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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01

2024-10-04 14:53:00 作者: 蔡斌(宇劍)

  合川籍一個姓鄭的大齡青年,不知為什麼原因,被人稱鄭土匪。粗壯結實的鄭土匪,鼻子上有個大肉瘤,那肉瘤,使他英武的臉大打折扣。

  六六年初中畢業的鄭土匪,在家鄉當過紅衛兵組織二號人物,有過呼風喚雨的輝煌;參加過武鬥有槍林彈雨戰鬥經歷;下過鄉,有在貧窮山村餓得頭昏眼花,偷雞摸狗、跳豐收舞,被貧下中農追得狼狽逃竄的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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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陳倫一樣,鄭土匪不是職工子女,卻不知為什麼被特招了。

  有過複雜人生經歷,也 有過輝煌也有過落魄,早就過了結婚年齡,按理應好好工作,攢點錢準備成家了。可這傢伙卻好像沒有長醒,思維有時停留在紅衛兵時期,有時停留在知青生活時代,有時還會停留在文攻武衛時。

  參加工作半年,每個月都至少泡五天病假,每周至少和班長或排長吵二次,和伙食團炊事員幾乎天天爭吵。

  只要他出工,班長就會頭痛。

  每次分配工作,他總會不滿。總會和班長吵鬧,或嫌分給他的全是重活,或說他身體不好,分到班組勞動就是錯誤。再不然,會說是文革有功之臣,理應得到照顧。

  沒有辦法,班排長只好讓他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願做就躺在草地上曬太陽,或幫著燒開水。

  伙食團賣菜的炊事員,看到他就煩,就止不住緊張。不管素菜或葷菜,只要排到了他,那瞪大了的眼睛,總會高度集中看著炊事員的手和臉。如果份量比其他人多,或自認為不比人家少,沒有什麼好說的,會開心地哼著歌兒轉身離去。如果稍微少了一點點,或主觀認為少了點就會馬上跳起來,紅著臉粗聲大氣吵鬧一通。直到給他添上一點,才會離開。

  遇到吃肉,輪到他打菜時,炊事員更緊張。

  每一次,他都會死皮賴臉纏著多吃多占,不然就把整個頭鑽進賣菜的小窗,造反派的脾氣、保守派的頑固全使了出來。

  更要命的是,不知什麼時候養成的壞毛病,這傢伙極善順手牽羊。

  伙食團前後屋檐下,掛著好多風乾牛羊肉,成串的乾魚及亂七八糟的乾菜。從山上撿回來的干木耳和干蘑菇,在伙食團外面一間大柴屋裡,胡亂用幾個大筐裝著,

  不知三年自然災害或當知青時餓怕了,鄭土匪的肚子實在能吃。每月供應的四十二斤糧票,到二十來號就沒了。

  工棚里,每天晚上學習結束後,會有腹中飢餓的人在火桶上煮夜宵填肚。一般人,不過煮點麵條、面塊。或熬點大茶,在茶里加一塊酥油,如藏族同胞那樣捏點糌粑團。

  鄭土匪則會用一個小銻鍋放在火桶上,鍋里總有香味溢出。那香味,讓勞累了一天、剛朦朧入睡的人聞著難受,也讓吃著面塊、麵條和糌粑的人心煩。有人會暗罵:「龜兒子土匪,肯定又偷了伙食團的東西。」

  鄭土匪晚上吃的東西,幾乎全是偷來的。不過,也有很少一部分,是從藏胞手裡買來或換來的。

  一對舊膠鞋可換一隻雞。五角錢可買兩隻牛腳,而兩隻牛腳煮好了,可供四個大漢吃撐肚子。

  在當地,只需很少錢,就能買到一大堆干牛肉。的至於木耳和蘑菇,只要願意去撿,遍地都是。

  當地人不屑於吃木耳和蘑菇,更不吃魚,在他們的傳統觀念中,魚是河裡的菩薩,菩薩不能冒犯。

  森工企業到這裡之前,牛場上的藏胞,少有和外界接觸。他們成年累月生活在高山上,以牛羊肉、奶茶、酥油和較少糌粑為主食,有時也會挖一些人參果、佛手參之類的野果煮熟調劑口味。

  大張旗鼓叫著嚷著,用很少的錢,從藏胞手中買來超值的干肉,藏在鋪位下的小木箱。再從伙食團偷來干肉,每天晚上煮來吃的行為,被鄭土匪振振有詞為:「順手牽羊不為偷!」

  被鄭土匪偷了干肉、乾菜,伙食團的人心知肚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在伙食團偷順手了的鄭土匪,竟異想天開想偷司務長屋裡的酒和煙。

