊哥竟當上宰相了!
大軍營帳內,裴俊身穿鎧甲,旁邊坐著突吐承璀,兩人正在議事。
裴俊說:據細作來報,李錡詐稱兵變,殺了王澹和趙琦,果然造反起事了!
突吐承璀有些酸溜溜:這麼說,裴大人這一寶算是押對了?
裴俊皺眉說:什麼話?軍國大事,說一不二,豈能押寶?
突吐承璀冷笑道:別以為咱家不知道,據傳裴大人在鎮海,為了跟李錡爭一花魁,鬧得很不愉快。裴大人掉入水中,又被追殺,恐怕都與此有關吧?
裴俊驚得站起來:突吐常侍,你這是……
突吐承璀很得意:哎,你有細作,咱家也有啊!據傳裴大人慾跟李錡作對到底,回到京城便對聖上謊稱什麼李錡要反,慫恿聖上派兵征討。誰知那李錡竟不爭氣,果真反了,否則裴大人來鎮海、回京城,又如何對悠悠眾口交待呀?
裴俊想了想,平靜地坐下去: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啊!本官且先不跟你理論,待這次征討大勝,我們班師回朝,再在聖上面前討個公道!
突吐承璀笑道:裴大人休得驚慌,有些傳言未必可靠。裴大人在聖上心中的地位,咱家還在東宮便知曉。咱家也不是來討伐裴大人的花花債,只是離京時,聖上有交待,吩咐咱家務必要在江南尋個絕色美女,那鎮海花魁不正是唯一人選嗎?
裴俊更加不悅,皺眉沉思,這才明白皇帝交待之事竟如此荒唐。他心想,絕不能讓這太監如願以償!若叫那鎮海花魁杜秋娘進了宮,不是禍害皇帝嗎?
他陰沉著臉站起來:還有幾天路程才到浙西,這事從長計議吧!
李錡也在調兵遣將,他讓李鈞快去傳令,李鈞卻說,叔父勿慌,裴俊的大軍走得再快,離這兒還有幾天路程。何況朝廷派兵討伐,也在我們預料之中。只是裴俊有些麻煩,他那人不好對付,又才來過鎮海,對這兒的地理情形也很熟悉。李錡焦慮地說,正是,所以老夫才要派出各路強將,分統各軍,火速趕往各州,鎮守險要。其中宣州最為重要,向稱富饒,可別讓朝廷先占了去!
李鈞忙說,侄兒願率領一支精兵,前往宣州駐紮,為叔父守住這要塞。但李錡認為,僅靠侄兒還不夠,須再派兵馬使張子良等人與他一同前往。李鈞卻覺得張子良那幾營漢兵,似乎有些不妥?李錡不悅地說,張子良等人是老夫的心腹,有何不妥?你別疑心生暗鬼,反而誤了老夫的大事!李鈞無奈,只得遵命。
李府後院房內,鄭玉棠趴在床上,杜秋娘悉心給她上藥,鄭玉棠不住低聲叫喚。杜秋娘歉意地說,玉棠,對不住你,是姐姐連累了你!鄭玉棠落淚說,難道我倆真是紅顏薄命?從小乞巧,希望老天給我們一個好女婿。如今姐姐天姿國色,又奪得這花魁,卻落到李錡老賊手裡。他算什麼好女婿?真是太壞太壞的女婿了!杜秋娘咬牙切齒地說,什麼好女婿壞女婿?姐姐就是粉身碎骨,也不會從了那個老賊,大不了還有一死嘛!鄭玉棠忍不住輕聲抱怨:可是這一來,他們又得打我……
杜秋娘正在為難,突然門被推開,幾個丫環推著李夫人進來,杜秋娘和鄭玉棠都楞住了,只聽李夫人面無表情地說;府中鬧出這麼大動靜,老身這才知道。但內外有別,快把這小丫頭抬走,抬回她房中去治療,她不能呆在這兒……
杜秋娘忙說:別讓她走,她傷勢剛有好轉,這幾天都得呆在這屋裡。
李夫人嚴厲打斷:你是老爺的侍妾,怎能在這兒侍候她?快把她抬出去!
杜秋娘只能眼睜睜看著丫環把鄭玉棠抬走,鄭玉棠可憐巴巴地回望著她,眼淚又掉下來。杜秋娘欲說什麼,李夫人卻冷冷地說:你快逃走吧,還管她作甚?
杜秋娘驚得目瞪口呆:逃、逃走?你讓我逃走?
李夫人仍是冷冷地:是啊,難道你還甘心留在這府中,讓老爺糟蹋了清白?況且他已起事,倘若兵敗,那覆巢之下又豈有完卵?你更是難保自身……
杜秋娘仍是不敢相信:可是,夫人緣何向著我,而背叛老爺呢?
李夫人喃喃說:為了送你香囊的老者,他是我的故人,聽說他死於兵荒馬亂,不料他還活著!為了你帶來這個消息,我就放你逃走。這也是他的心愿吧?
她張開手,掌心裡藏著一把鑰匙:你快走吧,免得我改變了主意。每到三更天,這府中的後門上了鎖,便再也無人把守,你就趁機逃走吧!
杜秋娘無言地接過鑰匙,李夫人自己推著輪椅緩緩離開。杜秋娘真沒想到竟會如此——原以為軒轅集讓她進李府荒唐又兇險,如今才知道,老師竟在這府中藏了個保駕的同盟。她想,我應該走了,去完成老師的另一個心愿。
黑夜來臨,天上不見星月,府中靜寂無聲。杜秋娘換了那身參軍服,悄悄藏在暗處,觀察著後院的動靜。夜深了,兩個守衛的府丁給那扇小門落了鎖,打著哈欠相繼走開。府丁走遠後,杜秋娘輕手輕腳地跑過去,打開後門,也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