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流產
2024-10-04 14:39:16
作者: 李治邦
深秋,馬個費父親的焦躁症越發嚴重,大夫說已經惡化到了幽閉症和抑鬱症,幾次自殺都被馬個費及時發現。他跟周副局長匯報,說,我想帶父親回趟老家,他執意要去,我攔不住了。
周副局長說,你就滿足他吧,但你回來不要跟局裡人說什麼幽閉抑鬱的,這樣對你影響不好。
馬個費沒太明白,這兩個詞有什麼不好的。他開著車,載著父親奔赴老家山東的膠州半島。
一路上,父親很興奮,不住地和馬個費講前面是哪,他在那都上過什么小學,說得有聲有色。馬個費覺得父親有些異常,平時最不願意回憶過去,可現在竟然什麼都記起來了。
回到老家,遠房的叔叔嬸子都出來迎接父親,說他氣色還不錯,還是共產黨的大官,在城裡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了?
父親說,你們吃啥我就吃啥,你們放屁我也放屁。
鄉親們聽完都樂了,遠房叔叔羨慕地說,村里人都說您是地球的名人了,敢情是吃靈丹妙藥的事。
父親住下以後,吃的都是新鮮的玉米餅子,黃澄澄的稀粥,熬得菜沒有多少油,咽下去嗓子眼兒都不覺得痛快。
馬個費怕對不起父親,跑到縣城買了一兜子香腸、醬牛肉、熏雞什麼的。父親看出兒子的孝心,對馬個費說,兒子,我就愛吃這些,吃這些我心裡踏實,不像以前那麼浮躁了。
馬個費不好意思地對父親說,您在城裡這麼多年,又當了公司的老總,還吃得了這個嗎?
父親笑笑,我是農村人,吃這個就蠻不錯了。
馬個費問父親,您進城以後,有沒有改變自己是個農民的想法?
父親嘆口氣,說,我就是總想改變我這個農民身份,對誰我都不願意提農村來歷。提了怕人家看不起我,其實這裡給我生活烙印太深刻了,你爺爺死得早,你奶奶拉扯我長大,哪個叔叔嬸子們沒給我吃的。小時候我怕冷,家裡沒錢買燒的,那屋子冷得跟冰窖一樣。我跑到羊圈裡抱著羊倒身就去睡,羊拉屎就拉到我身上。
第二天正午,父親借著清閒到村里走走,上年紀的人和他打招呼,爺爺叔叔叫著熟得很。父親對馬個費說,我小時候就愛熱鬧,誰家的閨女出閣了,誰和誰打起來了,都跑去摻和。
村里修繕一座老寺廟,父親走過去看著一個個佛像,村長跟過來開玩笑,說,把你也捏成泥人,在廟裡擺著吧,也讓我們給你的泥人燒燒香。
父親說,我算什麼,不就是一個單位的小領導嗎?又不是菩薩。
村長繼續開著玩笑,那就光給你擺上,不燒香行不?就算讓老百姓們看看您,起碼您是進城的最大官了,這可是全村的榮耀!
父親突然說,我就要死了,你們讓我清閒清閒吧。
這時,黃昏降臨了,夕陽紅紅的,父親對村長說,去我父親那個房子看看,讓我兒子認認他爺爺的門。父親在前面走,肩膀鑲上一片橙色。三個人走到村的盡頭,拐彎進了一個院子,有隻大狗汪汪叫著,樣子很兇猛,見了父親兇猛地跑過來,嚇得馬個費臉色大變,想要過去攔住。
沒想到那條狗在父親面前老實了,用舌頭舔著父親的手。村長讓跟隨的人把狗鎖起來,父親叮囑道,別鎖,這狗不咬人,忠厚得很。
這時,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走出來,看著父親,慢慢地說,是不是進城當大官的那個侄子呀?
父親搶先走了幾步,給老太太撲通跪下,馬個費腿一軟也跪下,跟在後面的村長不知道怎麼辦為好,也撲通跪下。父親喊了一句三嬸子。「三嬸子」關切地問,聽說你現在得了富貴病,電梯進不去怕關著,屋子待不了怕憋死,天天想著怎麼死?
