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01
2024-10-04 14:56:38
作者: 蔡斌(宇劍)
蔣副經理調離當天,陳倫開始清理兩個老供銷侵占公款的事。徵得鍾敏同意後,他讓保衛科向公安機關報了案,並利用陳程擔任保衛科長、和公安局的較好關係。幾經周折,把公安局分管刑偵的副局長、刑警隊長等,請到餐廳里聚了幾次。就公司在設立重慶、巴州辦事處事件中的損失,兩位受聘人的無恥,以及自己剛上任的艱難。大大倒了一番苦水,獲得了脾氣耿直的王隊長同情。
由於母親和繼父出於顏面,把陳倫入獄一事瞞了下來。楠山縣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在勞改農場呆過,外面的人,更是不知道陳程的弟弟曾經入犾。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從森工局調到了內地。現在出息了,成了整體效益較好的華達公司副經理。
公安局開始介入。王隊長很快派了人和陳倫一道,奔赴兩個老供銷的家庭所在地捉拿他們。
就在鍾敏滿懷希望的等待、期盼著公安局的人和陳倫,能很快將兩個無賴所揮霍的公款收回來時,卻如晴天霹靂的得到壞透了的消息:曾斌因車禍到閻王爺那裡報到了;姓何的那傢伙雖然還活在人世,卻因伙了一幫人到巴州鳳凰山公園遊玩時,喝多了酒失足從山坡上摔下去。成了能吃能拉能睡能說,仍有著喜怒哀樂的表情,但卻不能站、不能動,連翻身都要人幫助的癱子。家中也早就因為給他治病,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一空了。就連現在所住的那四壁空空的房子,也已被信用社抵押了。目前,這一家人正哭泣著,為今後的落腳之處而著急!
事情到此也就算完了,兩個居心叵測的傢伙,算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可是公司的好幾萬元錢也就泡湯了!鍾敏為此心情非常不好,加上連日操勞,不小心得了重感冒,不得不再次住進醫院打點滴。
幾天後,她的病情剛剛好了一點,強撐著來到公司上班。忽然接到消協電話,說他們公司的某品牌化妝品屬假冒偽劣,使一個縣委女中層幹部漂亮的蛋臉變成了「大紅臉」,要他們立即和事主商議賠償,並勒令化妝品店馬上停業整頓。
這事非同小可,鍾敏立即匯報主管局領導。希望局領導能出面調解。二個小時後局領導打來電話,讓鍾敏把化妝品門市先關了再說。因為此次事關重大,惹得縣委領導拍了桌子,消協要求一定要查清後才可開業。
鍾敏把公司負責化妝品的人找來,詳細詢問一番,沒有查出哪個環節有失誤。進貨不應有問題,每次都由廠家發貨到公司倉庫,化妝品店補貨時直接到倉庫提,每一道程序都有專人把關,不可能從其他渠道進貨,假冒偽劣之說根本不存在。
可查不出原因,不能給出合理解釋,工商部門就是不讓開門。化妝品店已經一周沒開業,公司每天至少此損失一千元利潤。
那位臉部受損的女幹部,更是每天電話打到消協要求儘快給她賠償。消協工作人員幾次來到公司,催促儘快拿出合理解決方案,否則將啟動行政執法程序。
嚴峻的形勢,使得剛從外地出差歸來的陳倫急了。立即把化妝品門市的三個營業員叫到公司盤問。是誰賣出的那瓶化妝品,賣的價格是多少。
