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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2024-10-04 14:56:45 作者: 蔡斌(宇劍)

  休假一個月期滿,陳倫回到公司上班,繼續行使副經理職務。

  他更加忙碌。每天早出晚歸,即要管理所有業務,還要幫鍾敏處理各門市產品質量和投訴問題。

  只要門市顧客投訴要求見經理,鍾敏都找陳倫出面。陳倫對鍾敏那複雜的情,在這階段從多方面體現,甚至在員工面前,他那種發自內心的情愫也難以隱藏。

  當然,這對別人不會造成什麼影響。沒有人想到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會愛上大了他近十歲的上級。

  陳倫在副經理職務上干出了成績,得到了全體職工的認同,主管局的陳局長也開始正面審視他的工作,把陳倫組建蓉城辦事處以來創下的利潤仔細算過後。他明白陳倫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便有了把他正式招進華達公司的想法;並人讓整理陳倫的先進材料,有意扶他一把,適當時機擔任更加重要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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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把手親自督辦,陳倫由合同工轉為正式工很快辦妥,而且,鑑於他到華達公司以後的特殊貢獻,從轉正那天起,即破格享受行政二十三級工資待遇。

  鍾敏不失時機地動員陳倫向組織靠攏,讓他寫了入黨申請。

  想到入獄的不光彩過去,陳倫擔心申請不會被批准,只口頭上應承,卻根本沒有向組織靠攏的打算。不寫入黨申請,不知底細的人最多說我落後,不積極向組織靠攏,大不了原地踏步不再進步,可一旦寫了申請就得調查歷史,入獄幾年的經歷,讓楠山和公司的人知道了,今後怎麼有臉見人?認真思索之後,他決定暫時不寫入黨申請。

  轉眼,繼父五十歲生日到了。在餐館裡包了席為他慶壽時,親朋好友坐了二十桌。那天正好下大雨,在外地出差的陳倫為了吃到中午的生日宴,從重慶包了一輛計程車趕回楠山。

  在壽宴上,陳倫臉上堆滿笑容,和陳程一起跟在繼父身後,向每一桌的客人敬酒。對每一桌的親朋好友,都說上幾句開心的話。

  沒有人能看出,他和陳程並非這位滿面幸福的壽星親生之子;更不會有人相信,沒成年時他和陳程受了多少苦、挨了多少餓。

  酒宴的所有費用,陳倫獨自掏了,親朋好友送的禮錢卻全讓繼父得了。當他把二千多元現金交到繼父手上時,分明看見他眼中掠過一絲疚愧!

  那一瞬,陳倫眼前浮現出了父親模糊的身影,浮現出了父親和一群剃著光頭的犯人,在槍兵押送下走在烈日炎炎下的夢。

  這麼多年了,那個從小帶給他和哥哥姐姐太多災難的父親,現在什麼地方,他的情況怎樣了?算來,他早應恢復自由回到社會上了。可為什麼多沒看到過他,也沒聽哥姐提起過他?

  當天晚上,陳倫在家裡煮了一鍋酸辣魚,把陳程和陳娟約來,三個人吃著喝著談起了親生父親。

  陳程其實早就聽說父親好幾年前就平反釋放了,可他既沒回原單位,也沒有回楠山,辦理了相關手續後便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就連老家僅存的幾個親戚,也不知他的去向。

  陳倫吞下一大口酒,自言自語道:「或許,他厭煩了楠山。這地方帶給他了太多苦難,所以不願再回來………」

  陳娟小心提議道:「我們抽空到老家去找找吧,或許爸爸回老家去居住了!」

  陳程喝了一口酒:「行嘛!有機會我借部汽車和老二一起去找找,姐姐就不用去了!」

  就在陳倫感覺極好時,不可預見的變故發生了。這天由於突然下雨,鍾敏因沒帶雨具,和陳倫同用一把雨傘到門市去時,被正好閒得無聊,坐縣政府小汽車車來公司找鍾敏的潘副主任碰到。見陳倫把雨傘一大半舉在鍾敏頭頂上,一隻胳膊輕圍在她肩頭,一副生怕她被雨淋著的表情,坐在車上的潘副主任不由惱上心頭。