村長很惱火,說,大娘您怎麼這麼說話呢!
「三嬸子」繼續數叨,你就是讓城裡寵著怕這怕那的,想死還不容易?出了門上了山就死了,省得你兒子替你擔驚受怕。
父親要進屋,「三嬸子」說,別進了,你父親嫌棄你心胸小,他寧願跟鬼在一起,也不願意跟你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父親頓然止住了腳步,朝著老屋磕頭,吮吮吮,磕得夕陽滾到西山下面。
天黑了,滿天的星斗,馬個費默默陪父親坐在院子裡。秋風涼了,滲到骨子裡疼疼的感覺。父親不想回屋裡,他說進了門就覺得像進了棺材。馬個費想,這就是幽閉症給父親造成的痛楚。
父親對馬個費囑咐,我死了不跟你母親住,也不跟雅風她媽住,我要自己住。
馬個費說,您別死啊死的,死了就由不得您了。
父親說,你是喜歡哪個女人?
馬個費不禁一愣,忙問,什麼意思?
父親笑了,說,你跟我一樣,就是花花腸腸,看見漂亮女人就受不住。
馬個費也不答話,父親說,但你是個孝子,你再結婚了生個閨女就是你母親,生個兒子說不定就是我了。
馬個費聽得毛骨驚然,怎麼父母都喜歡托生出來跟著自己。他知道這是父親的糊塗話,可聽了心裡就是發麻。
父親突然說,我洗澡行嗎?
遠房嬸子說,那咋不行,有大木盆。
說著從外面拽過來一個,剛塗抹上薄薄的一層油漆,還滲透著香香的油漆味道。嬸子熱情地說,您要不嫌棄,我給你洗,可乾淨呢!
父親看看遠房叔叔,遠房叔叔說,您看我幹啥,您就讓她洗嘆,我再讓我弟媳婦也過來,兩個人一起給您洗,洗個痛快,都這麼大歲數了還害什麼躁?
父親哈哈大笑,說,那我就洗。
馬個費走後,先聽見父親在裡屋喊,好舒服,好舒服。
他又聽見兩個嬸子嘰嘰喳喳的笑聲,好像是誰碰到了父親身體的什麼部位,他的心裡很是愜意。
夜裡,從窗戶的縫隙里擠出來一縷縷的水汽,像是炊煙,在風中飄散著,撲在馬個費臉上,濕流媲的。他記得小時侯,每次到父親房間裡,總能看見母親在給父親洗腳,父親閉著眼睛,嘴裡喊著舒服。
清晨,有人搖醒了熟睡的馬個費,說,你父親從山頂上跳下來,讓一個拾柴的發現了,現在在三奶奶的房間裡呢。
馬個費頓時腦袋「嗡」了一聲,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三奶奶房間,也就是爺爺的那間老屋。
看見父親躺在床板上,身上蒙著一個白被單。馬個費要撩開,被村長按住,說,不要看了,沒一塊完整的地方,都摔爛了。馬個費執意要看,村長說,就看看臉吧。
馬個費看到的是父親一張紅撲撲的臉,村長說那是被三奶奶塗上了胭脂。父親始終在微笑,像是精彩的告別演出。
村長遞給馬個費一個紙條,上邊歪歪斜斜地寫著父親的幾行話:兒子,日子是一個人走過的,那些在路上攙扶了你一把的人,那些用一碗米粥為你解飢的人,你千萬不要忘,忘了就要遭報應,你是當警察的,不要把人家都往死里推,能拉還是要拉一把。我死了以後把我和你母親的骨灰盒合葬。等你老了,就把我和你母親的骨灰盒找個山背後深埋了,就是我跳下去的那個地方。從此你就了無牽掛。
馬個費看完這幾句話,陡然對父親產生了無比的敬意,原來他是那麼一個有情有義的男人。他只不過受傳統的東西太深了,沒有找到合適的渠道發泄出來罷了。
馬個費抱著父親骨灰盒要回去了,這時候村長悄悄對他說,你父親死之前對我說,你是個孝子,如果你要是有什麼難處,讓我一定幫助你。馬個費掉了一路的眼淚,他知道自己其實不是個孝子,真正無私的還是父母。
