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約會

2024-10-04 14:39:02 作者: 李治邦

  安葬了母親,馬個費好像丟了魂,怎麼也振作不起來。

  邵靜打來電話,問,你找到你老婆沒有?

  馬個費說,已經離婚了。

  邵靜咯咯笑了,說,那我就有機會了,咱們見一面吧。

  馬個費沒有拒絕,他始終把邵靜那張照片放在枕頭底下,讓自己心馳神往一陣子。

  沒有女人的日子,馬個費就像斷線的風箏一樣,內心沒有牽絆,無依無靠。秋天了,馬個費審訊一個美術館盜畫案,小華當他的助手。

  兩個嫌疑犯坐在他們對面,一個是美術學院的老師,一個是這個老師的學生。據美術館館長李春華介紹,這個展室的弧形牆與美術學院的教學樓外窗之間有一條通道,通道兩側有門與展室連接,竊賊利用專業工具,撬開美術館展室的一扇窗戶,進人展室的。竊賊沒有把畫框一併帶走,而是用專業工葬目冬畫從畫框中割下捲走。從畫框邊緣整齊的切割痕跡推斷,竊賊的作案手法和盜竊工具十分專業。美術館展室外兩扇窗戶的玻璃上,都留下了一個正方形的劃痕,其中一扇窗戶有明顯的敲擊痕跡,玻璃有明顯的裂紋。

  馬個費對館長李春華說,可能竊賊準備用工具劃開玻璃,後來發現玻璃太厚,就改用工具撬窗,當撬到第二扇窗戶時,竊賊得手了。

  李館長聽著馬個費分析很是佩服,他說,除了丟失的畫作,一台用來展示教學成果的四十七英寸液晶電視機也被盜賊順手扛走。我鬧不明白,竊賊是如何將尺寸這麼大的電視機抬出展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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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馬個費傳訊了『美術學院的這個老師和他的學生,因為這個老師和學生曾經九次到這個展示臨摹這幅丟失的作品,作品的名字叫「虎躍松溪」,畫者是著名的張善開。而這個老師最擅長的就是畫虎,尤其是畫下山虎,張善開恰恰就愛畫下山虎。

  由於馬個費將前期的準備做足了,所以問起來駕輕就熟,審訊時間並不長。小華憋不住,問,你喜歡這幅作品,為什麼不買呢?

  老師紅著臉,一百萬,我拿不起。

  小華又問,你是怎麼把那麼大的電視機搬走的?

  老師不說,小華問學生,學生也不說。

  馬個費插話,說,不要問了,他們沒有抬走,就是放在了通道上。

  小華很驚訝,老師和學生都吃驚地看著馬個費。

  馬個費笑了笑,第一天我去,就讓美術館的人把通道的電視機搬走了,因為你們搬不走,就想留在那兒,抽時間再搬,結果人家一報案,你們就沒機會了。馬個費看著學生說,老師讓你偷這台電視機不為別的,就是想給你。因為你來自農村,家境比較窮。你在外邊租了房子,又找了一個城市姑娘同居。人家嫌棄你窮,連個電視機都買不了,你跟老師說起這個事。老師就留意了這個電視機,想順手牽羊,給你做個人情,也感謝你冒這麼大風險偷這幅畫。

  審完案子,已經是晚上了。兩個人走出公安局大門,馬個費說,我餓了,我滿足你的願望,你請我吃飯吧。

  小華不屑地道,哪有女人請男人的?

  小華要開車,被馬個費攔住,說,別動車了,找個地方喝酒,你也喝。

  兩個人在街上走,風有些冷,馬個費看見小華凍得有些哆嗦,就脫了一件上衣披給小華,小華不領情地扔還給他,淡淡地說,局裡都說你,還有的女同胞讓我防著你,你是不是就從我這裡耐不住單身寂寞了?你千萬別這樣對我,我要一心軟,就會背叛在日本的男朋友。

  馬個費生氣地搓著兩手,找不到話語來反駁。小華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馬個費,看得他心裡發毛,他問,你發什麼神經?

  小華看著長湖泛起的朵朵水花說,我跟什麼人都沒說過,我男朋友叫什麼,在日本幹什麼的。

  馬個費回答,我沒有審你啊,你不用跟我交代。

  小華滔滔不絕地說,我男朋友叫王時鐘,在日本學電影動漫。我們分開三年了,我怎麼就覺得像半個世紀呢?我感覺他不愛我了,他在日本一準有了女人了。我乾脆就在這邊找你算了。大家說你花,其實你這個人接觸久了還算不錯。你離婚了,我也沒跟男朋友怎麼樣,都是孤男寡女,也不算犯錯誤。這樣,我心理就平衡了,我不能為他守著什麼!

