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坦白
2024-10-04 14:39:56
作者: 李治邦
在射擊俱樂部,李鄧受經理的指派,陪一個中年的老闆打靶,十發子彈,中了九十八環,老闆看得目瞪口呆。李鄧也不知怎麼搞的,端起槍感覺就到位。靶子的中心清晰而見,近在咫尺。老闆高興,又買了十發子彈,李鄧再瞄準,惶惶中覺得自己正在窗戶前偷看馬個費和邵靜親熱。她扣了一槍,就好比打中馬個費的後背,再一槍打中邵靜的屁股。
李鄧不敢再打了,老闆不解地問,打啊,我就愛看你打靶,很瀟灑。
李鄧說,打手槍沒意思,我想打衝鋒鎗。
老闆高興地說,行啊。
老闆叫來兩支衝鋒鎗。打衝鋒鎗的價格高,經理在一旁愜意地微笑。李鄧讓老闆先打,老闆說,咱們各打三十發,誰打中多誰請客。
李鄧說,行,我的要求是中間不能停,一扣扳機就到底,三十發都射出來。
老闆說,這你們女人不行,我們男人善於這麼打,絕對不會中間停頓。
老闆打了三十發,覺得很過癮,他發現在觀察鏡里,靶心裡都是一個個窟窿。
李鄧正要準備射擊的時候,看見馬個費和那個小女人走進來。她想跟馬個費打招呼,話要出口,才想起來人家不認識自己。李鄧沒有舉槍,而是想把馬個費的眼光吸引過來。老闆催促著,打啊。
她終於看到馬個費朝自己走過來,李鄧開槍,三十發子彈如開閘的庫水,瀉了出來。李鄧沒有看觀察鏡,她知道那老闆會乖乖地去看。她坐在椅子上,蹺著腿,因為馬個費就站在她身後,她等著馬個費問她點兒什麼。
果然,馬個費問,你是專業的吧?
李鄧回過頭,嫵媚一笑,是啊。
馬個費看著她,說,你好像就住我家那一帶。
李鄧的心在顫,嘴上說,你記錯了吧?我可沒見過你。
馬個費肯定地說,你見過我,就在我家後面的小商店,你買過一箱啤酒。
李鄧說,你認錯人了吧?
馬個費說,我見過的人都跟電腦一樣印在腦子裡。
李鄧說,你那麼自信?
馬個費說,你當時背著一個望遠鏡,那是高倍的。再有就是有天晚上你到了我家,不知道找誰,好像是找我?
李鄧的身子在隱隱抖動,那手指頭下意識地扣住了扳機。馬個費提醒,你槍里還有子彈嗎?
李鄧站起來說,都打完了,你放心吧。
回到家,李鄧的心跳還沒平靜下來。她看見床上的高倍望遠鏡,緊張地忙藏起來。她不敢再站在窗戶前,她知道那次疏忽了,去小商店確實帶著望遠鏡。
第二天,嘉櫻來的時候帶著那六萬塊。馬個費穿著制服,端正地坐在她跟前,身邊只有一個男人在記錄。嘉櫻一直希望馬個費能笑一笑,這樣她就踏實了,可馬個費始終板著臉,甚至都沒有正眼看她。馬個費問,男人給你留下什麼話?
嘉櫻回答,沒有,留下錢就走了。
馬個費皺著眉頭,說,起碼會有個交於七。
嘉櫻說,當然有,就是說錢是還給我丈夫的。
馬個費說,他肯定說了什麼,比如說一個什麼暗號,意思是如果你丈夫出來後,問你錢是誰送的,你就把暗號說出來。
嘉櫻簡直要崩潰了,她覺得馬個費這人太恐怖。嘉櫻說,我想想。
馬個費帶著記錄人走出房間,屋子裡只剩下嘉櫻在思索。半天下來,嘉櫻在屋子裡喊,我想起來了。
三天後,王經理完全熬不住了,精神有些分裂。剛進來時的那份鎮靜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所剩無幾。他開始懷念當經理時的威風,隨心所欲。特別是手裡有了錢以後,那種購物的欲望和自信。想起要在監獄裡待上幾年,王經理的心理堤壩垮了,他開始往牆壁上撞頭,血模糊了他的眼睛。周圍的人開始無動於衷,後來有一些人威脅王經理,說你再鬧,我們就撕你的嘴。你勾引起我們的情緒,咱們就都完蛋了。
王經理焦急地詢問旁邊那人,為什麼還不提審我?
那人回答,這預示你的案子差不多了,做好上法庭的準備吧。判完刑就離開這兒了,但願咱們還能關在一個地方。
王經理的臉色如白紙,說,我堅持不住了,我要坦白。
那人嘲笑道,出賣朋友?
王經理頹喪地道,我要爭取輕判,出賣誰我都樂意。
說著他神經錯亂般地走到門口,衝著樓道喊著,快提審我,我要坦白交代……
那人快速湊過來,抬腿朝王經理的後腰狠狠瑞了一腳,斥責道,你也配是個爺們!
