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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擒獲

2024-10-04 14:41:51 作者: 李治邦

  馬個費拖著透支的身體回到家,他似乎覺得邵靜沒走。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牆壁上掛著他和邵靜的結婚照。邵靜說過,雖然離婚了,但你也別摘,給我留一年。

  馬個費有些感傷,給邵靜打電話,始終不在服務區。他覺得渾身冰涼,好像發燒了,趕緊洗了一個澡。他走出房門,騎著那輛破自行車在街上亂走。有時候會碰見幾個熟人,都開著自家豪車。熟人大都會探出腦袋說,馬科長,寧肯走路也別騎自行車,看著寒摻。馬個費笑著打哈哈,別理我呀,我的朋友都有這麼好的車開著,我有什麼寒摻的。

  深秋了,樹葉都黃透了。路邊有一小片空地,有人在下圍棋。馬個費就把車扔下走過去看。圍棋黑白相間,看誰能把誰圍死,成功了就是圍死了對方,失敗了就是眼睜睜看著人家把自己的子挑出來扔進簍子裡。以前看了多少次,馬個費覺得這次能看出門道,於是站過去指點劣勢的一方,居然讓那人逃脫包圍。

  當他離開的時候,來了一個穿黑衣服的小伙子,攔住他,警告他不許瞎說,這一盤棋的賭注是兩千元。再瞎說,就挖掉他的眼睛。

  馬個費大為吃驚,覺得原本純潔的黑白兩色又加上別的東西。他職業的本能使他梗起了脖子,血往上涌,他問,我要是瞎說了呢?

  穿黑衣服的人嘿嘿笑著,就先挖了你的左眼!

  馬個費大步走過去就把棋盤踢飛了,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他。馬上有人認出了他,喊著警察來了,於是眾人紛紛散去。這時小華打來電話,說是大金晚上去了靶場,姜祖德在那兒等他。馬個費哼了一聲,小華問,什麼意思?

  馬個費說,我跟周副局長說大金的時候,就知道這裡有謎團。

  馬個費回到家不睡覺,而是收拾被自己弄得亂七八糟的房間,像邵靜以前那樣跪在地板上一點點地擦,然後清洗玻璃和所有家具,他收拾房間時也想清理一下自己。收拾完後,他就看著窗外,想起李鄧曾經在哪個窗口給他拍照。馬個費一直看到困了,順勢躺在地板上。

  夢裡,他在飛,沒有翅膀竟然也能飛。在長湖的上端,他看見邵靜仰頭叫他的名字,他覺得自己是超人,伸手就把邵靜帶到空中。天空中的氣味真好,有點香水的感覺。邵靜讓他回到地面,眼前是一個蒙古包,裡面是載歌載舞的人群,朝他獻出潔白的哈達。他看見每個人手裡都拿著刀在切剛宰的羊羔肉,他看見母親,母親手裡的那把刀最大。母親讓他過來,遞給他一把刀,說,兒子你切吧,這羊羔肉很鮮嫩。馬個費伸出手,猛然間母親一刀劈下來,把他的手指都切斷了,母親嚷著,你為什麼不讓我出來?你就讓我在這窩囊著,我要見你,只有我能無私地疼愛你。我把你手剁下來,你沒手了,你就知道要讓母親生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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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說著,又拽過來邵靜,說,你看見了嗎,你不讓我出來,我就讓他沒有手了。

  馬個費看到自己血淋淋的手指在毯子上跳動著,先抽搐,後變灰,很快就開始腐爛了。馬個費痛苦地喊著,沒有手,我怎麼能破案呢!

  他看見邵靜在笑,然後邵靜自己飛起來,像是一隻大鳥,而他怎麼蹦也飛不起來。他看見小華也飛上去了,母親也飛上去了,只有他留在地上。

  馬個費醒了,渾身是虛汗。他首先看自己的手,手在抖動著。夢給他啟示,他給邵靜打電話,可每回都是不在服務區。他又給大金打電話,大金的手機也關機。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又給小華打,小華迷迷糊糊地問,你知道幾點了嗎,凌晨五點,你是不是神經病了?

