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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信任 17 報春飯館

2024-10-04 14:39:32 作者: 李治邦

  市公安局旁邊有一個飯館,名叫報春,這個飯館兒乎成了市公安局的食堂。有時候基層的人到局裡辦事,覺得單位食堂不夠場面,就到這個報春飯館。飯館院子裡面也修得榭亭玲瓏,翠竹蔥蔥,小橋流水。院子門口有霓虹燈閃爍著,洞口上面亮著「報春飯館」,上海本幫菜,廚師頂級,最好的就是大閘蟹,都是空運過來的,很鮮活。

  馬個費很少去這個飯館,但卻跟這個飯館的女老闆熟絡。這個女老闆是雅風的表姐,有時來了大閘蟹就把馬個費喊來嘗鮮。馬個費帶著小華來過,後來女老闆總是對小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還對馬個費和雅風離婚耿耿於懷。小華賭氣不來了,馬個費也就沒怎麼來過。

  下午,馬個費還糾纏在王經理的案子裡,他在判斷嘉櫻到底有沒有參與進來,如果參與進來會是一個什麼角色。正琢磨著,女老闆惶惶地跑來告訴馬個費,說,倉庫的三十箱從陽澄湖進的大閘蟹沒了,還有水池子裡的二十條鰍魚也沒了。

  馬個一費說,你報警啊。

  女老闆說,我找你不是報警嗎?

  馬個費無奈地笑了,說,你得打報警電話,會有人過去破案。

  女老闆不高興了,有你在,我又在你們公安局旁邊,用得著這麼鑼嗦嗎?

  馬個費說,你聽我的,該報警就報警,需要我自然會幫助你的。

  女老闆嘟嚷著,我看出來了,雅風跟你離婚,你就把我當成一般群眾了!

  說著扭著屁股就出了門。馬個費覺得自己有些過分,磨蹭了一會就出門去了報春飯館。

  

  馬個費進了飯館,見兩個警察正在丈量什麼。馬個費認出是管轄派出所的刑偵民警大高和小董。女老闆看見馬個費進來,好像見了救星,說,你來就好了,這是有人跟我過意不去,怎麼就知道我這批大閘蟹剛到呢?

  大高和小董見了馬個費,客氣地點點頭。馬個費說,我只是過來看看,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說著,馬個費快走到後廚房觀察著,他抬頭看見後窗戶,不大,但完全能鑽進人。他看著後窗戶的高度,思索著什麼。大高走過來,對馬個費說,我剛才看了看,偷盜的人是從後窗戶進來的,後窗戶很小,說明進來的人身材也小,肯定是兩三個人幹的,熟門熟路。

  女老闆說,我們這兒沒有個頭小的。

  馬個費插話問,會不會是家賊引來的呢?

  大高皺著眉頭說,不能斷定,但絕對是老手。你們看,三箱子大閘蟹出去不難,水池裡的二十條級魚出去就難了,地面上沒有多少水痕,說明他帶著袋子。二十條崛魚抓著這麼利落,沒有多大動靜,也是不容易。

  馬個費說,有沒有可能是這些人出手給別的飯館,或者是哪個飯館出的壞招呢?

  三個人都驚詫地看著馬個費,馬個費問,怎麼了?

  女老闆連連點頭,說,馬個費,你了得啊!

  馬個費笑了,轉身走出後廚房,邊走邊說,我就這麼想,我們是鐵路警察各管各的。

  小董追上來問,馬科長留步,您剛才看見什麼了就這麼分析呢?

  馬個費說,偷盜的人就是想賣,但偷完了以後去水產市場去賣很扎眼,也沒有意思,而在飯館裡賣就很現實。

  黃昏,馬個費要下班,女老闆打電話過來,說,案子有眉目了,我請你和那兩個公安一起坐坐,就算你陪我了。

  馬個費說,我不去,我這邊還忙著呢。

  女老闆說,我讓雅風過來了你還不去嗎,怎麼著也看你前妻的面子吧!

  馬個費問,你把雅風請來幹什麼,人家結婚了,丈夫怎麼想?

  女老闆笑了,說,我管他怎麼想,雅風是我妹妹,雅風也想見見你。

  馬個費想了想說,要請,就不在你的飯館。

  女老闆說,好啊,那去長湖的皇宮吃飯。

  馬個費問,人家倆民警願意去嗎?

  女老闆大大咧咧地說,這就用不著你操心了,你帶一張嘴去就成。

  馬個費不太相信女老闆的話,說,你可別打著我旗號請人家,我們有紀律,吃了你的飯就破了規矩。

  女老闆說,反正今天你去了我飯館,人家就是願意跟你馬科長坐坐,你不是外號一口刀嗎?