很快,真相大白。一位營業員以低於進價2元的價格賣出了那瓶化妝品。而那瓶化妝品是她沒進公司以前在其他商店買的,由於用了一次後感到皮膚搔癢,扔掉了覺得可惜。於是,利用職務之便帶到化妝品店來了個偷梁換柱,卻沒想到惹下如此大禍。
按道理,顧客所有的損失,應該由那位偷梁換柱的營業員賠,公司只能承付管理不嚴之責。可是那上班不到三個月的營業員,是主管局一位副局長的小姨子。公司法定代表人鍾敏,沒有膽量為此得罪局領導。
陳倫開除這位營業員,並扣除當月工資,賠償顧客全部損失的提議,被鍾敏否定了,惹了禍的營業員,被調到下屬服裝廠當保管員。公司對受害顧客做出5000元賠償,並賠償全部醫療費用共計6000多元。
事情到此卻並沒有沒有結束。公司化妝品店信譽大大受損,重新營業後,幾乎沒有人光顧。
社會上開始流傳華達公司賣的化妝品全是水貨,已有數名女子「慘遭毒手」,甚至毀容的流言。
對於謠言,最好的辦法就是沉默,讓事實說話,使那些謠言不攻自破。然而,小小縣城,精神生活匱乏的人們,似乎對流言有著無窮的興趣。好長時間過去,仍有人在經過化妝品門市時,指指戳戳說著什麼。
競爭對手趁機興風作浪,在各種場合含沙射影攻擊華達公司,詆毀公司的產品和服務。供銷公司一班人,更是把華達公司貶得一文不名。
不但沒有人光顧華達公司化妝品門市,其他門市商品的質量和進貨渠道也遭到質疑。工商管理局的執法人員,數次興師動眾到公司各門市抽查。
營業額直線下降。華達公司上下處於一片動盪之中,經營上開始出現虧損,主管局領導幾次把鍾敏叫了去,要求她迅速扭轉局面。
就在這時,一名招聘的業務員黃先平。居然用公司開據的介紹信,在巴州一家單位以托收承付的方式,提走了價值三萬元的木材,並將這批木材低價賣了後攜款失蹤了。
巴州那家單位在多次收款無望的情況下,將華達公司告到法院並提出了訴訟保全,公司帳戶被毫不留情的凍結了。
這個黃先平,原本是一名鄉村痞子,經鍾敏丈夫嚴正軍的老戰友所推薦,應聘為公司業務員不到三個月。
沒完沒了的應訴、法庭辯護和調解,請客吃飯,喝酒。好不容易在兩個月後法院調解成功,華達公司將一部嶄新的雙排座汽車抵了被騙的債務。終於使因帳戶被凍結而幾乎停滯的業務重新活躍起來,但公司元氣卻大受損傷。
縣城裡莫明其妙的出現了一些謠言,一些因各種原因對鍾敏不滿的人,藉機四處散布流言蜚語。說她用職工們費盡心血賺來的辛苦錢,夥同社會上的地痞、流氓,在外面搞些亂七八糟的事,被公安機關追究了;公司里所損失的幾萬元錢中她至少得了一半回扣;那兩個辦事處主任是她的老相好等等。
各種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語,鋪天蓋地的朝鐘敏襲來時。局領導專門就此事把她叫去狠狠批評了一頓,要求迅速扭轉公司現狀。
就在鍾敏深感萬般委屈時,一件更加難堪的事情發生了。
文革中當過造反派頭子的潘癩子,因作惡多端積怨甚多,卻同時在武鬥最熾時,不知出於什麼心情。把其部下都已有了正團職幹部,工作能力極強、活動能力更強,運動中屢遭毆打幾乎大小便失禁的縣委書記藏到了家中。養好傷後又親自將他送回山西老家,由此立下大功。文革後不但歷次運動都安然過關,而且被擔任了地區一把手的老書記親自提名,成為縣府辦主持日常工作的副主任。
實權在握、自恃有上級領導撐腰的潘副主任,一雙成天尋找漂亮女人的色眼,把鍾敏盯上了。一段時間以來,總會找些藉口跑到公司,陪著鍾敏說些不三不四的空話,並大言不慚的說只要他出面,華達公司所遇到的所有難題,都會立馬解決。
為了公司的發展,眼前的債務糾葛、流言蜚語搞得焦頭爛額的鐘敏,哪有心思陪這齣了名的花老大爺閒聊。