管教走過去喝道,你窮嚷什麼!
王經理回過頭,見那人全身似乎凝固住了,滿臉蒼白,眼神里一片混沌,嘴唇急劇地抖動著。
王經理撲味笑了。
當王經理被帶到預審室,他看見馬個費和那個漂亮女人坐著,不由想起了嘉櫻。他覺得有一個女人守在身邊是多麼幸福的事情,他知道今後幾年都沒有這幸福了。馬個費問,你要交代什麼?
王經理問,我老婆會跟我離婚嗎?
馬個費說,這要看你交代什麼。
王經理問,離婚跟這個有關係嗎?
馬個費說,你早出去離婚的可能就少一點。
王經理說,我老婆那麼漂亮,很難守住啊,再加上她又認識這麼多人。
小華說,說正事。
王經理說,這就是正事,我早就知道她不屬於我。
馬個費問,屬於誰呢?
王經理難過地說,肯定是比我更有錢的,她就喜歡有錢的男人。
馬個費遞給王經理一張紙,紙上寫著:我不會和你離婚,只要你能早出來,我等你。
落款是嘉櫻。王經理抓住這張紙,眼淚滾下來。小華覺得馬個費像個魔術大師,總能在最關鍵是時候給你變出你所想看到的,還能超出你的想像。
王經理說,我實在說不出那人的名字,人家對我不錯。其實你們要是不逮我,他肯定還錢了。
馬個費說,這我知道,但不能因為還錢,就能減去你挪用公款的過錯。
王經理點著頭,說,是是是。
馬個費長嘆口氣,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王經理一驚,馬個費問,知道我說這句話指誰了吧?
王經理說,他也進來了?
馬個費沒說話,王經理說,我對不起他。
馬個費說,他應該對不起你。
王經理問,他說了嗎?
馬個費說,你現在有權利問這個嗎?
王經理的目光在游離,說,我給你寫出來吧。
王經理寫了出來,遞給馬個費,問,我能判幾年?
馬個費說,我會給你說話的。
王經理被帶出預審室,小華說,跟你結婚太可怕。
馬個費說,我怎麼了?
小華說,你能看穿人家一切,還有什麼意思。
馬個費生氣地說,你又來了,這結婚和職業是兩回事,懂嗎?
小華說,反正我覺得跟你在一起,你閉著眼睛也在看我,對嗎?
馬個費說,瞎說什麼!
天黑了,全樓的窗戶相繼亮起了燈。李鄧拿起望遠鏡,尋找著每個窗戶的動人故事,像尋找電視台的頻道。猛然,她停泊在馬個費的窗戶前,一陣亢奮。
原來窗簾被拉開了,馬個費在和一個女人說話,兩人離得很近。馬個費的胃好像又疼了,蹲在地上。那個女人從後面擁抱住了馬個費,李鄧的心也被揪了起來。她看到馬個費站起來,甩開那女人,跳到窗戶上看著遠處的自己,盯了很久。
李鄧有些眩暈,沒想到馬個費會這麼盯著她,她慌忙把望遠鏡放下,慢慢蹲下。她知道,其實馬個費根本看不見自己,畢竟人的視力是有限的。當李鄧再站起來拿望遠鏡看時,窗簾已經拉上了。
李鄧覺得馬個費在羞辱她,便拿起電話打給邵靜,她說,這次馬個費真的和那女人好了。
邵靜說,我已經在回來的機場了,你告訴我他們怎麼好的,一定要說細節。
李鄧說,那女人抱住了馬個費。
邵靜問,從前面還是後面?
李鄧說,後面。邵靜問,那後來呢?
李鄧說,馬個費關上了窗簾。
邵靜罵了一句,然後惡狠狠地說,等我回去收拾這小子!
小華和馬個費吃著掛麵湯,馬個費不滿地問,你剛才抱我幹什麼?
小華澀澀地笑了笑回答,我只是衝動了一下。
馬個費心有餘悸地說,我不是說了有人在監視我嗎?
小華說,剛才看見你關窗簾的動作,我覺得挺滑稽的。
馬個費說,我老婆回來肯定要審問我。
小華放下筷子,兩口子天天你審我我審你的,沒意思。
馬個費又喝了一碗,說,我在外面審別人,回家老婆審我,就算是報應吧。
小華說,你花招那麼多,隨便應付幾下就行。
馬個費認真地說,她比我能審,拿出來的件件都是真憑實據。
小華饒有興趣地問,你有什麼把柄摸在人家手裡?
馬個費看著小華頑皮天真的模樣,心頭一熱,說,就是你呀,你剛才那麼一抱我,她就能讓我喝兩壺。
小華看看窗簾,問,能有私人偵探?
馬個費看看表,說,你走吧,她肯定快到了。
小華走出房門外,馬個費看著小華那黝黑髮亮的長髮,真想撫摩一下,他知道自己真的有些喜歡小華,因為邵靜的審問讓自己對婚姻厭倦了。他多次亂想,被他審問的人說不定也多麼嫉恨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