  難怪鍾敏對老子不冷不熱,原來是有這麼一個嫩雞公在作怪!他開始私下打探陳倫和鍾敏的關係,蛛絲馬跡都不放過。

  一周以後,潘副主任終於明白陳倫和鍾敏有著非同尋常關係時,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一股被戲弄、踐踏的委屈以及對陳倫的仇恨,在胸中無法抑制的奔涌。

  他想不通,更不服氣。一個剛轉正的副經理,竟敢和我堂堂縣府辦副主任爭女人?你娃兒真不知天多高地好厚!

  他暗地發誓一定要報復陳倫,要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知道他的厲害。經過—段時間仔細考慮,工於心計的潘副主任明里沒有說什麼,有時遇到鍾敏和陳倫,一如往常有說有笑。背地裡,卻不顯山不露水尋找收拾陳倫的機會。

  星期六晚上。月光格外好,因為公司近來發展狀態極好而心情舒暢的鐘敏,約了陳倫和幾個談得來的朋友,在公司辦公樓頂天台上擺了些酒菜。幾個人—邊談些閒話,一邊慢慢品菜飲酒,一直到深夜近12點,眾人都有了些醉意。

  幾個朋友都跌撞著走了,鍾敏本來也想回家。自從上次陳倫有了難忘的不眠之夜後,她堅決把在辦公室的行李搬了回家,哪怕再晚,也不在公司里留宿了;有時加班到凌晨也堅持讓服裝廠當保管的侄兒,用自行車送她回家。

  這晚她又去叫侄兒時,卻被同室人告知,他因家中有急事請假了。回到辦公室正皺著眉頭考慮著如何開口讓陳倫陪她回家時,他跌撞著走了進來。

  沒有一句話,他逕自走到她身前,醉眼朦朧指著她問道:「你,你今天晚上不回家吧?如果不回家就到我屋裡睡!」

  鍾敏擔心他撞在桌上受傷,趕緊上去扶著他,他卻不由分說—把將她摟在懷中,將發燙的嘴唇堵在了她嘴上。雙手在那些敏感部位撫摸,動作粗魯野性。

  不十分堅決的抗拒了片刻,鍾敏感到周身難以抑止的開始發軟,舌頭開始發麻,不由自主放棄了抵抗,癱倒在他並不寬厚的懷中。

  陳倫被鍾敏牽著,回到他那充斥男子漢氣味的房中。兩個人難以自恃的互相緊摟,將舌頭伸到對方嘴裡,在對方身上撫摸……屋子裡的空氣極為曖昧。

  正糾纏著往床邊挪去時,只聽「轟!」一聲巨響,門被人從外面踢開。沉醉於無窮幸福境界中的兩個人大吃一驚、迅速分開。陳倫轉身朝著門口出憤怒的問道:「什麼人?搞啥子名堂!」

  鎂光燈快速閃過幾次,七八個衣著打扮前衛、面無表情的年輕人沖了進來。那西服革履、背雙手邁八字步、板著油光水滑肥臉的為首者,竟是潘副主任。

  他兩眼狠狠瞪盯著陳倫,咬牙切齒喝罵道:「姓陳的,你真他媽不知姓什麼,敢於半夜三更在辦公室里調戲、企圖強姦公司黨政領導。我看你真是茅房裡打電筒—— 照(遭)屎(死)!」

  回過頭,對身後那幫年輕人一揮手:「給我捆起來,送公安局!」 幾個面無表情的年輕人如狼似虎衝上前。陳倫拉開架式正欲動手,鍾敏卻死死拉著他哀求道:「冷靜點,不要動手好嗎?」