  司務長的辦公室兼臥室,亂七八糟堆放著罐頭、白酒、香菸及各種食品、物資。

  除了物資,司務長屋裡還有一個沉重的保險柜,裡面裝著成捆的現金。

  森工企業的工段,沒有專職出納,司務長兼任出納。

  不需經營,也不需資金平衡表和利潤表。工資由場部撥,只需一個掌握產量的統計員,會計也不用設。

  每月發工資,各排的班長到司務長那裡,把全班工資領回,再按工資表上的名單發給工人。

  工資按出勤天數定,除基本工資加地區補貼和出勤補助。病假沒有出勤補助,事假連基本工資也沒有。

  偷順了手的鄭土匪,覬覦司務長屋裡的瓶裝大麯酒很久,早就挖空心思想順手牽羊弄幾瓶。

  香味極醇的正宗大麯酒,只要瓶口一開,那純正的香味聞到就會流口水。

  其實,大麯酒並不貴,也不過幾元錢一瓶。以每月四十八元的工資,要想喝幾瓶完全沒問題。可鄭土匪的錢是不能用來買酒的,他的錢得準備以後討老婆。

  不願買酒卻想喝酒,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偷。偷,不是鄭土匪之類有知識、有身份的人所為,最多,也就不過順手牽羊。

  破四舊時,牽過不少字畫文物、值錢至金首飾;抄走資派家時,趁混亂把現金牽進兜里;文攻武衛時,連對立派的女俘,也曾被他順手牽羊推到了床上,奪了人家貞操;在鄉下當知青,更把周圍農民地里的新鮮菜蔬、雞鴨鵝狗,甚至被農民視為命根子的小豬兒,都順手牽羊到他的鍋里,或牽到另一生產隊知青鍋里。

  見便宜就想占,看到好東西就想牽走,一向自吹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鄭土匪,在三工段這小陰溝裡翻船了。

  那天,他到司務長屋裡坐了一會,把屋裡堆著的物資看了個遍,最終要了一條「海鷗」牌香菸。

  工人在司務長那裡買東西,一般不會用現金,只需在本子上籤下名字,到發工資時扣。

  司務長埋頭在本子上登記時,鄭土匪已經把三瓶酒藏到了厚棉衣里。

  簽了名字,笑眯眯遞給司務長一支煙,點頭哈腰地為他點燃,客氣了幾句閒話,鄭土匪轉身不緊不慢往外走。

  久走夜路必遇鬼!鄭土匪大白天遇到鬼了。

  出門向左走五十米就是大工棚,只要進入大工棚,他這次順手牽羊的行動便大功告成。可是他只顧得意,卻沒有留意到腳下。

  工人們早上洗臉後,都會把用過的水倒在門外的院壩。那些水很快結成了冰,走在上面得極為小心,弄不好,就會摔翻在地。

  一般情況下,還沒人在冰上摔跤,畢竟生活在高原上的人,只要進入冬季,天天在冰天雪地里勞作,早就掌握了冰上行走的竅門。

  自稱練過武功的鄭土匪,自參工以來,也確實沒有摔倒過。

  公正的說,他整體動作相當靈活。

  這天,因為一邊腋下藏有二瓶酒,另一腋下雖只藏著一瓶酒,但手中拿著一條煙,行動極為不便。

  加上酒到手心情高興,走路也就有點飄然,剛轉身向左走出不到三步,腳下一滑,身子向後倒去,兩手不由自主向上張了開來。

  伴隨著幾聲脆響,鄭土匪仰面朝天摔在凍硬的地上,「哎喲!哎喲」痛苦地呻吟著,在地上扭動著想要爬起來。

  三瓶大曲摔爛了兩瓶,醇香的酒味迅速散開,工棚里的人和伙食團的人,都聞到了酒的香味,不由自主吸著鼻子。

  正在屋裡抽菸的司務長,聽到外面的聲音。出門看見鄭土匪在地上掙扎,看見摔碎了的酒瓶,聞著濃濃的酒香。既好氣又好笑,氣憤地喝著:「龜兒子鄭土匪,我日你先人!你狗日膽大包天,偷到老子頭上來了!」