  皇宮瀕臨媒人湖,站在台階上能看到萬波蕩漾的長湖風景,長湖四周的風光折射在寬廣的湖面上,斑斕而浪漫。長湖又稱媒人湖,傳說是一個著名的媒人,為當地一位紳士做媒,兩家都是上層人物,成完親以後,誰都不願意再提起這個媒人,覺得她身份太低微。有一次媒人去男家府上探望,藉以炫耀自己的功勞,被僕人活活打出來。媒人覺得丟盡臉面,就赤裸裸地跳湖自殺,由此得名為媒人湖。後來,老百姓覺得媒人湖名字穢氣,都稱它長湖,可誰也改變不了媒人湖這個根深蒂固的名字。

  馬個費在警察學校聽心理學課時,老師說過,中國從古到今就有一些人講究過河拆橋,文化媒介的作用都被忽視,下場都不太好。即便你辦成多大事,人家都會在背後指責你投機取巧,憑嘴皮子吃飯。媒介往往同騙子聯繫在一起,殊不知文化媒介的重要。

  馬個費和女老闆等了半天,那兩個公安也沒到,雅風倒是如約而至。馬個費發現她的長髮剪了,穿的衣服也比以前考究多了。她說的第一句話就叫馬個費透不過氣,說,邵靜昨天給我打電話,說你天天不洗澡。

  馬個費的心一哆嗦,費半天勁才舒展開。雅風嘆口氣接著說,她問以前是我刷碗還是你刷碗,每天早晨起來是我疊被還是你疊被,上班前你和我接不接吻,你真的不會做飯還是故意裝的。還問我,你的胃病什麼時候有的,是因為什麼原因得上的。

  女老闆瞪著眼,對馬個費說,你娶個什麼老婆,天天受她的監視受得了嗎?

  馬個費看見雅風的眼冷冰冰的。雅風低下頭說,我很後悔離開你,我就是恐懼你媽媽,怕把你媽媽托生出來。

  馬個費擺擺手,說,不說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幸福我也高興。

  雅風說,我想見你,又怕見你。我們結束了,可我總覺得你現在的一切都是我害的。

  馬個費說,別這麼說,邵靜是我找的,她就是這麼一個人,其實對我挺好的。

  雅風苦澀地笑著說,我了解你。你心裡要是太憋屈就找我,我能聽。

  馬個費說,我們見面,你丈夫會不高興的。

  雅風笑了,其實是你怕你老婆不高興,我丈夫沒事,我說什麼他就是什麼,真的。

  女老闆說,丈夫太老實了也不是好事,沒有爺們氣,女人還有什麼意思。

  馬個費看見雅風眼角溢出一滴晶瑩的淚珠,他不怕雅風鬧,就怕雅風哭。他知道女老闆這句話說中了雅風的心思,女人心思就手掌心這么小,說破了就承受不住了。

  女老闆見等了半個多小時,就給派出所大高打電話,問,請你們吃飯怎麼這麼難,真的是那麼廉政嗎?

  馬個費沒聽見對方說什麼,就見女老闆把手機撂下,臉色聾拉著。馬個費慢騰騰地說,沒破案怎麼去吃啊?人家要吃就是破完了,不吃就是沒破,這點道理你都理不明白。

  女老闆挨了一頓搶白,說,他們不來,我也請你們。

  兩個人正說著,大高和小董笑吟吟地走進來。大高說,這麼高級的飯館真沒來過,要不是有服務生帶路,裡面好像迷宮,曲曲彎彎的,真要迷路的。

  大家坐下,服務生推開後窗戶,猛然間撲進來很濃郁的水味道,能看到的湖面雖然不大,但很精緻。湖岸有茂密的蘆葦,那一道道的蘆穗在黃昏中搖曳,很有風J清。水鳥啾啾的呼喚,在蘆葦處停棲,一群一群的。馬個費喊了句,好美的景呀。女老闆喊著趕快上酒!

  大高勸阻說,要少點,我倆不喝酒。吃完還有別的事。

  大家剛坐定,大高由衷地說,感謝馬科長的指點,案子破了。

  這句話讓馬個費和女老闆大吃一驚,女老闆說,也太快了。

  大高對女老闆說,是你們飯館裡的廚子,那個大胖子。

  女老闆說,劉顛勺,他顛勺很好看。

  小董說,他大名叫劉正山。正是他這個家賊,引來了隔著你們三條街飯館的兩個人。

  女老闆站起來,是不是獨益處飯館?