  被鍾敏緊緊拉著,陳倫正猶豫不決時,那幾個人已沖了上來把他按在地上,五花大綁起來。

  陳倫憤怒掙扎著,一大口濃痰吐在潘副主任臉上,破口大罵。

  如果不是幾個青年死命將他拖住,說不定,他已將那色眼在鍾敏身上掃來掃去的潘副主任撞翻在地了。

  剛開始讓鍾敏立時嚇懵了,看到陳倫被五花大綁,幾個年輕人擦拳摩掌似要暴打他。她立時回過神來,努氣沖沖指著潘副主任鼻子,斥罵他們不該擅自綁人,要求立刻把陳倫放了,要不然她將打電話到縣府要求評理。

  潘副主任陰險地笑著對鍾敏說:「你去縣政府說吧!要不要我陪你一塊到局裡?我看你怎麼好意思說今天的事。不跟我好,原來是心裡有這小子,我今天非把他廢了,看你還怎麼護著他!」

  轉過臉來向陳倫吐出一口唾沫,恨恨罵道:「你他媽一個剛轉正幾天的招聘人員,不知從哪個陰溝里翻出來的貨色,吃了豹子膽竟然狂得敢和老子叫板?看你現在還得意嗎?明天就坐班房去吧。」

  陳倫惡習狠狠的瞪著他:「日死你媽!嘴巴放乾淨點。老狗日的,明天誰坐班房還不一定呢!」說著全身用力,想要掙脫身上的繩子,可越掙那繩子越是勒得緊。氣得再次破口大罵:「姓鄒的,你是個什麼東西?以為老子不曉得?如果不立刻把我放開,明天老子讓你後悔一輩子!把我放開!」

  潘副主任冷冷的看著陳倫:「放開?好啊,除非你自己辭職滾得遠遠的!從此以後,不要讓我在楠山再看到你,否則,你的下場就會和你親生老子一樣!」

  鍾敏雖忍無可忍,但實在不想把事情鬧大。平息了努氣,低聲說:「潘主任,今天這事鬧到上面去對誰都沒有好處。不如你先把陳倫放了,讓他回去,其他的事我們再商量……」鍾敏故意話中有話。

  潘副主任聽鍾敏這麼說,一雙色眼睛在她身上慢慢轉動。狠不得立刻將眼前的女人擁入懷中。

  可陳倫在一邊罵開了:「姓鄒的雜種,要對付我就光明正大的來,這樣不明不白把老子綁起來算什麼!交到局裡又能怎麼樣?現在不是文化大革命時期了,你也不是當年的鄒司令,有什麼權力這麼做!我和鍾經理是清白的,你不能拿我們怎麼樣!就算我們之間有什麼,也輪不到你來管!」

  「你她媽的還敢和老子嘴硬!等你坐到班房裡就不會這麼說了!」

  「潘主任,我和陳倫真的沒有什麼,請你高抬貴手放過他吧!他還年輕,可不能坐牢啊!要是那樣一輩子就毀了,你要怎樣都可以,但請一定放過陳倫!」

  「喲!還真是一對痴男怨女,患難見真情喲。不過這小子太不把老子放到眼裡了,上次的帳我還沒有算呢,怎麼可能放了他!」

  鍾敏這才明白,潘副主任是在記恨陳倫上次打他並破壞了其 「好」事,有意安排好了這一切。她再也無法忍受,指著潘副主任歇斯底里罵了起來: 「姓鄒的,你不要得意太早,你一個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憑什麼跑到我公司里來抓人?你要是害陳倫坐牢,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放過你!」

  「好啊,不放過我就一輩子跟著我。我今天非要跟姓陳的小子過不去!好不容易讓我有個機會逮住,怎能說放就放!」潘副主任轉過身對圍在陳倫面前的手下問道,「你們說是不是?啊——我會放了他嗎?」

  那幫年輕人怪笑連天斜視著陳倫:「放?坐夠了班房再放吧!」

  「你們這些年輕人,還算是人嗎,姓鄒的給了你們什麼好處?你們憑什麼要這樣為他賣命,胡亂抓人?這樣做是犯法的,你們知不知道?」鍾敏衝到陳倫身邊,推開一個正指著陳倫鼻子譏諷他的年輕人,用身體推開其他圍在陳倫身邊的人,伸手陳倫解繩子。