  聽著司務長的咆哮,鄭土匪知道這回玩完了,乾脆兩眼一閉,停止了掙扎,也停止了「哎喲」聲,死狗一樣趴在地上。

  他想裝成傷勢很重昏迷了。躲過眼下可能發生的皮肉之苦,慢慢再想法逃過這一劫。

  不就偷了幾瓶酒嗎,加起來也不過一二十元錢,不相信背老子到河裡把腳洗了!他自我安慰道,緊閉雙眼趴在冰冷的地上。

  可是,一向自以為老謀深算的鄭土匪,此番失算了。

  不到十分鐘,連長、指導員來了。場部保衛股長楊雲河,親自帶人趕過來了解情況。

  三工段在家休息的工人、伙食團的炊事員都來看熱鬧了。司務長剛說了情況,早就憋了一肚子氣的炊事員,七嘴八舌地訴說開來,把平時鄭土匪的無賴臉嘴,揭了個淋漓盡致。

  楊雲河還沒聽完就火了。當即叫隨行的保衛幹事拿來細麻繩,把趴在地上的鄭土匪捆了起來。

  細麻繩捆人,那可是有講究的。麻繩有很強的收縮性,被捆的人越掙扎,那繩子就會勒得越緊,直到最後勒得血脈不通。

  一般情況下,只要不是死罪之人,細麻繩捆著的人,每過十分鐘必須松一小會繩子,否則會因血脈不通致殘。

  保衛幹事的繩子剛搭上,平時提勁打靶,吹噓功夫和膽量都相當了得的鄭土匪,飛快從地上翻了起來,跪在地上將頭不停磕著,哭著求情道:「敬愛的楊股長,敬愛的指導員和連長,還有敬愛的司務長,求你們大人大量原諒我吧。我錯了,我不該順手牽羊!我保證今後不再犯這樣的小錯誤!從千里之外的家鄉,來到這冰天雪地的高原,我是想好好工作,繼續發揚無產階級革命造反精神,和同志們一道抓革命促生產,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我今天的行為,實在是一時糊塗呀!」

  歇了一口氣,哭喪似地訴說道:「錢波大哥喲!你好心讓我到森工局來鍛鍊,可為什麼不讓我留在蓉城,或到你以前工作過的黑水局,要讓我到這裡來呀?如果到你工作過的地方,我也不至於淪落到順手牽羊的地步……」

  錢波是文革前的一名大學生,分到黑水森工局機關工作不到三年。文化革命開始後,他因為沒有當上科長心生怨氣而扯旗造反,不但奪了局黨委的權,而且帶著大批人馬,分乘十輛大卡車直奔林業廳,奪了林業廳長和黨委的權,成了本省十萬森工大軍中名聲顯赫的風雲人物。

  跪在地上,滿臉鼻涕眼淚,捶胸抓心窩子扯頭髮,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聲嘶力竭的鄭土匪。還真讓保衛幹事和指導員、連長都有了測隱之心。保衛幹事悄聲對楊雲河說:「這人看上去也實在有點可憐,就不用捆了吧。遭孽球得很!」

  楊雲河思忖著將信將疑道:「這傢伙如果真認得錢司令,是他招來的人,那就得謹慎。」

  司務長豪爽地笑了一聲:「管球他是不是認得到錢波,不過十多塊錢的事,算球了,放他一馬,不用捆,讓他賠錢就行了。」

  指導員正色說道:「讓他在晚上學習時,做出深刻書面檢討!」

  楊雲河想了想說:「既然你們連隊領導都發話了,我也沒什麼不同意見,這事就由你們連隊處理吧。」

  靠了天才的表演,也靠了腦子不同於一般人,哭啞了嗓子,僥倖躲過了麻繩捆粽子的皮肉之苦,出了一身大汗的鄭土匪。見楊雲河和保衛股的人轉身走了,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對連長、指導員和司務長作揖道:「謝謝領導的大恩大德,今後我一定用實際行動痛改前非。」

  晚上學習時,讀了一篇報上的文章,指導員宣布由鄭土匪書面檢討。已經緩過氣來,沒有了上午可憐相的鄭土匪,慢吞吞起身拿著一張皺巴巴的紙,面無表情地念道:「各位領導,各位同志,今天我鄭重向大家作檢討。由於放鬆了思想改造,今天在司務長辦公室,順手拿走了三瓶大麯酒,雖然這只是不該發生的小錯誤,但也說明了我的世界觀存在問題……」

  剛讀到這裡,伙食團的一個炊事員站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憤怒地質問道:「什麼叫順手拿走了幾瓶酒?」