可考慮到他是縣政府辦公室在職領導,不理睬又不好。加上從她此時的內心來講,還真的急切希望有人幫助度過危機。政府辦副主任職務雖然不高,但其潛在的能量卻不可小視,或許他真能幫公司度過難關也說不定。於是,硬著頭皮陪他在辦公室里喝了幾次茶,到街頭的小餐館裡吃了幾次便飯,語調誠懇的求他幫幫公司。
面對鍾敏誠懇的相求,副主任得意的笑了,笑過之後提出了要求;這事得找一家上檔次的餐廳吃著聊。當然,吃飯的錢由他買單。只限他和鍾敏倆人參加,多—個人他都不去。
聽副主任提出要和她共餐,鍾敏心裡掠過一絲不安,她太了解潘癩子的為人,也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潘副主任仿佛看透了鍾敏的心思,弦外有音的打著哈哈說:「如果你認為就我倆吃飯不妥,大可不必在意,飯吃不吃都不重要。至於要我幫忙的小事,我會盡最大努力,舉手之勞而已嘛。在本城,我不相信有辦不成的事!」
已經在心中有所察覺,估計好色出名的潘癩子,會有可能在吃飯時提出無理要求。然而,已被謠言和官司搞得極度疲憊的鐘敏,思來想去考慮了很久,還是忐忑不安來到潘副主任在迎賓樓定下的包間。
面對十幾個人也難消化的一大桌美味珍饈。鍾敏心努力裝出一副笑臉,儘可能不使潘癩子難堪的陪著他邊吃邊聊,心裡卻十五個吊桶打水般忐忑不安。
酒量和胃口都極好的潘癩子,大口喝酒、大塊吃肉,說著一些令人臉紅心跳的葷話,一雙色迷迷的眼睛,直往鍾敏那風韻猶存的臉上和豐滿的胸前溜。
好幾次,鍾敏按捺不住想扔下筷子拂袖而去,可想到公司那些亂七八糟的麻煩,她就渾身發軟,無論如何也站不起身。只好低頭應付著,有如嚼蠟般沒滋沒味吃著。
一頓飯吃了近兩個小時,不停吃喝的潘副主任,似乎仍沒停止的意思,從油膩的嘴裡吐出來的話,越來越讓人難以入耳。再到後來,純粹如社會上地痞、流氓,說的全是不堪入耳的下流語言。
實在無法忍受的鐘敏,強裝笑臉站起身來敬了杯酒,十分抱歉的對潘副主任說:「潘主任,實在對不起,我兒子要放學了,他爸爸今天不在家。我得先走一步去學校接他。你慢慢用吧。」說完這番話,鍾敏轉過身向門外走去。可突然,一雙手從背後緊緊將她攔腰抱住。
大吃一驚的鐘敏轉過身,正欲掙脫被摟著的身子。被一張散發著酒菜味和菸草味的大嘴,把她的嘴堵塞得嚴嚴實實,幾乎令她窒息。
她拼命擺動腦袋、屏著呼吸拼命掙扎,雙手撐住對方的下巴往外推去。驚恐中夾雜著憤怒:「潘主任,請你自重!我,我真的有事要走了,請你放開手!」
「我的寶貝,今天說什麼也不放你走了,還有這麼多好酒好菜,你既然要陪我,哪有半路退卻的道理!捨命陪君子也要陪到底啊!」潘副主任緊緊抓著鍾敏的胳臂硬是將她拖回桌前,按著她的雙肩,把她按回到椅子上。
鍾敏驚恐、無奈,氣喘吁吁的說:「潘主任,請請你不要這樣,放了我,、!」幾次要站起來,都被他強行按下。
鍾敏越是掙扎,潘副主任越是將她緊緊抱著。最後竟無恥到極點的說: 「乖乖想死我了。乖乖,想死我了。」騰出一隻手從鍾敏衣服下擺處伸進去,在她兩隻豐碩的乳房上猛揉。使她不得不趕緊將雙手收回來,用以對付那已經深入到內衣,令她噁心得要吐出來了的大手。可經驗十分老到的傢伙卻又趁機將嘴貼了上來,另一隻手,不失時機把她的腰緊摟住。
掙扎了好—陣。把自己搞得氣喘吁吁,卻處處被對方占盡便宜的鐘敏。突然停止了掙扎,一動不動僵硬身子坐在椅子上。一雙噴射出火焰的大眼,死死盯著被攻心慾火燒得不能自持的潘副主任。
