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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官場內外的滋味

2024-10-08 17:49:48 作者: 唐達天

  人生充滿了無數個未知,官場又何嘗不是這樣?

  

  何東陽出院後,帶著宋銀河、丁雨澤和張軒宇馬不停蹄地去了省城。他要抓緊在春節前再拜訪一下個別主要領導。當選了市長,得把該表的心表表,該匯報的工作提前做個匯報。早請示,晚匯報。雖然是老黃曆了,但在官場卻是屢試不爽的秘訣。路上,何東陽問宋銀河:「老宋你現在雖然是名正言順的政協副主席了,但在政府秘書長到位之前,你還得兩頭跑啊!」

  宋銀河笑道:「我知道。只要市長不嫌煩,我本人沒意見。」

  何東陽說:「那邊事情本身也沒多少,你就兩邊看著,我想不會有多長時間的。」說完,又問:「柳市長和陶市長的秘書,還有公寓都給安排好了吧?」

  宋銀河說:「都安排好了。他們都已經住進去了。秘書也是經他們同意後從部門選調的。」

  何東陽點點頭,說:「從省城回來,我們就開個常務會。把分工明確一下。」

  宋銀河馬上從包里拿出一張紙,遞給何東陽說:「丁主任初步草擬了個東西,你先看看。」

  何東陽接過,低頭看起了市長副市長分工的文件。

  何東陽看了一會兒,頭也沒抬說道:「工業這一塊就讓重志同志來分管好些。他在省發改委呆的時間久。另外,心武同志除了現有的不變,把旅遊和招商引資這兩塊划過去,我們一定要把他的長處給發揮出來,你說呢?」何東陽呵呵地笑著又把紙遞給了宋銀河。宋銀河接過來原又裝回包里,也笑著說:「市長就是市長,每個人的長短都在掌控之中。這樣分工更適合個人特點。」宋銀河當了政協副主席,對政府而言就像借來的貓一樣,再沒有像往常那樣對何東陽怯絲絲的,說起話來就輕鬆了很多。

  何東陽說:「那是,毛老人家自己不放一槍,拿下了江山,憑的就是這個嘛!」

  大家都笑了起來。

  車裡一時陷入沉默。何東陽就想起了柳重志和張筱燕,就覺得官場往往也很富戲劇性,這兩口子,曾經一個在上面,另一個在下面,日子過得七零八落的,柳重志已經與另一個女人公開化了,只差撕那張紙了,張筱燕心有不甘,總想有一天回到省里去,破境重圓。可這次,張筱燕的目的算是達到了,可丈夫柳重志卻又下來了,你說,這算怎麼回事呢?

  拜完了計劃要拜的佛後。何東陽還要看望三個人:韋一光、謝明光,還有張筱燕。至於韓菲兒,何東陽不打算見了。

  韋一光曾經也是何東陽的對手,但官場的玄妙最後把他推向了一個非理想的境地。在何東陽看來,人活著不僅僅是為了那個實騰騰的權位,更多的還是那份曾經共過事的情感在裡頭。韋一光也算是落難,但並沒有因為韋一光遠離權力而改變他們之間的關係。那樣做人,是不是也太勢力了?何東陽與韋一光平日裡也電話簡訊常來常往,關係倒反而鐵了起來,很多知心話都可以互相訴說。

  電話打通時,韋一光的笑聲比過去更爽朗,更悠然了。說自己好久沒到單位去了,這不,馬上過年了,到單位上把有些事情處理一下,準備過年。

  韋一光的辦公室足有50平米,家具什麼的一應俱全,只是諾大的辦公室里沒什麼生氣,牆角的幾盆鮮花,葉子上落了很多塵土,因長時間沒人澆而變得死不死,活不活的樣子。韋一光熱情地呼人來泡了茶,說:「東陽啊,我現在夏天是姜太公,以釣魚為生;冬天是老學生,跟著省協主席練書法。閒來無事,也搞搞奇石鑑賞。」說著從書櫃裡拿出一本名叫《石魂》的書,遞給何東陽,說:「我今年就做了這一件事,你給點評點評。」

  何東陽看著紅光滿面的韋一光,又看看封面上「韋一光著」幾個字,大為驚嘆道:「沒想到啊,一光,你有這麼一手,以前我怎麼沒發現。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韋一光呵呵地笑著擺著手說:「哪啊,這不閒來無事的結果嘛!裡面都是些胡言亂語,寫石之百態,發人之幽思,你好好給提提意見。」

  何東陽翻閱著,認真地看了開篇第一章。「石,自然之魂!它以靜態之身觀世間萬象,沉靜、幽遠、無私……」正面配了一張彩色的石頭圖片。何東陽又接著很快翻動著書頁,直到把一厚本書全部翻完,把書合上,緊緊地握住書脊,定定地看著韋一光說:「一光啊,沒想到,你棄官從文了,而且還這麼有成就。」

