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2024-10-04 15:08:57 作者: 蔡斌

  和范處長分手後,回到陳舊破爛,連屋子裡的空氣都散發著一股陳腐味的住處,格桑阿姆心情好多了,環顧四周那些衣著和臉色都很難看的人,不由暗嘆道:人的一生,真正難以說得清楚,當初大學畢業留在這裡,連工作都沒有找到之際,她都沒有住過這種低劣的小店。而且,從她離開家鄉前往成都那一刻起,她就沒想過自己會淪落到住這種小店的地步。

  靠了自身的勤奮,靠了和秦崇山兩個人智慧恰到好處的結合,更靠了她和秦崇山誠實的為人,靠了她和秦崇山的真誠,很快,他們便在競爭異乎尋常,隨時都有破產大款從摩天大樓跳下來的省城,站穩腳跟,並擁有了一片屬於自己的小天地。

  如果不發生這純屬天外飛來的橫禍,旭東公司最多三五年內,會有可能,發展成為本市行業內最有影響的企業之一,其年經營額將達到數億人民幣。

  可是,僅因為在一份貸款擔保書上籤下了不該簽的字,如日中天的公司被查封了,心愛的人關進了看守所,而素來不向困難低頭的她本人,居然和流浪者,進城務工的村婦們住到了一起,成為了她們中的一員,這不能不說是非常讓人感到悲哀的事!可現實就是現實。

  第二天,格桑阿姆什麼地方也沒有去,她靜靜呆在雞毛小店裡,心急如焚地等待范處長的電話.

  同住一間大屋子的那些女人,絕大部分一大早就出門去了,還有幾個深更半夜才從外面回來的,正蒙頭大睡。

  一大早就出門的人,都是沒有文化年紀偏大,只能靠強壯的身體,在服務場所幹活的老實人;那些白天還蒙頭大睡的人,屬吃懶做不願從事體力勞動,可又沒有文化知識,更不會電腦、駕駛,不會現代企業員工必備的任何條件,只能靠年輕的身體,趁著夜色濃妝艷抹出沒於大街小巷,專盯外地來的男人,做些賣皮肉勾當的賤人。

  格桑阿姆是很看不起一大早出門,僅知道用體力做笨重勞動的人,辛苦勞作十幾個小時,累得晚上上床上就鼾聲如雷,被丟進河裡恐怕也不會醒來,每月累死累活也不過掙幾百元人民幣,與其這樣,不如守在家裡,和老公兒女們在一起,雖沒有幾百元月收入,但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天倫之樂,卻是拿錢也買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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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皮肉生意的人,她更看不起。青春年華的大好時光,就算因為貧窮沒讀過什麼書,沒文化。但知識能學會,電腦也能學會,縫紉機和一般簡單的機器操作,更很容易就能懂得,可為什麼這些人不到社會上去闖蕩?趁年輕,儘可能學到謀生的本事?

  或許在工廠里是得付出勤奮,會很辛苦,但學到一門技藝是可終生受用的!她們為什麼不珍惜自己?僅幾十元錢就把年輕的身體,一次次交由那些素不相識的男人蹂躪?

  格桑阿姆真的不明白,那些長得不錯、年輕的女人,為什麼僅為了百來元錢,就出賣肉體!儘管她現已到了一貧如洗的窘境,但如果讓她為了錢陪男人睡覺,打死也不會願意!

  獨自躺在冷硬的木床上,似睡非睡中想得腦子都脹了,也沒接到范處長的電話。她仍不想出門,為了節約每一分錢,已停用手機一段時間,現在,只能重新把手機開通以隨時和A范處長聯繫。

  她強烈期盼,范處長會在秦崇山這件事情上有所做為。通過他的努力,或許秦崇山會很快出來。或許,她今後再也無法見到心愛的他了,至於為什麼?她不明白,卻總感到心裡有下意識的慌亂。她不清楚是因為秦崇山即將出獄,潛意識裡帶來的慌亂,還是將會發生更加不幸之事的慌亂?可現已到了這一步,還可能會發生什麼大的不幸?可能,即將會有一件好事等待吧!她在心裡如是安慰自己。

  等待的滋味真的很難受。

  心亂如麻呆到了晚上十一點。疲憊不堪的格桑阿姆剛進入朦朧,手機終於響了。正是格桑阿姆盼了一天的范處長所打來,他很簡單的告訴格桑阿姆,事情已基本搞定,經偵處同意秦崇山取保候審,讓他出來籌款償還銀行債務……

  「真的嗎?如果能讓秦崇山出來找錢,那真是太好不過了!」 沒容範處長把話說完,格桑阿姆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的話:「范處長你真是個大好人,我和秦崇山一定會永遠記得你的大恩大德!」

  「不過……」范處長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有什麼難處嗎?是否需要我辦什麼?請您真接告訴我吧!只要秦崇山能出來,再大的困難我都會設法!」聽了范處長吞吞吐吐的話,格桑阿姆心裡一沉:難道還是出不來?

  范處長沉默了幾秒鐘:「那我就直說了吧,因為這事不是我們處經辦,所以求人家得有所表示。那邊已經開口了,我實在不好給人家說空話呀!現在沒錢真的不好辦事!我想你應該明白。」

  「你就直說要多少錢吧?我會想到辦法的。」聽說是要錢,格桑阿姆暗自鬆了一口氣,只要秦崇山能出來,錢的問題應該是想得到辦法吧。關鍵看對方要多少,她現在也沒有把握能借到多少錢!數目太大恐怕就不好辦了!