  馬個費為小華這番話吃驚,為自己難過,也為小華難過。他說,我不想做你的平衡人,你跟我也未必合適。我知道你對你男朋友不滿意,但不見得不是真心真意。

  小華幽幽地說道,我就因為真心真意才上日本鬼子的當呢。我要罵街,我操他媽的王時鐘!

  馬個費一把堵住小華的嘴,你還是女人嗎!

  長湖的水面靜了,對面高樓被燈光照得紅紅綠綠的,像是一張張超級鬼臉。小華說,憋不住,實在是憋不住了。哪都是王時鐘的影子,這王八蛋毀了我。說著,小華忽然撲到馬個費懷裡說,王時鐘在日本肯定有了女人,有次我們半夜通電話,我就聽見他用日語跟旁邊的人說話,我問他,他說在外邊喝酒,跟幾個日本朋友。肯定是在他的床上。他心裡沒有我了,而且騙我,我最不能容忍男人騙我!

  馬個費被小華抱著,好像抱了一座火山,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爆發。他安慰著,那是你的猜疑吧。

  小華說,我是幹什麼的?我是做預審的警官,我渾身都是敏感的警惕細胞。後來,終於被我查出來了,那女人叫佐佐春子。

  馬個費驚詫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小華說,他有次突然回來,禁不住我的審問告訴我的,他說那是性需要,沒什麼情感。日本女人溫順,怎麼擺弄都行。不像你,讓你做個姿勢,你就罵我是臭流氓。

  馬個費笑了,這是他故意氣你。

  小華說,真的。

  馬個費說,你真是笨,男人喜歡別的女人是不會告訴你的,他就是故意氣你,隨便編個段子給你聽。說實話,他說完佐佐春子,你是不是也把我編給他了,你對他說在這裡搞個小帥哥,搞得天昏地暗的。

  小華跺著腳,你怎麼知道我們的對話呢?

  馬個費哈哈笑了,說,你真是當事者迷,這麼簡單的推理你都不知道。

  小華說,我不是編,今晚我就住你那兒,反正沒有什麼約束我們的。

  當晚,小華就果真睡在馬個費的床上,馬個費只好架了一副行軍床。小華把床燈關上,月光瀉在她的臉上,顯得冰清玉潔。馬個費背過身,聽到她在脫衣服。昏暗中,小華跑去上廁所方便,在朦朧中滑過一道白影,寂靜中聽到她小便的嘩嘩聲。他很久沒有和女人獨處了,雅風離婚走後,好心人給他介紹了幾個都沒過眼。馬個費的下身在衝動,他知道自己犯了很大的錯誤,就是讓小華進了自己家門,因為小華是賭氣跟他這樣的,實際上她念念不忘的還是日本的男朋友王時鐘。

  馬個費用力控制著自己,小華蹦蹦跳跳經過他床邊,蹲下來對他說,你這人挺有毅力啊。

  馬個費沒搭腔,她繼續蹲著看馬個費,一股女人的清香塞滿了馬個費的鼻孔。馬個費敷衍著,小王在日本不容易,男人扛不住寂寞很正常。

  小華氣哼哼的,你放屁,女人就不正常?

  說著她扳過馬個費的腦袋,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跑回床,猛地蒙上床單。

  她想給馬個費唱一段小調,說,以前經常對王時鐘唱,每次都把他唱得柔腸寸斷。接著小華就哼哼起來:

  清凌凌的眼睛像葡萄

  纖細細的腰肢多窈窕

  亮晶晶的嗓子如帛碎

  豐滿滿的前胸似波濤

  小華的淚水打濕了眼帘。

  長湖四周的燈光暗淡了,馬個費對小華說,你要是睡不著,我就送你回家。

  小華說,我為小王堅守了這麼久,不想破壞了。我回我那兒,我怕我在你這裡被你的魂勾走。

  說著,小華穿衣服,穿的速度很快,還沒等馬個費在昏暗中看出什麼,小華已經穿著整齊,衝出房門,跑到冷寂的馬路上攔了個計程車。馬個費從窗戶里探出來看,見那計程車正消逝在夜色里。