  「欺負我們沒有文化?玩文字遊戲?」另一個炊事員也站了起來。

  「日你媽!偷就是偷,這不要臉的東西,把偷說成順手拿走了!哈哈哈哈!」

  「這個雜皮成天掛在嘴上的一句話就是,順手牽羊不為偷!」

  有人提高了聲音喝道:「他這樣檢討不行!要從思想深處找原因,還要把以前偷過什麼東西,幹過什麼壞事,全部交待清楚。不然不能過關。」

  有人吼了起來:「他龜兒子不老實,就捆起來,看他以後還偷不偷。」

  吵鬧聲中,二排長站起身走到鄭土匪身前,將他帽子摘下來扔到地上,抓著他頭髮把腦袋使勁向下按著道:「我代表全體工人同志,命令你跪到地上,徹度交待到三連以來的偷盜行為!」

  鄭土匪掙扎著,伸出手反抓著二排長的頭髮:「你這個雜菜,你有什麼資格代表全體工人同志?老子就是順手牽羊,沒有偷!今天隨便你做啥子,都奉陪到底!」

  年近五十的炊事班長按捺不住,「騰!」一下站起身來,指著鄭土匪大罵:「你龜兒子天天和我們過不去,老子們忍了好久沒有開腔也就算了。現在你竟然偷到司務長那裡了,今天不收拾你龜兒子,這工段不就成你們這些新毛頭的天下了?」

  有人附和道:「這些新招來的人,沒有他媽一個是好人!」

  「就是!新來的這些人沒一個好東西。男的都是偷兒,女的都是些棱葉子!全都該趕出三工段,讓他們滾回內地。」黑暗中,不知什麼人在惡毒咒罵。

  那人的話剛說出口,適才鬧哄哄的場面立時安靜了。扭在一起的二排長和鄭土匪,同時停了下來,張望著朝發聲的地方看去。

  躍躍欲試的炊事班長,也停了下來,回頭望著指導員和連長。

  本坐在火桶前低頭沉思的梁琳、廖星麗和胡蓉聽了這話坐不住了。

  梁琳把手中一直捧著的杯子,使勁摔在地上,朝著指導員問道:「指導員同志,剛才那句話,嚴重影響新老同志之間的團結!請說話的人站出來!」

  胡蓉和廖星麗同時跳到通鋪上,大叫道:「剛才說話的人站出來!不要躲在陰暗角落扇陰風點鬼火!」

  「侮辱我們新工人,就是對偉大領袖毛主席不滿。」

  林和尚站起身走到屋中間,神情嚴肅地用普通話朗誦道:「我們偉大的導師,偉大的領袖,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毛澤東同志,對我們革命青年寄予無限的希望,他說……」

  所有新工人全都站了起來,接著林和尚的朗誦合唱道:「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你們青年人朝氣蓬勃,好像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

  毛主席語錄歌唱完了。林和尚振臂高呼道:「無產階級革命戰友們,攜起手來,和打擊壓制青年的資產階級分子作堅決鬥爭!」

  有人高呼道:「凡是反動的東西,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應該進行批判,決不能讓它們自由泛濫!」

  「交出惡毒侮辱革命青年的壞分子!」

  有人用手電筒在通鋪上照射,尋找剛才發濫言的人。

  有人衝到指導員和連長身邊,指手劃腳要他們交人。更有人趁混亂對著二排長拳腳相加。

  二排長也是火爆脾氣,哪裡受得了這份氣。當即把棉衣脫下來往鋪上一扔,順手抄起一根劈柴,對著身邊的人一陣亂打。一邊打,一邊喝叫道:「三工段的老同志們,是男人的就跟我一起打!打出事來老子一個人扛著!」

  森工企業的工人,成年累月工作在大森林裡,生活在遠離文明的荒無人煙地區,脾氣都較為孤僻或火爆。

  講義氣,朋友有難可全身心投入,甚至可以掏出所有積蓄給朋友,褲子都可以打伙穿。也可為很小的事爭得臉紅脖子粗,喝了酒一言不合打架鬥毆;用物資或人民幣勾引人家老婆上床,把當地姑娘肚子搞大;甚至兩個男人在被窩裡相互雞姦的事,在這裡時有發生。

  精神生活的極度匱乏,生活條件的艱苦,加上特殊時期各級領導機構的半癱瘓,使得工段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一些讓領導頭痛的事。