半年後,馬個費和邵靜搬到了一所新居,果然房子比他原來的大了許多。當晚,邵靜告訴馬個費,你有房子了,我準備去重慶出差,我們公司在那裡建了一個分公司,姜總在那裡買了一片地。
因為懷孕,兩個人只是簡單擁抱在一起,很快馬個費就睡著了。醒來時,邵靜已經走了,因為她的兩隻大行李箱不見了。他很奇怪,邵靜什麼時候走的,搬走這兩隻大行李箱需要動靜啊。
邵靜很少來電話,馬個費每次打電話,邵靜都說不方便。有一次,馬個費火了,說,我不是問你,我是問孩子。邵靜說,我生孩子那天會告訴你。兩個月後的一個半夜,邵靜打來電話,嗚咽地告訴馬個費,孩子流產了。說完就撂下電話,馬個費再打就是關機的回音。
中秋節馬個費是一個人過的,想起父親走前很遺憾地對他說,我沒看見孫子,我這一輩子都恨你。馬個費給邵靜打電話,回答都是停機。他只能等邵靜的電話,但沒有收到任何回音,好像這個人在世界上消失了。
有一天,一個男人找到他,對他說,我是邵靜的哥哥。
馬個費本能地緊張,當初雅風離開他,就是一個男人找到他告訴他分手的消息。這個男人說,我妹妹讓我告訴你,孩子流產了,是個兒子,她怕你難過,就斷絕了和你的聯繫。
馬個費覺得眼前發黑。他對這個所謂邵靜哥哥的人說,邵靜給我打過電話,告訴我流產了,我不明白,好好的怎麼就流產了?
男人陰著臉不說話,僵持了一會兒,男人望著愁眉不展的馬個費,抿著嘴說,邵靜遇到了麻煩,需要你拿出二十五萬,有困難嗎?
馬個費一愣,說,遇到什麼麻煩?
男人說,我不能再跟你講什麼,因為我也不知道。
馬個費想換個話題,問,邵靜現在怎麼樣了?
男人沒好氣地說,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你的錢。
馬個費低下頭,說,可以拿出來,但不是你在這裡說,我需要她親口跟我說。
對方沉默了片刻,說,聽說你當科長了,權力大了,現在手裡比過去寬鬆多了吧?
馬個費腦子裡旋轉著該怎麼應對,對方突然說,你們這新房子可有邵靜的六十五萬。
馬個費喃喃地,你怎麼知道的?
男人說,我是她哥哥,當然知道。
晚秋了,樹上能掉的葉子都掉得差不多了,原本豐滿的道路兩側不知不覺消瘦了許多。晚上的行人有了蕭瑟感,不能把頭顱高昂著,都濃縮在脖領里。還有漂亮女人不顧風的侵襲,把秀腿亮在夜色里,閃出一點兒生命的光澤。馬個費往家走著,越走越沒精氣神。他不知道這個男人哪來的,也不清楚邵靜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孩子真的沒了嗎?
馬個費清理自己的存款,有十萬塊,是死期的,但必須要取出來。還剩下十五萬,他找前妻雅風求助。為什麼找雅風,馬個費也搞不清楚緣由。
雅風滿口應允,說給你十五萬沒問題。
馬個費說,你也不問問我幹什麼?
雅風笑著回答,那是你的事情。
馬個費又不放心,反覆叮囑,你借我錢一定要跟你老公說,我不想弄得你們夫妻之間鬧彆扭。十五萬也是個不小的數目了,你們那個便利店也沒多大利潤。
雅風說,你多霸道,明明是你借我的錢,倒好像是我借你錢一樣。你這麼活著累不累呀!
三天後,馬個費在家門口等到那個男人,小心翼翼掏出一個公文袋,鄭重地說,裡邊是二十五萬,我把所有的錢全拿出來了。
男人斜了一眼,虧你還是個科長,就這麼點錢。
說著把錢倒進自己皮包里,馬個費一把將男人的皮包按在桌子上,厲聲道,你必須讓我聽到邵靜的聲音,否則你拿不走!