  馬個費問,怎麼大金不接電話啊?

  小華說,這麼晚了,估計睡了吧。

  馬個費焦急地說,邵靜也關機,我怕出事。

  小華說,都睡覺了,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再說,周副局長已經讓大金接這個案子,你這麼插手恐怕不好。

  馬個費道,我不管,這個案子必須由我來破才算了結,我不信扳不倒姜祖德!

  小華道笑了,說,我認識你這麼久,頭一次對你有好印象。

  邵靜在重慶陷入困境,姜祖德拖欠的款遲遲不到,她天天都得面對工程隊老闆的辱罵。晚上,邵靜終於撥通姜祖德的電話,大聲質問,你不給我錢我就回去了。

  姜祖德笑了,說,快了,你丈夫快給我機會了,我先給你撥一千萬,你把我給你撥錢的事告訴你丈夫。

  電話撂了,邵靜在黑夜裡號陶大哭。這時大金走了進來。邵靜問,是馬個費派你找劉黑子的吧?

  大金說,我餓了,聽說解放碑旁邊有個洪崖洞不錯,可以吃著火鍋看嘉陵江。

  兩個人就坐在小天鵝火鍋店,夜色里的嘉陵江兩岸,萬家燈火,點亮了江面上的湍湍流水。邵靜狼吞虎咽,不等肉在沸水裡變色就撈出來。大金說,你說是找不到劉黑子嗎?

  邵靜說,他看見我就躲,你想你還能看到他?

  大金問,劉黑子跑到重慶能找誰呢?

  邵靜想了想說,我哪知道啊。

  大金說,其實劉黑子到重慶是找你來了,他是把你當成人質來對付。如果馬個費放了他,他就放過你。如果馬個費非要逮他,他就拿你下手。這個人我知道,心狠手辣。

  邵靜有些緊張,她下意識地看了一下四周。大金笑道,他不敢來,他現在肯定看到我跟你在這兒吃火鍋了。

  邵靜說,他能把我怎麼樣?

  大金說,我沒法料定。

  邵靜放下筷子,她隔著窗戶看到有一艘江輪在鳴汽笛,聲音悠揚。邵靜心神不寧地問,是不是姜祖德派來的呢?

  大金說,這話我可不敢隨便說,我畢竟是警察。

  邵靜使勁兒敲著桌子,你別跟我說警察,我就煩這兩個字!

  第二天,邵靜把一千萬轉給了工程隊的老闆。工程隊老闆高興地說,你來工地吧,讓你看看開工的場面。

  確實,工地開工了,攪拌機轟鳴。工程隊老闆又說,給錢就好,反正這一千萬夠我兩個月的,樓房一立起來我就停,等著你老闆再給錢,這時候可就能賣房子了。

  中午吃飯,邵靜猛然間看見劉黑子走進工棚,盤腿坐在通炕上,工程隊老闆進來看見劉黑子客氣地問,想吃點什麼?

  劉黑子說,吃嘉陵江的魚,鮮活的,死的不要。

  邵靜看出來老闆跟劉黑子很熟絡。劉黑子問邵靜,你也會盤腿嗎?

  邵靜勉強笑了笑說,我怎麼不能?劉黑子說,一見到你就知道馬個費多麼幸福。

  邵靜看見寬敞的工棚只有她和劉黑子,她一下子背脊發冷,兩隻腳也在不住地抖動。劉黑子說,馬個費要是敢動我,我就拿你做盾牌,這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邵靜說,你拿我一個女人較什麼勁啊?

  劉黑子說,那馬個費這麼找我幹什麼?其實我以前也幫助過他,他竟然六親不認,非得逼我拿你開刀。

  劉黑子正想再說什麼,邵靜回頭,見門口站著大金和當地的兩個警察。劉黑子道,老闆,別磨蹭,快上魚啊,慢了我可就吃不了了。

  老闆端上一大盆魚,大金和另外兩個警察圍過來也坐在通炕上。劉黑子說,夠快的。

  大金說,你跑得也不慢啊。

  劉黑子只顧吃魚,大金利落地把手銬給銬上,劉黑子戴著手銬還能伸出筷子夾魚,然後順暢地放進嘴裡,讚不絕口地說,真是好吃,可惜吃不痛快。

  大金說,你是吃完了再走還是現在跟我們走?

