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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快刀未必能斬亂麻

2024-10-08 17:49:10 作者: 唐達天

  返回的路上,何東陽不停地打電話,指揮著現場的救援行動。他最擔心的是出現人員傷亡。到達棉紡廠後,火已經撲滅了。羅永輝灰頭土臉地過來給何東陽匯報情況。起火的是倉庫,10幾噸棉紗被燒掉了,幸好沒有死人,只是燒傷了幾個救火的工人。

  何東陽看著羅永輝,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說:「辛苦了!」

  羅永輝也笑笑,道:「萬幸啊,總算是沒死人!」

  羅永輝自從省委組織部考察後,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過去他對何東陽說的話不理不睬,不反抗也不執行,現在不但支持何東陽的所有決定,而且在政府工作這塊很配合。這讓何東陽很是欣慰。

  羅永輝過去是對何東陽有意見,可慢慢地他對何東陽做人做事的很多文式方法很佩服,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都記著。羅永輝更感動的是,何東陽居然不計前嫌,能在省上說他的好話,將自己推到了考察序列之中。他現在徹底跟謝明光決裂,走向何東陽這邊了。

  回到公寓,已經是凌晨4點。何東陽洗洗躺下,卻怎麼也睡不著。他在想胡亞生,蔣衛平最終能給辦成個什麼結果。然後又想蔣衛平交給他的這個任務。怎麼才能把孟良脫出來呢?這事讓鄧存斌去辦,還是讓丁雨澤去辦?想著想著,何東陽就迷糊了。

  一覺睡醒就到了9點半。何東陽起床,看桌子上已經擺好了早點,一摸盛滿牛奶的杯子,還熱乎著。他笑笑,心道:「這個小張,跟丁雨澤穿一條褲子!」

  何東陽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點,張軒宇從外面進來了。

  何東陽看見張軒宇,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了舒揚。此時,舒揚應該已經坐在了吉源縣團委辦公室里開始工作了吧?不知道她會以怎樣的心態來面對一個嶄新的工作,她隻身一人,能適應吉源的生活嗎?他會不會恨我?這樣想著,心裡就罵吳國順了,把舒揚送到吉源縣,情況怎麼樣也不來個電話。舒揚的確是該有一個幸福的家了,這一切,他都無法給予,他只能放飛了她,放飛她的自由,也放飛她的愛。可一想到舒揚將來要躺在某個男人懷裡去撒嬌,去和別的男人一起做愛,何東陽心就突然拎了起來,感到一陣陣地酸楚。人啊!無論多麼高尚的人,多麼純粹的人,歸要結底都是自私的。何東陽也不例外,他之所以在一時間產生過要把舒揚搓和成張軒宇的媳婦,還是因為自私心理在做怪。如果舒揚真的嫁給了張軒宇,何東陽首先在心理上覺得舒揚還間接地屬於他。只是中間隔了一個秘書而已。但是,這只是想想而已,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是,舒揚要比張軒宇大一歲;二是,如果真的這樣,他的心不見得就能平靜。

  

  何東陽回到辦公室,吳國順就從吉源縣打來了電話,說昨晚讓安紅英把他灌醉了,現在才打電話匯報。他說,舒揚已經安全送到了吉源縣,交給了安紅英,請領導放心。

  吳國順本來打算回到市里再給何東陽打電話匯報情況,可哪裡想到,安紅英早就設了埋伏,把吳國順一頓酒灌得再沒起來,直到早上醒來,吳國順才迷迷糊糊地發現自己睡的地方不是自己家。吉源縣政府辦主任敲開門,請吳國順吃早點時,他才明白自己還在吉源,根本就沒回到市里。

  「安縣長,你可是真正的壞人!」吳國順邊吃早點邊抱怨道。

  「怎麼啦?你不是還要跟我喝交杯酒嗎?要不要這會兒補上?」安紅英看著吳國順,笑得前仰後合。

  「有過這事?」吳國順看著政府辦主任問。

  政府辦主任笑笑說:「真有這事,只是吳局長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我們就把你抬到賓館了。」