  韋一光笑了一下,臉上掠過淡淡的失落說:「我還能怎麼樣?剛到這裡上班的那一段,我簡直覺得活著一點意思都沒有。你想,曾經前呼後擁,辦公室里人來人往,天天都有說不完的事,見不完的人,吃不完的飯。這不,突然什麼都沒了,像墜入無人之境,誰能受得了?我掙扎著還是走出來了。內心的陰影都是自己給自己設定的,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現在,我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很多事情也想明白了,倒不覺得退出紛擾的官場是一種遺憾。說句叫你笑話的話,我正在寫一本小說,叫《石頭記》,目前寫了十萬了,已經跟出版公司簽約了。」韋一光說到後面就滿臉興奮,浮雲全無。

  「是嗎?敢情要成為曹學芹了?」何東陽又大囑一驚道。

  「呵呵,寫著玩玩,打發時光而已。哪兒跟大家比呢?」韋一光又道,「書出版了,我會給你帶去,請你批評指正。」

  韋一光談笑風生,全然沒有官場的微妙與小心。何東陽突然被韋一光目前的生活狀態感染了。有朝一日,他這官要做不下去了,他也要像韋一光一樣,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

  臨走時,何東陽給韋一光留下了一張5000元的購物卡。韋一光笑笑並沒有推辭,只說聲:「謝謝你,我收了!」

  何東陽的車剛出門拐向路上,沒走多遠,就被一輛衝上來的奧迪堵到了路上。伍健只好緊急剎車。何東陽身上晃了一下,問伍健:「怎麼回事?」

  伍健氣極敗壞的說:「奧迪有什麼牛逼的。」

  正說呢,奧迪的車門就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來一女士,一轉臉的工夫,伍健先驚嘆一聲:「喲,原來是張市長。」說完笑笑轉過臉看著何東陽。

  何東陽推開車門,走下去。張筱燕已經笑盈盈地站在車下面,說:「大市長來,也不打聲招呼,我這是前追後堵才把你給抓住,要抓不住是不是就這樣跑了?」

  何東陽握住張筱燕的手哈哈地笑了起來,道:「這不,正準備去找你解決中午飯呢!」

  張筱燕撅撅嘴道:「切,誰還不知道誰,要不抓個現形,誰知道還跟哪個美女共進午餐去了。」

  何東陽實在受不了張筱燕這張嘴,說:「我說的是真的。」

  「我說的都是濕的。」張筱燕繼續貧嘴起來。過去在一起共事,她多少是要給一把手一些尊嚴,可現在不共事了。張筱燕徹底變成了一個靈牙俐齒的可愛的女人了。她接著說:「那既然這樣,就走吧?」張筱燕伸出右手指向自己的黑色奧迪,何東陽回頭看看伍健。張筱燕說:「伍師傅,也一起走吧?」伍健趕緊說:「我就不去了,還有宋秘書長几個人呢?」何東陽冷冷地瞪了伍健一眼。伍健知道自己把話沒說對,只好不吭聲了。張筱燕說:「也行,我今天先單獨審訊你們市長,去給宋主席說,明天中午我宴請大家。」何東陽無奈地跟上了張筱燕的車,伍健駕著車回了賓館。

  張筱燕自己駕車,何東陽坐到了副駕駛位置。車子啟動後,何東陽說:「以前沒見你開過車啊,你什麼時候學會的。」

  張筱燕看了一眼何東陽,又看著前方,道:「你什麼時候關心過我?我駕齡都快十年了。」

  「是嗎?檢討檢討,深刻檢討。」

  「說,吃什麼?還是老三樣?」

  何東陽笑笑,他不愛大魚大蝦,就愛豬蹄、白菜、拉條子。常被張筱燕戲謔為「老三樣」。何東陽說:「我就這個命。」

  「別,這才是富貴命呢!」

  一路上拉拉雜雜開著玩笑,張筱燕時而大笑,時而竊笑,時而轉過臉來瞪何東陽一眼。何東陽一直覺得,張筱燕是他見的女人里,久處官場而受官場污染最少的人。她不算計,不內鬥;只謀事,不謀人。所以,何東陽一直感覺張筱燕的笑是從心裡發出來的,而不是官場慣用的「浮笑」。跟她在一起,沒有心累,更多的是開心。

  不一會兒,車子開進了一個叫「幸福里小區」的大門。何東陽問:「這是你家?」

  「是的,我一個人的家。」張筱燕注視著何東陽無奈地笑道。

  何東陽本來想問是不是方便,張筱燕早知道何東陽顧慮的是什麼,一下子就把何東陽的嘴給堵上了。何東陽不說什麼,跟著下車上樓。又問:「老三樣家裡有嗎?」

  張筱燕說:「不上去怎麼知道有沒有。」

  何東陽不吭聲了。

  房子很大,但裝修簡單明快,以白色調為主。一個人住確實顯得有些空曠了。張筱燕泡了茶,指著沙發說:「你先喝茶。」說完轉身朝廚房走去,何東陽接過遞上來的杯子,放茶几上,跟著張筱燕進了廚房,說:「我幫你吧!」