  二排長的號召得到了響應,有人高叫道:「有仇報仇,無仇打欺頭!日他媽,同樣是中國人,哪個怕哪個?要打就打!」

  以林和尚為首的新工人,二排長為代表的老工人,各自抄起了傢伙,瞪大雙眼,嘴裡叫著喊著,用最骯髒的話相互罵著,很快扭打在了一起。

  指導員和連長喊破了嗓子,渾身的力氣都用完了,卻根本制止不了失卻理智的人們,無法讓事情平息。

  二十多個女同志也加入到了戰鬥。

  蔡場長的妻侄女梁琳,順手從火桶邊抄起一塊乾柴,廖星麗舉著一個搪瓷洗臉盆,董順渠拿著一隻小銻鍋,就連弱不禁風的徐玉梅,也順手抄起一隻搪瓷缸子。

  胡蓉在地上沒有找到順手的傢伙,解下了腰間的皮帶,揮舞著朝炊事班大個子頭上抽去。

  「乒桌球乓!劈哩叭啦!」的打鬥聲中,不時傳來挨揍的人發出的「哎喲!」聲和「日你先人!」,「你媽賣X!打死你個狗日的!」之類的叫罵。

  戰鬥從工棚里延伸到了工棚外的大壩子裡,再一路打到了場部籃球場。除了連隊幹部和衛生員,三工段全體新老工人,都投入到混戰中。

  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挨了誤傷心裡火起,被迫加入戰鬥。也有一部分本不想打架,可看到大家都參戰了,感到如果不加入進去,以後會讓人嘲笑,只好無可奈何地投入戰鬥。

  戰鬥進入到高潮,有人趁混亂占了廖星麗的便宜。

  幾顆昏黃的燈泡,被人爛了,燒得發紅的火桶,也早讓人給造翻了。大工棚里一片漆黑,只有敞開的大門外射進的微弱月光,讓人勉強可以辯清敵我。

  揮舞著洗臉盆的廖星麗,見到年紀大的人就敲就砸,而且尖利地叫罵著:「狗日的壞分子,欺負我們新工人,不得好死!姑奶奶今天拼一個算一個!」

  看她是女同志,一些人挨了就挨了,根本沒有和她計較,吼叫著和林和尚一類青工打鬥。

  可沒想到,混戰中,有人專門瞅上了漂亮的女同志。

  梁琳和胡蓉等人早就打到外面去了。眼睛近視的廖星麗和徐玉梅等,在大工棚里一陣胡打,至於有沒有打到人,有沒有打傷人,她們也不清楚。

  揮舞著洗臉盆的廖星麗,不知怎麼回事讓人給攔腰抱了起來,摔到了通鋪上,讓人給壓到了身下。

  眼前直冒金星的廖星麗被摔暈了,四肢攤開仰躺在通鋪上,大口順著粗氣。一隻手從她衣服下擺伸了進去,把扎在褲腰裡的毛衣扯了出來。

  那手從毛衣里伸到了她的胸前,隔著薄薄的胸罩,粗暴貪婪地揉搓著一對豐滿的乳房。

  從小到大,還沒有被爸爸以外的男人碰過的廖星麗,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整懵了,心裡劇烈跳動著,不知如何是好。

  見她沒有反應,那手更大膽了,繞到她背後解開了胸罩的扣子,另一隻手伸到了她褲子旁邊,試圖解開那裡的扣子。

  「狗日的流氓!」正當那看不清面目的傢伙一隻手握到了她的乳房,另一隻手哆嗦著解她的褲扣時。隨著一聲憤怒的喝斥,一道強烈的手電光照了過來,精瘦的陳倫揮起手裡的木棍,狠狠砸在了那人頭上。

  只聽「哎喲!」一聲,那人的手從廖星麗衣服里抽了出來,捂著的頭部,鮮血直往下流。

  廖星麗立時清醒過來,「媽呀!」一聲羞愧交加的驚呼,趕緊起身跳到地上,憤怒地指著那在手電光下全身發抖的人,破口大罵道:「狗日的臭流氓!你龜兒子今天找死了!」

  陳倫搶上前去,將那傢伙捂在腦袋上的手反扭到後背,仔細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這頭上流著鮮血,眼睛緊閉的傢伙,竟是場革委沈主任的外侄、連部統計員梁剛。

  所有連隊幹部中,這個畢業於米亞羅林校,在高原上摸打滾打好幾年,連工段長也沒有混到的梁剛,最年輕,最英俊,也最有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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