  吳國順不好意思地笑道:「太丟人,不提了不提了!」

  安紅英又道:「你這人喝醉才難纏得不得了,昨晚死活要回市里,說是給領導匯報工作。都軟成麵條了,還不忘工作。」

  吳國順又搖頭又擺手,示意安紅英別說了。安紅英已經笑得樂不可支了。吃過早點,吳國順就要打道回府。走到車跟前,安紅英突然悄悄地問吳國順:「舒揚是你什麼人?」

  吳國順怔了一下,馬上嘿嘿地笑道:「安縣長想到哪兒了?舒揚是我一個遠方侄女,以後還得大縣長多多關照啊!」

  安紅英笑笑,再不追問。

  吳國順匯報完,聽到何東陽似乎輕輕嘆了一聲就把電話掛了。

  吳國順完全理解何東陽此時此刻的心情,為了他的事業,也為了舒揚不在再受更大的傷害,他必須要忍痛割愛,必須要分離開來。這就是現實,許多時候是不依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在這一點上,他特別敬佩何東陽,能拿得起來,放得下去。他不覺想起了上次何東陽對他的提醒,他知道,那是何東陽對他的愛與關懷,在這關鍵時刻,不希望他因小失大,從而誤了他的前程。他準備瞅個時間,要與宋美英好好談一下,最好在這人個階段內兩個不要來往了,免得讓人抓了他的把柄。

  何東陽放了電話,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空落落的,仿佛丟了魂兒一般。他呆坐了一會兒,想打開電腦來看看有什麼新聞,可一想起網上一些污七八糟的帖子,就沒了想看的欲望了。他又想到了謝明光的事,想去市委那邊探探高天俊的口風,到底是否向省委主要領導做了匯報。何東陽剛走到門口,門就敲響了。他順手一拉,門開了,外面站的是韓菲兒。

  何東陽怔了一下,像是頭一次見面,臉上飄過一絲不自然。好多個夜晚,她像幽靈出現在了何東陽眼前,沒想到她真正出現了他的眼前時,他卻一下變傻了。韓菲兒咯咯地笑著,似乎壓根就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還跟以前見面時一模一樣。

  何東陽隨即笑笑道:「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是不是在幹壞事?」韓菲兒笑得更開心了。

  何東陽向兩邊瞅了瞅了,忙道:「能幹什麼壞事?趕緊進來吧!」

  韓菲兒坐著喝茶,還是跟往常來何東陽辦公室一樣,四處有意無意地亂瞅著,說:「看起來你很忙啊!」

  何東陽也順著韓菲兒目光轉了圈,道:「你還會看風水?」

  韓菲兒放下杯子,起身說:「我是來求幫助的。」

  何東陽笑道:「幫什麼?」

  韓菲兒神情憂慮地說:「幫我找姐姐!」

  何東陽驚訝道:「上次,你不是說你姐姐可能在金州嗎?」

  「是的,她以前在金州,聽說現在在西州。」

  何東陽哦了聲道:「哎,上次忘了問你姐姐叫什麼名字?」

  「其實,上次你去省城之前,我才剛剛從我父親口裡知道我還有一個姐姐。這些年,父親確實老了,特別想找到我姐姐。說起我姐姐時,他老淚縱橫,我都跟著抹了好多眼淚。我問她我姐姐在哪兒,叫什麼名時,他猶豫了半天,還是沒給我說。還是前兩天,他來西夏省調研。那天晚上,我們談了很多,他顯得特別愧疚。告訴了我所有他年輕時發生的故事。我姐姐叫舒揚……」

  何東陽顫了一下,心就被什麼東西給挑起了,再也放不下了。他目瞪口呆地盯了一會兒韓菲兒,怎麼都不相信韓菲兒說的是事實。這世界有時候很大,有時候怎麼就變得如此狹小呢?他到底是被世事捉弄了,還是被自己捉弄了?居然生出了這麼一檔子荒唐事。此時,何東陽變得哭笑不得。

  「你怎麼了?」韓菲兒看何東陽不安的表情,問道。

  何東陽快速整理著自己的情緒,哦了一聲道:「沒什麼……我好像記得有舒揚這麼個人。」何東陽編這瞎話的時候,內心很是痛苦的。明明是跟自己如膠似漆過好幾年的情人,這會兒就只能以陌路相對。如果韓菲兒知道了自己跟舒揚的關係,會是個什麼樣子?何東陽不敢想。他沒想到自己終於還是犯下了這個世界上誰也不能饒恕的罪行。