  馬個費捶著自己的腦袋,覺得昏頭了,跟這瘋丫頭湊什麼熱鬧。

  馬個費熱衷於跟邵靜見面,實際上就是要躲開小華,尋找自己的生活歸宿。邵靜說了一個地方,距離公安局不遠,是一個酒吧。邵靜說,我們房地產公司的男孩子和女孩子都喜歡在這裡泡泡,說這裡的咖啡味道很濃。

  邵靜拉著馬個費去了這家咖啡店,果然進去咖啡味道很濃烈。馬個費在警察學校時曾經去過義大利和法國,在那裡做短暫的實習。馬個費吸了口氣,那種咖啡味道很接近了。

  兩個人找到了一個靠窗戶的位置,邵靜喜滋滋地說,這個位置需要提前預訂,沒想到今天居然空著。

  說著,兩個人坐下。

  馬個費看到了一個清爽爽的女人,眼睛像是一亂深潭,蕩漾著說不出的內容。穿著件黑色的長裙子,像個聖潔的修女。胸脯隆得很高。馬個費覺得邵靜比那次在公園裡看著時尚了些,女人那種風情完全溢出來。一切都是鬼使神差,馬個費突然喜歡上這個女人。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風情的男人,對生活的原則比較遵守,可唯獨這次卻心痴起來。他反省自己同意跟雅風離婚,就是在公園裡的那次邂逅了她。或許,邵靜是一個能煽動男人的女人。

  聊天中得知,邵靜高中畢業時差一分而沒考上重點大學,跑到這家房地產公司當了售樓小姐。後來獲得了公司老總姜祖德的青睞。馬個費對這個房地產大鱷姜祖德有所耳聞,他十萬元起家,現在成了幾十億資產的風雲人物。馬個費問邵靜,你怎麼吸引姜祖德對你的注意啊?

  邵靜笑著不說,最後讓馬個費逼急了,就說,當一個女人不甘心寂寞的時候,總會有驚人之舉,讓她注意的男人能夠注意到她,並欣賞她。

  兩人聊天時,邵靜在馬個費對面保持距離地坐著,靜靜的表情,偶爾對他綻出笑屠,笑得很有韻味,透著純淨。

  馬個費搞不清楚自己怎麼就吸引了邵靜,他想問,但又沒好意思張口。他坐在邵靜對面,隔窗就能看見長湖的水波,夜色倒影,水的誘惑就升騰出來。馬個費情不自禁地欣賞起這個獨特的女人,從窗戶折射進來的一縷波光打在邵靜臉上,使她有了一種雕塑美。馬個費有好久沒感受到女人氣息了,他那碩大的心裡一直空空的。

  服務生給馬個費送來一杯卡布基諾,掠開泡沫,馬個費感覺到澀澀的,邵靜關心地叮囑他,有些苦,你可以多放糖。

  馬個費覺得邵靜雖然年齡比他小,但做女人的悟性卻很強,說話從不裝飾,不偽裝,自然中包藏著很多的人生內涵。馬個費看她與服務生之間的默契,知道剛才的位置不是撞到的,是邵靜提前安排的。馬個費問邵靜,現在房地產冷熱就在瞬間,政府也關注,百姓也盯著,是不是有些難啊?

  邵靜說,我不操這個心,有姜總撐著,他的關係就是一張大網,什麼好東西都能撈在裡邊,很神奇的。

  馬個費問,你就這麼信任他?

  邵靜笑了,他給我權力,我又喜歡,我為什麼跟自己過意不去呢?

  馬個費搖頭,說,換成我,我總去想這個老總除了能給我帶來錢以外,還能給我帶來什麼。如果他要是出事了,我跟得這麼緊該怎麼辦。

  邵靜搖頭,我就做自己的事情,你那純粹是當警察的思維。

  馬個費饒有興趣地問,你每月能賺多少錢呢?

  邵靜歪著腦袋,不像調侃也不像天真,說,你對我感興趣,還是對我賺的錢感興趣?

  馬個費愣住了。邵靜淺淺一笑,說,你這人看著複雜,實際很簡單。我喜歡簡單的男人,因為簡單省去很多麻煩和偽裝。

  悶了好一會,邵靜站起來說,我要是悶了,會給你打電話,帳我進來時結過了。

  說完就走,只留給馬個費一個好看的背影,那頭長髮一甩一甩的,像只小手在跟他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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