  潘副主任大步上前,揮起手臂「啪啪」兩記耳光重重甩在陳倫臉上,轉身對鍾敏怒吼道:「夠了!你身為企業黨政領導,半夜三更被下屬侮辱並險遭姦污。要不是我們及時趕到,想想會是什麼後果?」說完對幾個怔立不動的年輕人吩咐道:「把這傢伙嘴巴堵上帶走!」

  潘副主任的話使鍾敏立時傻了。她喃喃重複著:「半夜三更被下屬侮辱並險遭強姦……」我的天!那居心叵測的老傢伙竟想出了這樣損人的壞主意。

  逐漸清醒的鐘敏冷靜一想,不得不在心裡承認,姓鄒的這一著夠毒辣,既可將陳倫徹底制服,又可使她有口難辯。

  試問,一個在縣城有頭有臉,有著幸福家庭且身居領導職務的女性,可能公開承認和下屬有那種關係?

  一向不為任何困難所屈服的鐘敏,清醒的意識到:已經被推到了十分難堪的境地。從情感上講,她無論如何也不會願意承認陳倫侮辱並企圖強姦;但要她承認心甘情願和陳倫有婚外戀情,卻沒有那勇氣!

  就在鍾敏心亂如麻時,一行人已推著陳倫來到了大門口。此時那些住宿在公司四樓上的單身職工,已經被喧鬧聲驚醒,大部分來到了底樓的大廳里,齊刷刷將潘副主任等人圍住,異口同聲問他們憑什麼把陳副經理五花大綁?質問他們有什麼資格跑到公司綁人?

  潘副主任帶來的人火氣不小,根本不和工人們多加解釋,強行拖著陳倫向外沖,性情急躁的職工按捺不住和他們抓扯起來。

  有幾個平時得到陳倫關照的職工,不顧一切衝上去要把捆他的繩子解開;有人用值班室電話向公安局報警,可容納好幾十人的大廳亂成一團。

  職工們剛圍上來時,企圖搬出身份將人們嚇退的潘副主任,此時已經嚇得臉上沒有了血色,憤怒的人群毫不留情把他逼到了牆壁。面對工人們七嘴八舌的質問,他張口結舌、語無倫次。

  「弟兄們,把大門關緊,給我朝死揍這伙深更半夜到公司里搗蛋的壞人,出了事我負責!」解除了繩索捆綁和塞在口中布條的陳倫,瞪著血紅的雙眼撲向被逼在牆壁邊一動不能動的潘副主任,飛起一腳踢向他腹部,緊接著,重重一耳光摑到他那因劇烈疼痛而扭曲的臉上。

  觸目驚心的血,從潘副主任鼻孔里流了出來。一向養尊處優、連重話也沒人敢說過的潘副主任,用手抹了把臉,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叫聲,「咚!」一聲,倒在了冰冷的地上昏死過去。

  「出事了,這老東西被弄下課了!」有人發出了驚懼的呼喊。亂七八糟糾纏在—起大打出手的人們,立時安靜了下來。齊刷刷將目光盯向倒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潘副主任和余怒未消、緊握雙拳站在他旁邊的陳倫。

  平靜地回到房間洗了臉,用一隻箱子裝了幾套衣服和洗漱用具,陳倫獨自往公安局走了。鍾敏和公司所有人站在大門前,一聲不吭望著他慢慢消失在黑夜中。

  第二天.鍾敏和陳倫在辦公室裡面胡搞,被潘副主任和聯防隊抓了現行,陳倫負隅頑抗將潘副主任打成重傷的謠言,在全城傳開了。

  雖然,那幾個被憤怒的職工揍得鼻青臉腫的聯防隊員,沒有過多將頭晚在華達公司發生的事情進行渲染。但經人為加工後的謠言,仍然迅速在城裡傳開。

  一向為人們所尊重、尊敬的女強人鍾敏,立時轉型為不知廉恥的蕩婦。唯恐天下不亂的繞舌婦們,把鍾敏從小到大的所作所為,全部演繹成了頗帶刺激的黃色情節,無中生有杜撰她兩個孩子都是趁丈夫在部隊,和其他人所偷情生。甚至有人說,鍾敏那個長得濃眉大眼的小兒子,就是她和陳倫偷情的果實。