—只哆嗦的手在鍾敏胸部揉著,另一隻手往她隱秘的私處摸索而去,口中念念有詞的潘癩子,見鍾敏放棄了反抗。正高興得不知所措,伸手去解她的褲帶,鍾敏默不做聲從桌子上抓過一隻碗,正要朝他頭上砸時。房門被人猛然踹開,隨著「住手!」一聲大叫!陰沉著臉的陳倫大踏步走了進來,一把抓住因為他突然闖入,驚惶失措得差點鑽到桌子底下去的潘副主任。揮起右臂「啪!啪!」兩耳光摑在他扭曲得變了形的臉上,怒不可遏的喝道:「老不死的臭流氓,滾!」
轉過身,用一種冷得使人心裡發顫的聲音對鍾敏說道:「對不起了,鍾經理,原諒打擾了你們的夜宴,請整理一下跟我走吧,公司職工還在等著您去講話!」
鍾敏因氣憤而通紅的臉,立時變得慘白,不由自主搖晃著差點摔倒,她趕緊靠扶住桌子,努力使情緒穩定。理了理已極度凌亂的頭髮,扣好被拉扯開的衣服,轉臉冷冷盯了一眼捂著臉面朝牆壁低垂著頭,一副狼狽相的潘副主任。冷哼一聲,跟在陳倫身後朝外快步走去。
陳倫走出迎賓樓大門,逕自騎上停在門口的摩托車,面無表情的轉身望著鍾敏沉聲說道:「公司再困難,也不能用身體作代價搞交易!你如果感到實在無法頂住,完全可以把困難告訴大家,讓全體職工共同想辦法、出主意,群策群力解決眼前所遇到的難題,大可不必用身體和名譽為代價,以換取那個人渣條件苛刻的幫助。」
說完,腳下使勁用力,猛踩油門,摩托車「呼吱」一聲怒吼著飛馳而去。剩下鍾敏呆立原地,臉上滾燙髮燒。
望著飛馳而去的陳倫,兩行淚水順著鍾敏蒼白的臉頰直往下淌,她感到心如同鈍刀子割著般劇烈的痛,痛得幾乎就要昏厥過去。體內的血管在突突猛跳,心猛烈撞擊著胸膛,仿佛要衝破肉體的禁錮,如陳倫一樣飛奔而去。
「他走了?」不知什麼時候,厚顏無恥的潘副主任來到身邊。此刻,他已沒有了適才在包間裡的那份狼狽,又恢復了往日的趾高氣揚。
從恍惚中驚醒過來的鐘敏,默不做聲瞟了笑容可掬的他可一眼,轉身慢慢往公司所在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早上,鍾敏到了公司剛打開經理辦公室門,電話鈴便急促響起,她穩定了一下情緒拿起電話。辦公室主任急促的聲音傳了來:「鍾經理,剛才醫院打電話說陳副經理昨晚從飯店回公司的路上發生車禍,被送進了醫院搶救。今天需要手術,由於一時無法聯繫到他的家人,要我們公司派人去。」
放下電話,鍾敏腦袋「轟」一聲巨響跌坐在椅子上。
人民醫院住院部急診室外的走廊上,鍾敏焦急的走來走去。跟隨她一起的出納寧大姐勸她坐下來休息一下,可她如同沒有聽見一般,仍然不停走著……
「經理,你看都兩個多小時了,你這樣走著不累嗎?坐下來歇一會吧,我剛才在樓下買的水果,你吃點吧!」
「你吃吧,我現在什麼也吃不下!」鍾敏看著急救室大門,面無表情的說。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急救室的門打開了,鍾敏一下子撲了過去,抓住剛走出門的醫生的衣襟,緊張的問道:「醫生,怎麼樣?傷者怎麼樣?」
「哈!放心吧,不會有生命危險。不過他的腰部傷得不輕,其他沒什麼大礙。現在不能看,要等病人醒過來才能探視。」
「會不會落下什麼後遺症?」
「應該不會,手術非常成功,只是目前失血過多,病人需要調養和休息。」
「知道了。謝謝你醫生。」
聽了醫生的話,鍾敏終於鬆了一口氣,這才安靜的坐了下來。
第二天下午。醫生允許進去探望陳倫了。看著陳倫蒼白的臉和痛苦的表情,鍾敏心裡一陣難受。這個年輕人為公司做了那麼多事,從沒有過怨言。可現在,他為什麼渾身是傷躺進了醫院?