  「他們要得不多,十萬元人民幣。可我想到你現在的處境實在不好,再三為你說好話,並一再表示秦總出來後,一定不會重謝人家才終於同意先給五萬元。你能想辦法近日湊到五萬元嗎?」

  「行!你就等我的消息吧。可最遲什麼時候交錢給你?」

  「三天吧。你在三天之內把錢交到我手中,我把錢轉給經偵處,然後他們會在兩三天內,通知你去辦理取保候審手續。或我幫你辦手續,你直接到看守所大門口接人吧!」

  「那好吧,謝謝你的幫助!范處長,你放心,我一定會在三天內湊到五萬元錢交到你手中。」格桑阿姆幾乎是用了斬釘截鐵的語氣,一字一句對范處長說。

  放下電話,格桑阿姆既感到了心裡湧出多日未曾有過的輕鬆,同時也感到非常的困難。雖然秦崇山的事情有了著落,但依她現在的狀況,要想借到五萬元錢,將會多麼艱難啊!

  找誰呢?在省城,她和秦崇山的朋友雖不少,但真正能夠稱得上知己患難與共的,恐怕只有穀雨。

  誠然,穀雨在圈子裡的印象一點都不好,幾乎所有認識他的人,都說他雖夠稱得上藝術家,或真正才華橫溢的藝術家,但同時卻也是玩世不恭的藝術家,一個玩弄情感、女性的藝術家。

  穀雨的事業非常成功,成功得令一般人感到了不可思議和妒忌,儘管很多人對他頗有微詞,但他真正算得上成功人士。

  有人對穀雨在男女之間屢屢發生的緋聞嗤之以鼻,說穀雨只能算是一個流氓,一個偷了點藝術的流氓,他的人品和他的玩世不恭,根本就難以和高雅的藝術家畫等號。

  但秦崇山和穀雨的關係很好,倆人都相互幫助支持過對方。雙方如果在經濟上發生了困難,都會同時想到對方。他們是那種就著一碟炒胡豆,也可喝下一整箱啤酒,可以從晚上,就某個話題一直侃到天亮的鐵桿朋友。

  格桑阿姆也知道,穀雨在男女情感上極不慎重,是很不專一的男人,而且他根本就經不起漂亮女人誘惑。他不想對任何女人負責,也很難真正愛上一個女人,可他卻又是一個講義氣,對朋友很好的男人。一旦有了困難找到他,定會全力幫助朋友。

  看來,只能求穀雨幫忙,才有可能找到時下堪稱巨款的五萬元人民幣。格桑阿姆再三思考後,在街頭公用電話亭給穀雨打手機,卻老也打不通,電話里總是提示該用戶不在服務區。

  她轉而把電話打到穀雨辦公室,接電話的卻是他的秘書。當聽到穀雨那位聲音輕細的女秘書告知,穀雨出差到巴黎至少還得十多天才能回來。神精已相當脆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穀雨身上的格桑阿姆,差點在大街上哭出了聲。以她時下的處境,除了建行借記卡上那一萬多元給崇山應急的錢,連起碼的生活都快成問題了,怎可能拿得出來五萬元。

  唯一的希望破滅了,格桑阿姆孤獨無助的走在大街上,腦子裡一片空白。

  人落到海里生命受到極大威脅時,會連一根稻草也會緊緊抓住。此時此刻,幾近絕望的格桑阿姆,在腦子裡努力搜尋著能夠給予幫助的人,哪怕十惡不赦的壞人,只要能拿出五萬元人民幣,她也會求他幫忙。

  她還真想起了一個可能會借給五萬元錢的人。她想起了那個道貌岸然的碩士、總裁辦主任。但同時她也明白,在拿到這五萬元的同時,自己一向看得無比珍貴的貞潔,就會失去。

  她非常矛盾,身為一個來自雪域的大學生,骨子裡,既有藏族人豪邁奔放的性情,又有現代教育的鉻印,同時也深留著中國傳統女孩子的操守觀。

  雖然,現代人已經不再講究所謂的從一而終,人們把男女之間的性關係看得不再神聖,瞬間的感動,就有可能發生激情故事。但格桑阿姆卻不願意讓人和秦崇山分享她的肉體,因為她曾在把自己交給秦崇山時發過誓:你將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她不願意違背自己的誓言。故而,這幾年為了公司的發展,她果斷地拒絕了無數極度誘惑,硬是為秦崇山,也為自己堅守住了神聖的陣地!

  可現在情況不同了,堅守陣地就不能得到五萬元,得到了五萬元,就不可能堅守陣地,一籌莫展的格桑阿姆,現在只有這一塊堅守多年的陣地了!

  不!為了救出秦崇山,我什麼也能做,不就是把自己的肉體,交給那人一次嗎?如果秦崇山知道了我現時的處境,以後是能原諒的,因為不把他從看守所里弄出來,什麼都失卻了意義!

  經過再三思考,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格桑阿姆終於顫抖著撥通了那個人的電話,而那碩士接到了她的電話後,高興得聲音都有些變調了。

  他從和她第一次見面起,就無數次的對她表示了深深的愛意,甚至不惜拋出十萬元現金的條件,以博和她一次床兄弟之歡,可是格桑阿姆給予他的回答,總是正色拒絕!

  電話通了,那人聽出是格桑阿姆的聲音,無比驚喜,連聲的問格桑阿姆有什麼需要幫忙?格桑阿姆只說了一句話:「我馬上需要十萬元現金!」

  「好的!你在什麼地方?我半小時內準時趕到。而且保證滿足你的一切要求,但是,我希望我們有個遊戲規則。」對方非常乾脆。

  「不!請你說在什麼地方我過來,但請你注意,計程車費得由你付。至於你所想要說的遊戲規則,相信我既然找到了你,就會讓你滿意。」格桑阿姆的聲音很平和。平和得她自己都感到了吃驚!她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變成了一個用肉體換錢的婊子!可是,事實就是這樣,為了十萬元錢,她已經決定出賣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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