  面對洪水猛獸般湧來的莫須有流言,鍾敏不知該怎麼處理,但卻下定了決心,無論付出多大代價,也不能讓陳倫坐牢;不管人們怎麼看、怎樣說,她都一定要救陳倫,為他洗清罪名,恢自自由。

  她到公安局,找到和丈夫一起入伍的付局長,心平氣的說,她那晚正好和陳倫在辦公室商量工作,忽然潘副主任帶了很多人闖了進來,將陳倫痛罵一頓後強行將他綁了,工人們出於對企業領導的關愛。出面制止並解開了陳倫的繩子,陳倫出於自衛,誤傷了潘副主任……她希望公安局能還陳倫一個清白,因為陳倫並沒有做錯什麼。即是做錯了,潘副主任也沒權力那樣對待陳倫。

  她又來到主管局。客觀、實事求是將那晚上所發生的事情,向陳局長和李書記作了全面匯報。

  匯報了發生在公司的事情以後,她向局黨委李書記遞交了辭職申請。語氣十分堅決的要求上級,立即派人調查那天晚上發生在公司里的事。給極度關注此事的全體職工,給議論紛紛的全縣人民合理、實事求是的交待。

  由於沒有經過主要領導和公安局同意檀自採取行動,而且潘副主任雖然資歷極老,但只是協助分管領導協調經營和生產,沒有指揮縣府辦保衛科的權力,保衛科、聯防隊更沒有私自抓人、綁人的權利。雖縣上和局裡的一些領導完全站在潘副主任一邊,有心想為他說話,卻沒法為他的荒唐舉動做出合理解釋。

  鍾敏大動肝火要求給她說法時,領導們除了打著哈哈,勸她不要把發生的「誤會」往心裡去。要相信組織、相信黨之類冠冕堂皇的言語,簡直無話可說。

  但說到陳倫被關押,領導們的語氣就不同了:「這姓陳的年輕人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半夜三更把女領導約到臥室里談什麼工作嘛?純屬別有用心!況且,明知道潘副主任帶去的是保衛和聯防隊員,還膽大包天煽動職工圍攻毆打,這樣的人不關,不判他幾年還得了!」

  「謠言流傳千遍,就可能成為真理!」這話一點不假。無中生有的謠言,並沒有如一縣領導所說「心中無冷病,哪怕吃西瓜」。「只要你沒有做過對不起人民、對不起黨和自己家庭的虧心事,那些莫明其妙胡說八道的話自然會煙消雲散,不攻自破。」事情的後果,是鍾敏沒有想到的。她沒想到當謠言在小小的楠山縣掀起了一股浪潮後,一些本對她工作能力、為人都很敬佩的職工,開始在心裏面嘀咕了;一些唯恐天下不亂,習慣於在計劃經濟的大鍋飯時代呼風喚雨,在改革開放年代,被市場經濟大潮無情淘汰了「遺老」們。在各種場合大放濫言,推波助瀾使事情複雜化;個別原來就對鍾敏所作所為看不順眼的領導,開始一言九鼎的站出來發話了:華達公和鍾敏的問題太複雜,陳倫不能放。立即派工作組進駐該公司,在清理債權債務同時,調查鍾敏與陳倫的作風問題!—查到底,絕不手軟!