醫療費暫由鍾敏墊著,按理說應該公司出錢。可不知為什麼,主管局領導知道了這事,電話直接打到公司財務。說陳倫受傷不關公司的事,不允許由公司墊付他的醫療費。
出錢墊了醫藥費,鍾敏心裡明白,陳倫此次受傷,有一大半可能是因為她。
一周後,陳倫出院了,聽財務人員說住院費由鍾敏私人墊付,他說什麼也要還她的錢。可鍾敏卻不讓他還。說本來就該公司出,就算此次公司沒有出,她作為公司經理,也應該為他出這筆醫療費。
可陳倫根本不和她理論,把一大把嶄新的鈔票扔在桌子上,轉身走了。
陳倫住院這個星期,鍾敏每天都到醫院看他。給他端去好吃的東西,如親生弟弟一樣照顧他,陳倫深受感動。出院那天竟玩笑著對鍾敏說:「真想永遠不出院。」鍾敏笑笑:我看你是住院住糊塗了,醫院有什麼好?除了消毒水味道特別刺鼻,自己還得受痛……
陳倫不知道鍾敏真不明白他的話,還是揣著明白假裝糊塗。心裡突然湧出一股強烈的欲望。他想要告訴鍾敏,已再次愛上了她,只是沒有勇氣說出來。
當年在森工局發生的只是性,說不上愛。那時雙方都有家庭,而且都新婚不久,卻千不該萬不該的發生了數次激情。那種激情,或許只能叫做肢體的吸引,情感上沒有任何內容的性愛!
可多年過去後,隨著接觸的增加,隨著雙方的深入了解,他似乎真正愛上了這個大了自己好幾歲、當初的小女現在的女強人。
這天傍晚,鍾敏剛走出公司大門,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她站在門衛處,望著灰濛濛的夜色,只覺得又冷又餓,真想早點回家吃上熱乎乎的飯菜……正在這時,外面走來一個人撐著一把傘,手裡還拿著一把傘,看樣子是來接人的。
公司的人都走完了,除了四樓的單身青工和門衛就只剩下她,這人不可能是來接她的,丈夫更從來不會來接她,不管颳風還是下雨都不會來。
並非夫妻感情不好,只是軍人味仍然很濃的丈夫覺得,一個大男人接妻子下班不光彩,再說颳風暴下雨不是什麼大事,最多也就是晚回家一點而已。
說真的,和丈夫相處了十幾年,鍾敏還真不知是否愛他。也不知道他愛不愛她,從來都是相互適應對方,習慣對方。
她說不出丈夫有什麼不好,也說不出他有什麼好,如果今天丈夫會在這時候來接他,可能她會覺得他好。
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她自個兒笑了起來,不理解為何今天會想到這些。跟她現在的生活有什麼關係呢?其實一直以來,她的生活都沒有絲毫改變,擔任公司經理只是比以往更忙了。可最近一段時間,心裡總莫名其妙盼望發生什麼,期盼什麼?究竟會發生什麼呢?