  大高點頭說,正是,獨益處飯館不景氣,要鹹魚翻身,老闆就想到了你們。你們的大閘蟹絕對是來自陽澄湖,不是假的,鱺魚也新鮮。這就誘惑了劉正山,然後鬧了這齣戲。

  女老闆說,我對獨益處那個老闆不錯啊,他廚子跑了,我讓劉顛勺去幫忙,沒要他的工錢。

  女老闆說著眼淚就下來了,怎麼好心沒好報呢?

  大高問,你這些東西價值多少錢呢?

  女老闆認真想了想說,起碼三萬塊吧。

  大高對女老闆說,你還不謝馬科長,是人家一句驚醒夢中人啊!

  女老闆給馬個費鞠躬,馬個費忙攙扶起她,我們是親戚,你這麼客氣幹什麼。小董納悶地問馬個費,沒聽說過您有這個親戚呀。

  酒桌上有些尷尬,雅風打破僵局,我是馬個費的前妻,女老闆是我表姐。

  大高和小董看著雅風,雅風就舉杯向著兩個民警敬酒。大高對馬個費打著哈哈,馬科長你好福氣,那麼年輕就娶過兩個媳婦。

  馬個費雖然是伶牙俐齒,但也不好應什麼。小董對女老闆調侃地說,我們給你抓回來這麼多大閘蟹,今天怎麼著也要嘗嘗鮮吧!

  女老闆叫服務生,說,上一盤子陽澄湖大閘蟹,不新鮮我不給錢。

  窗外,有嘎嘎的鳥鳴。一隻水鳥飛起來,華麗地掠過湖面,然後很多隻水鳥也飛起來。吃完飯,一伙人剛離開房間,馬個費忽然看見邵靜在外邊站著,臉上的表情很得意。

  馬個費走過去問,你什麼時候從海南回來的?

  邵靜沒理會馬個費,而是熱情地過去跟雅風寒暄,兩人有說有笑。大高和小董早就走了,女老闆前台結帳,馬個費只得站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看著兩個女人聊天。

  馬個費跟邵靜回到家,月亮已經轉移到天空的中央了。邵靜坐在床頭看電視,是一部纏綿的愛情片。邵靜問馬個費,你們喝酒了,是紅酒?

  馬個費笑了,說,鼻子好使呀。

  邵靜說,不就是案子結了吃飯嗎,跟雅風有什麼關係啊!你不能總是這麼惦記著她,人家可是有丈夫了。

  馬個費不耐煩地說,我又不是你犯人,你怎麼總審問我。

  邵靜說,我是為你好,現在不少領導犯錯誤就是從這些開始的。

  馬個費火了,我今天幫助她表姐破了一個案子,你說她能不來嗎。

  邵靜撲詠樂了,說,你破案子還不是看在雅風的面子上,這事歸你管嗎?

  馬個費好奇地問,你怎麼突然從海南回來,又怎麼找到我們在皇宮的呢?

  邵靜顯擺地說,你就說佩服不佩服吧。

  馬個費說,你就別賣關子了。

  邵靜說,我就不告訴你,我有我的內線,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控中。

  馬個費斜著眼睛,你這麼累不累呀?邵靜破例給馬個費端來洗腳水,馬個費把腳放進盆里,覺得很舒服。邵靜說,我回來跟姜總匯報海南的進展,明天就走,你還可以繼續跟你前妻來往,吃個飯啊洗個澡啊,就是別讓人家老公逮住。

  馬個費問,你是不是雇了一個人,天天盯著我?

  邵靜說,那是我的事,你審我也沒用。

  馬個費不悅地道,跟你剛認識的時候你不這樣呀,我就不明白,一結婚怎麼就原形畢露呢?

  馬個費把洗腳水倒了,回到房間躺在床上,腦子裡又想著王經理和嘉櫻的案子。邵靜進來,喜滋滋地說,我想去醫院隆一個假胸,我也是女人,總不能讓我挺著搓板的胸在街上亂走吧?

  馬個費驚訝地問道,你那個不小了,你就這麼在乎你的胸脯嗎?

  邵靜說,今天姜總對我說,你在女人堆里一戳,真看不出是男的是女的。

  馬個費問,姜祖德這一句話就改變了你嗎?

  邵靜拿起馬個費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實話說,連你都不願意天天摸這個地方,在公司也沒人願意看我,所有的女同事都比我漂亮耀眼,我承受不住這份寂寞。

  馬個費伸手在邵靜的胸脯上撫摸著,覺得很有手感。馬個費勸慰說,做也是假的。

  邵靜說,假的我當真的,誰又不會去鑑別真假。

  馬個費怎麼也睡不著,他開始琢磨,邵靜怎麼找到皇宮的,又怎麼知道雅風也在裡邊坐著?邵靜腦袋臥在他的胳膊彎上,睡得很香甜,他想抽回來都覺得太殘酷了。

  天黑下來能掩蓋一切,也能裝飾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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