  「怎麼?不相信我的手藝?」

  「不是。我確實餓了,我怕你一個人忙不過來。」

  「你是這個新家裡來的第一位男客人。讓你進廚房,太不客氣了。」

  「我們都被網絡上妖魔化成了一對老情人,還講什麼客氣。」何東陽說著,開始幫張筱燕開始掰蔥搗蒜。他驚訝於張筱燕居然早就備好了獵蹄,而且還是已經滷好的。就擺在案板等著切呢!娃菜菜也是切好的,放在一隻藍子裡。張筱燕正忙著和拉條面,聽見何東陽的話,轉過臉來笑道:「我才不管把我們妖魔化成什麼,走的正行的端,愛說什麼說什麼。再說了,現在想說什麼也八竿子打不著了。」

  何東陽蹲在地上,抬起頭笑笑,說:「都過去了。」又岔開話:「你也喜歡吃豬蹄?」

  張筱燕拿過一個小板橙讓何東陽坐,呵呵地笑道:「是啊。」何東陽疑惑地看著她說:「沒見你喜歡過這東西啊!」

  「人的愛好也會隨著時空的變化而變化的。」張筱燕道。

  何東陽明白了,張筱燕一定是知道他來省城,提前做了準備的。問:「你是不是知道我要來省城?」

  張筱燕這才把昨晚給張軒宇打電話的事講了一遍。

  不一會兒,飯就做好了。張筱燕說:「你是第一個在廚房裡幫我做飯的男人!」說完,端著菜出了廚房。

  張筱燕打開一瓶紅酒,給兩個人都斟好。兩人邊吃邊聊。張筱燕說:「你說,人生是不是很戲劇性啊?我死皮乞白賴地找祝書記調回來,想過正常人的生活,誰曾想到他卻又求著蔣省長到下面去,你說可笑不可笑?」

  「你跟他再談了嗎?」

  「談了。那女孩懷孕了,在他們單位上鬧得沸沸揚揚的,這不,他才托人說話要到下面市州去工作。我知道他現在也焦頭爛額的。」張筱燕停下手中的筷子,咬著嘴唇,低聲道。

  「那你下一步怎麼打算的?」

  「能有什麼打算?過一天算一天。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事了,我們喝酒。」張筱燕說著端起酒杯,將何東陽手中的杯子碰得叮噹作響。然後咕咚咕咚將半杯紅酒喝了下去。

  何東陽喝著酒,目光一直沒離開張筱燕的眼睛。突然覺得這酒喝起來很苦,很苦。張筱燕臉上漫過陣陣紅暈,也拿目光盯著何東陽的眼睛,盯了一會兒,然後苦澀地笑笑,說:「你這個大市長給我說說,我怎麼辦?」

  「別這樣憂慮,人這一輩子沒有哪一樣是順風順水的。我想,你和重志是走岔了,心靈上的岔路。回去了,我瞅空子跟他溝通溝通。」何東陽勸慰道。

  「別,千萬別。別人都可以找他溝通,唯有你不行。」張筱燕坐直身子,大瞪著眼說。

  「為什麼?」

  「為什麼,你還不清楚。前一陣子網上關於我們倆的謠言,早就傳到他耳朵里了。他去西州之前,我跟他談的時候,他還說些這事呢!我知道他心裡對你耿耿於懷。你說,我們這什麼事沒做,到底背的是哪門子的黑鍋?」

  何東陽無奈地笑笑,心想,柳重志作為常務副市長,如果帶著這種心態,能配合好他這個市長的工作嗎?看來,走了一個謝明光,又來了一個「謝明光」。官場永遠沒有太平。

  張筱燕明白何東陽在想什麼,又說:「其實,柳重志這個人本性還是不錯。只是心眼有些小,有時候總覺得他不像個很大氣的男人。我心目中的好男人,就是那種能拿得起放得下,大度開懷,大事抓得著,小事不計較的人。而他離這個好像還有點遠。不過,你只要把他抬稱著些,他就屁顛屁顛什麼都干去了。」

  何東陽笑笑,說:「謝謝你給我支招!」

  「我的事,你也不用擔心。我已不是過去的我,即便最壞的時候,我也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的。」

  何東陽說:「這還差不多!日子總會一天天過去的,沒有誰會被擋在日子這邊的。」說著,把自己的杯子跟張筱燕的杯子緊緊地碰在了一起。

  晚上,何東陽給謝明光打電話,電話卻是關機。何東陽怔了一下,心想,既然關機,那就不看也罷。於是就給省電視台的老同學賀進東打了電話。賀進東恰好在家,讓他直接過去。

  那一夜,何東陽與賀進東杯來盞去,喝到了夜裡2點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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