想著。灰濛濛的人影走到了跟前,將手中的雨傘遞了過來給鍾敏,她這才看清來者是陳倫。
不知這時候他從哪裡鑽了出來!怎麼總是這麼巧?他下午說是到巴州拜訪一個客戶,應該第二天早上才能回來,怎麼這時就趕了回來。
這樣想著,她忍不住問陳倫:「謝謝你送雨傘給我!到巴州拜訪客戶的事怎樣了?」
「在那裡商談完後,我就趕最後一班車回來了。」
「這麼快!結果如何?」
「答應先定我們三萬元的貨,不過要買完才付錢給我們。」
「合約簽了沒有?」
「沒有。我認為這段時間公司正缺錢。讓他考慮先付50%貨款,另外我又聯繫了一個客戶。就在楠山縣,明天去見。」
「這樣很好,我也是這個意思。」陳倫和鍾敏的想法往往不謀而合,這可能也是她從開始就器重他的原因之一。
兩個星期後,巴州的客戶放棄了和華達公司簽約,和另一家商業局下屬的服裝廠簽訂了合同。主管局分管領導就此事怪罪下來。說陳倫好無道理的放走了客戶,讓他到局裡接受批評並說清楚緣由。
恰逢輕工部工藝美術司召開全國工藝、藝術品博覽會,鍾敏難以脫身,幾天前就讓陳倫帶了一名業務員前往北京。
主管局劉副局長聽說陳倫到北京開會了,更為不滿,親自來到公司,拍著桌子對鍾敏說:「你對陳倫也太放任了!前面的事情還沒處理好,就讓他到北京去參加博覽會?就不怕他再生出亂子,購回一些賣不出去的東西積壓倉庫,加大公司的負擔?」
「可他是負責業務的副經理,參加博覽會和訂貨會,屬於他的工作。總不至什麼事都讓我親自出馬吧?」對主管局直接干涉公司工作,鍾敏大為不滿。
「副經理怎麼啦?不過是一個招聘人員,特殊時期的怪胎而已!」
「招聘人員怎麼?請你記住,陳倫是局裡正式行文任命的副經理!公司的業務工作,他有權決策,更應該身體力行。」
談話不歡而散,劉副局長臨走時冷笑著丟下一句話:「希望你這位副經理,這次不要弄些死貓爛耗子回來!」
幾天後,陳倫回來了。帶回好幾份簽下的訂貨合同。鍾敏粗略翻看了一下,大部分為時興的絹花、貝雕畫玻璃製品和工藝陶瓷等,想起局領導說過的話,她漫不經心問道:「現在這些工藝品好賣嗎?好像人們購買慾望都在彩電、冰箱和洗衣機,收錄機之類……」
見鍾敏神色不佳,陳倫表情有些尷尬:「可我們這次開的是藝術品、工藝品博覽會,除了工藝品藝術品還是工藝品和藝術品。你說的那些商品,只能在家電供貨會上能訂到!」
正說著,隨陳倫一起到北京出差的雷克敏沖了進來,怒氣沖沖的說:「二位經理都在,這事只能由你們出面解決了!」
「什麼事?」鍾敏皺起了眉頭。
「我和陳經理購回了幾十幅名人字畫,他叫我和保管員一道,直接分配到門市零售,可門市上的營業員都拒絕接受,說這些東西在小地方根本賣不出去。萬一弄壞了、搞髒了,她們賠不起!」雷克敏的表情相當激動:「她們還說,玻璃畫,貝殼畫,麥杆畫這類裝在框裡的畫才好賣。人工用手畫的畫,沒有人會買,隨便怎麼說都不願接受。」
「名人字畫?」鍾敏不高興的拉長了臉問陳倫:「你懂字畫嗎?營業員說得有道理,小縣城哪有人欣賞這些東西?」
「這事……」陳倫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