  陳倫無可奈何的因「無故毆打他人致傷,在蓉城就地倒賣緊俏物資,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一案,被公安機關正式拘留審查。

  第二次入獄,於陳倫的打擊非常沉重。他沒想到,會在家鄉,步入了新的人生並擁有了一定成就後,被關進看守所。

  相對上一次在高原上的看守所,這裡的條件好一點,每個監舍外間都有供犯人洗瀨和解手的衛生間。衛生間上方是密集的鐵絲網。透過鐵絲網,可以看到上面走動的槍兵和管教人員。

  陳倫所在的監舍,關了一名強姦學生、身體發胖的中學教師。一名犯了貪污罪的糧食系統廠長和農行一名罪行不明的信貸員,以及三個因打架鬥毆,殺人、搶劫的年輕人。

  身體發胖的教師,總嘮叨他弟弟在公安局任政工科長,絕對會給他以關照。並唾沫四濺的吹噓是享受區級待遇的幹部。犯了點小罪,最多不過判三至五年緩刑,仍然可以回到單位繼續教書育人。

  姓唐的廠長面善,一般不多說話。大多時間坐在鋪位上看書或沉思,陳倫進來後,看在都是企業負責人的身份,和他有過幾次交流。

  唐廠長根本不承認有經濟方面的犯罪,認定了是上級領導排除異己,故意混淆應得獎勵和占用的界限。抓他和關他的目的,就是想給分管副縣長的小舅子騰位子。

  姓王的銀行信貸員,父親任建設銀行一把手多年,在縣城有相當好的人緣。他中專畢業就進入農行在吃香喝辣的信貸科上班。卻因濫用職權,大吃回扣,極不負責的為幾家本不該貸款的企業放了錢,致銀行遭受重大經濟損失。被抓進來三個月已從收審轉為逮捕,現正等待法院的判決。

  看守所有所長和副所長,所長和陳程是很好的朋友,和鍾敏似乎沾點親。令陳倫大吃驚和不安的是,一表人才但女性味濃厚的副所長,竟是高建英的愛人。

  管教幹部監內的辦公室,正對陳倫所在的監舍。他每天總會在窗前,心事重重凝望外面的花台,看著外面勞動的人出神。

  這天中午。炊事員剛送過飯不久,陳倫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女人,手捧一隻碩大的飯盒,邁著輕盈的步子走進管教辦公室。把飯盒遞給辦公桌前看報的副所長,轉眼向監舍院裡望來。

  陳倫的心立時緊縮!他認出了這個給副所長送飯的女人,是好多年沒有見過的高建英。不由在心裡暗叫:遭了,冤家路窄呀!

  當年是他有負於她,還是她有負於他?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讓陳倫獲刑幾年的受害者之一,就有對面這位副所長的家屬。

  陳倫不知道當年高原上的外調人員,在高建英和玉蘭那裡得到了什麼樣的證詞,但至少清楚,她們都承認被他以戀愛為名騙奸了!

  看來,這次在看守所將會遭受的苦難,不會亞於高原上!進看守所不幾天,陳倫已經知道,管教幹部里最殘暴的是曾副所長和一位姓黎的幹事。

  曾副所長的父親,當了十多年縣委分管組織的副書記,縣直機關好多人都由他提拔起來,是本城威信極高的老領導。他的兩個哥哥,一個姐姐都已官至局級,只有他在副所長位置上多年沒挪動。有人說:如非好多次幾乎打出人命,如果當年混了個高中畢業,這位有著強硬後台的副所長,早就當上副局長了。

  聽人介紹了曾副所長的情況,陳倫暗自在心裡想:認命吧!大不了把命丟到這裡。好歹這是家鄉。就算死了,也不至於成為四處遊蕩的野鬼孤魂。

  唐廠長看到對面辦公室的高建英,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這個女人有什麼本事?竟混到了農業局副局長,聽說下一步還有可能進入縣政府當副官!」

  「你說什麼?哪個女人當了副局長?」陳倫對唐廠長的話摸頭不知腦。

  唐廠長下巴對著院子對面的管教辦公室揚去:「就是曾所長的老婆高建英呀。原來不過是水庫的一名普通工人,在民兵指揮部時有過立功表現,差點進入公安局。四人幫倒台後,凡在民兵指揮部幹過的人,都受到一定的處理或發配到鄉區。只有她仗著老頭子的關係留在農業局,從一個普通工作人員混成了副局長,而且是下一屆副縣長人選。」

  「她現在是副局長?看來我真算得上孤陋寡聞」陳倫無言苦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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