  劉黑子說,我要是現在就走了實在可惜了這盆魚肉。

  另外兩個警察上去就把劉黑子拎起來,劉黑子還想反抗,大金的手已經摸到了他的手腕上了,只聽見「咔嚓」一聲,劉黑子喊了一嗓子,說,你想弄死我啊!

  幾個人走出去,邵靜還痴痴地坐在那兒,她看見雪白的魚肉忽然一陣噁心,哇哇地吐起來。

  馬個費上班突然變得休閒了,在辦公室里翻書看報。中午食堂吃飯,他主動跟周副局長坐一個桌,邊吃邊跟大家開玩笑。董科長問,你應該很忙的,怎麼那麼清閒呀?

  馬個費直言不諱地道,主要是局領導不給活兒干啊,平時讓我專辦大案要案,眼下還沒看到什麼大案要案呢。

  周副局長不理馬個費,端著餐具走了。晚上,小華還是把馬個費拽到兩個人常去的一家火鍋店,鍋子還沒點上,小華就說,剛才大金來電話,說劉黑子已經抓住了。馬個費聞聽有些驚訝,問,這麼順利?

  小華說,他當時正跟你老婆吃魚呢!馬個費嘆口氣說,說不定還怎麼嚇唬她呢!

  小華說,劉黑子抓住了,這是不是案子就結了?

  馬個費說,我要看姜祖德背後做了什麼。

  小華說,這就難了,姜祖德會滅劉黑子這個口嗎?

  馬個費看著小華問,你想說什麼?

  小華說,我怕姜祖德再向你下毒手。

  馬個費說,我一個警察能讓他給嚇死?

  小華說,他不是嚇你的,他是不會放過你的。

  馬個費的手機響了,他聽到邵靜在那邊認真對他說,這次不開玩笑,我真的懷孕了。

  從火鍋店裡走出來,小華到了馬個費家,看了看亂糟糟的屋子,小心翼翼地問,你能讓我進去嗎,我幫你收拾收拾屋子。

  馬個費婉言謝絕了,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小華說,剛才是你老婆打的電話吧,她告訴你什麼好消息?我看你喜笑顏開的。

  馬個費笑了,問,王時鐘跟你求饒,你是不是放過他了?

  小華也不答反問,一語戳破,你老婆是不是說她懷孕了?

  馬個費一愣,豎起拇指,你的分析能力比我強呀。

  小華也笑了,說,你沒看她跟我示威嗎,我知道你現在總算有了對她獻媚的打算。

  馬個費說,我不至於吧。

  小華走了,臨走時說,你可能誤解了大金,這次能抓住劉黑子全靠他。

  馬個費想了半天才說,劉黑子這麼就被抓住了,姜祖德要放掉這條大魚,後邊肯定還有什麼密謀。

  小華說,你想得總比我遠。

  晚上,馬個費接到大金的電話,說已經帶著劉黑子在火車上了。馬個費禁不住問,為什麼不坐飛機?在火車上很危險。

  大金說,買不到飛機票,第二天上午我們就到了。

  馬個費放心不下,問,你帶著劉黑子坐火車的事還有誰知道?

  大金說,告訴了周副局長,他讓你明天上午十點到火車站接我們。

  馬個費覺得很奇怪,周副局長怎麼讓你告訴我呢?

  大金突然不說話了,馬個費本想問問邵靜的生活,大金主動把電話掛斷了。

  馬個費給邵靜打電話,怎麼也不通,他生氣邵靜為什麼就說一句懷孕了,起碼應該再說幾句呀。馬個費的情緒煩躁起來,小華的溫情介人,大金的突然止語,邵靜就這麼一句懷孕了,讓他不知道哪個網結鬆開了,所有的思緒都在混亂中。他在屋裡踱來踱去,他打開衣櫃,裡面掛著邵靜的衣服。臥室的牆壁上,都是邵靜和他的照片,他覺得邵靜的眼睛濕潤,柔柔的眼眸有些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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