男人鄙視地盯他一眼,沒說話,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撥通電話遞給了馬個費。他聽見邵靜熟悉的聲音,怯怯的,是馬個費嗎?
馬個費的心臟好像驟間停止,他緩慢地應著,是我,你在哪裡?
邵靜哭了,說,我在重慶。
馬個費急切地問,你究竟出了什麼麻煩?
邵靜說,我不好說。
馬個費再問,我們兒子呢?
邵靜痛苦地回答,死了,我對不起你。
馬個費突然覺得不甘心,拿出二十五萬塊錢,怎麼著也該問個明白。他又追問,你要這二十五萬能解決麻煩嗎?
邵靜說,不能,我再想別的辦法。
話說到這份上,馬個費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麼拴上一個扣子,他不管旁邊這個男人,問,我以後怎麼能聯繫上你,而不需要別人的插手,畢竟我是你的丈夫。
邵靜停頓半天才說,不行就離婚吧,我不能這麼拖累你。馬個費憤憤不平地說,離婚了你也得回來見我呀!
邵靜說,一個月吧,我會給你一個交代。邵靜「吮當」放下電話。
馬個費看著那男人的身影閃出小區大門,桌上那杯茶水那男人一口也沒喝。馬個費看他攔到了一輛紅色計程車,然後計程車迅速消逝在黃昏里。隨後,一粒夕陽閃爍著光芒,照得他睜不開眼。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山一樣倒塌下,腦海里閃出一個想法:世界原來就這麼簡單。
一個月後的早晨,陽光格外明媚。
馬個費審了一晚上的案子,剛回到家準備睡覺,邵靜推門進來,還是那兩隻大箱子。進來以後就去洗澡,馬個費只得耐心地等著。邵靜出來,對馬個費說,二十五萬我給你帶回來了,就不給你利息了。說著遞給馬個費一張銀行卡。
馬個費沒有問別的,只是輕聲問,流產疼嗎?
邵靜說,我不是流產,是引產。說著,邵靜突然抱住了馬個費,就這麼死死地抱著,斷斷續續地說,護士喊我的名字,然後盯著我,盯著我毛骨驚然。問我,流產是個大手術,你丈夫呢,那麼大歲數了。我火了,問她你管得著嗎。其實我特別想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流產嗎?我在工地上跟一幫子人動手了,他們推操我,我就倒在挖土機旁邊,磕到了我的肚子。在手術室里,我撕心裂肺的呼喊,我疼啊,我疼啊。大夫讓我忍著點,我就開始喊你的名字,我喊了一百遍你的名字。
瞬間,馬個費流出了眼淚,他能想像到邵靜怎麼喊的。邵靜哭泣了,說,我從手術室里被護士攙扶出來,護士說我臉白得像一張紙,嘴唇發紫。你知道我怎麼跟護士說的?做愛的時候真美,流產的時候也真疼。
說完,邵靜自己先樂了,可馬個費覺得一點也不好笑。邵靜躺在床上,輕鬆地說,我累了,想睡會兒,有關二十五萬的交代晚上再說吧。說完,邵靜就沒有了動靜。
馬個費挨在她旁邊也想睡覺,他覺得自己像是經過一次長途跋涉,他看見前邊有一個客棧,屋子裡放著一張舒服的大床。朦朧中,馬個費覺得有手機在響動,他下意識地去接,但摸到的卻是邵靜的手。他睜開眼,看見邵靜把他的手機關掉,然後把頭靠在他胸脯上,像是坐上一條船,在起伏的大海上漂行。邵靜問,你是不是特別想聽,就像你審案子,對方經過你的窮追猛打,終於要給你吐露案情的真相。
馬個費說,其實很簡單,姜總找了地方一幫子人,把跟你們公司因為土地發生爭鬥的這幫子人打了,打得還不輕,好在沒有死的。姜總本來就是嚇唬嚇唬他們,可你因為流產了就動了肝火,下手比較狠,姜總對你發了脾氣,說,你的事情你自己處理,賠償的錢我一分不給你。你拿我那二十五萬給人家擺平,自己吞下苦果。一切事情風平浪靜了,姜總又把這二十五萬給了你。但你不知道他還給你,因為他當時給你說得死死的,你自己扛,公司絕不給你補償,誰讓你不聽話的。
邵靜坐了起來,驚訝地問,你怎麼知道的,你不可能知道這事的真相。
馬個費敷衍著,我困了,還想再睡會兒。
邵靜喊著,你不能睡,你必須說!
馬個費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張重慶報紙,說,上邊有一則消息,我就有了推想,就這樣。
邵靜接過報紙,看到上邊只有一則一百多字的簡訊,說重慶某地房地產開發時遇到釘子戶,與開發商發生了衝突,事態還在發展中,釘子戶住進醫院,開口要價就是一百萬。
第二天的晚上,馬個費約好雅風見面,把裝著十五萬的公文袋遞過去,雅風笑著放進提包里。兩人在火鍋店裡吃測羊肉,雅風講述自己生了一個兒子的經歷,沒想到這麼大歲數竟然還能懷孕。又說和丈夫新開了一個便利店,說丈夫如何溫柔體貼,從來沒有任何的額外要求,錢都是歸她管。馬個費不好意思地問,你不是結紮了嗎?
雅風笑了,你怎麼對女人的事情一點也不懂呀,那不還能打開嗎?
馬個費酸酸的,他想那孩子應該是他的才對。
雅風問起邵靜,馬個費看著火鍋里翻滾的肉片擺擺手,我們別提她了,她每天都是驚心動魄的故事,我們的孩子也死了。
雅風不說話了,她看著馬個費,淚水在她眼窩裡湧上來,說,你怎麼這麼倒霉呢?
馬個費喝多了,走時腳步有些踉蹌,我沒別的,就是想娶一個能給我生孩子的女人,可就是沒有。
雅風說,難為你母親了,她也托生不出來。
馬個費走到櫃檯前結帳,然後朝雅風揮揮手,我買單了。就是我母親坑了我,要不咱們現在的兒子早就能喊爸爸了!
馬個費辦了一個棘手的案子,三天竟然沒有一個線索。按道理,干預審的不會直接參與辦案子的全過程,畢竟還有刑偵大隊。可為了這個案子能水落石出,馬個費跟刑偵大隊的任隊苦口婆心,決意要跟這個案子到底。
邵靜奉姜總的指派去海南出差,要在那裡拓展新的地盤,姜總料定海南的地價還會漲。邵靜實在不放心馬個費,兩個人結婚沒半年,她知道自己是典型的小心眼兒。看著馬個費那麼英俊瀟灑,嘴茬子如此厲害,腦袋瓜子又轉悠得實在迅速,總覺得馬個費有一天會拋棄自己。
邵靜把好朋友李鄧叫到家裡,李鄧是一家射擊俱樂部的領班,以前當過空姐,一眼看上去就是扎眼的漂亮女人。
邵靜鄭重遞給她一個高倍的望遠鏡,一本正經地跟李鄧布置任務,說,這次我得去半個月,馬個費很可能會和哪個女的在家裡約會……
邵靜說不下去,她傷心地瞅著那張席夢思雙人床。李鄧接過高倍望遠鏡,很惱火,說,你把我喊過來就為這個?傳出去我算什麼呢?
邵靜說,你是我的朋友,你的事情我可幫了不少,現在我求你,你不能不管吧。
李鄧說,別的我都可以幫你,可你們兩口子的事兒我不能這麼人不人鬼不鬼攪在一塊兒,弄得我天天提心弔膽。我可知道你家那口子是警察,我在射擊場見他打槍都沒有掉過九環。
邵靜也不勸說李鄧,扭頭就往外走,說,這算是我托你的最後一次了。
李鄧笑了,說,你哪次都說最後一次,但每次你出差回來都找我要材料。
邵靜不耐煩地說,一個小時飛機就要起飛了,我到那邊把房間的電話號碼通知你。就那麼定了,這回你一定得把那女人的模樣、姓名和單位逐一告訴我,別再是屁股小、腿特別長之類的虛話。
話說完時,邵靜已經拉開門,等著李鄧出來好鎖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