  韓菲兒喜出望外,跳起來搖著何東陽的胳膊,撒嬌道:「那你幫我找找我姐姐,快點嘛!」

  「先不急,快下班了,我請你吃飯!等飯吃過,我給你問。」何東陽覺得當著韓菲兒面去問誰,怎麼開口?想等吃過飯就好說了。

  「不行,不行!你現在就給我問。」韓菲兒固執地抓住何東陽的手臂不放。

  「小張,你幫我問……」何東陽無奈喊了小張一聲。

  韓菲兒也不避諱張軒宇,嬌撒得越發兇悍了,「不行不行不行,我就是讓你問嘛!你問了,別人才重視!」

  何東陽真是哭笑不得,看來是逃不過去了,「好好好!我打電話問問。」還是猶豫著還是把電話打給了吳國順,電話通了,何東陽官腔十足道:「吳局長,你幫我打聽打聽,西州有沒有個叫舒揚的女孩?」

  吳國順接通電話後,就被何東陽的問話蒙住了。愣是半天沒喘過氣來,心裡納悶剛剛給他已經匯報過舒揚的情況了,怎麼又問起這種醉話了呢?吳國順腦子轉了半圈,就知道有情況。馬上呵呵地笑首回答道:「好的,我這會兒就問!」

  沒幾分鐘,吳國順就把電話回過來了,「報告首長!是有這麼個人,現在已經調到吉源縣團委了。您找她有什麼事嗎?」

  吳國順說話時,韓菲兒就守在電話機旁,裡面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一聽吳國順這樣說,韓菲兒就興奮地開始扭了,帶動著連何東陽也左右搖擺著。

  何東陽心裡大喜,吳國順這傢伙腦子就是靈光,一點就通。回道:「哦,我沒事,有人找她!」何東陽回頭看了一眼韓菲兒,又在電話里說道:「是這樣,我讓她去找你,這事就交給你了!」

  掛了電話,韓菲兒啪地一下,就在何東陽臉上親了一口。何東陽立刻像雕塑一樣愣在那兒,目光探向套間關閉的門。何東陽大聲叫道:「小張,你陪韓主任去找吳局長。」

  張軒宇才從套間裡走出來。韓菲兒朝著何東陽做了個鬼臉,跟著張軒宇走了。

  吃中午飯時,韓菲兒病怏怏地回來了。何東陽問情況。韓菲兒撅著嘴巴道:「吳局長倒是聯繫上了,她說她媽媽就生了她一個,根本就沒有什么妹妹,然後就把電話掛掉了。吳局長再打就沒人接了。」

  何東陽長出一口氣道:「你是不是找錯人了,要不下午上班了讓小張問問公安局,可能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吧?」

  韓菲兒眨巴著眼睛說:「應該不會錯。我前一段時間借採訪在金州打聽得很清楚,而且也是通過派出所查證的。所有信息都跟我父親講的一致。」

  其實,何東陽心裡再明白不過了。他第一次看見韓菲兒的時候,就傻眼了。覺得眼前這個女孩怎麼跟舒揚長得那麼像。除了鼻子,韓菲兒的要比舒揚的更蹺一些外,其他地方基本沒什麼兩樣。何東陽這樣說,也是抱了一比僥倖在裡面的,是為了讓韓菲兒死了這份心,萬一真的是,那他成了什麼?真的就是網上爆光的那些流氓官員搞「通吃」有什麼兩樣。

  「不急,不急,來來來,先吃飯!」何東陽說。

  韓菲兒不說話了,悶著頭開始吃。吃了一陣子,她突然說:「不行,下午我得去趟吉源縣,我一定要找見我姐姐。」

  何東陽本來搛了一筷子豬蹄筋,一聽韓菲兒這樣說,豬蹄筋就從筷子上滑落到了盤子裡。韓菲兒笑笑,一筷子把那塊豬蹄筋夾到了何東陽的碗裡。何東陽勉強笑笑,覺得韓菲兒尋姐姐的心意已決,看來是阻擋不了了。吃了豬蹄筋,何東陽就想,不管了,該來的遲早會來。

  下午,何東陽打電話讓市電視台的包順全陪著韓菲兒去了吉源縣,自己參加金水灣項目產品推介會。中遠房地產公司要在西州建設最高層商品住宅樓。在房價居高不下的情況下,中遠打算用跳水價來招攬住戶。也好!

  晚上回來,韓菲兒連一句話都不說。何東陽晚上接待喝了點酒,就把韓菲兒叫到華岳賓館自己的客房。問了幾句,韓菲兒就嗡嗡地哭了起來。原來,韓菲兒到吉源去,確實是找到了舒揚,也見了面。可舒揚一口咬定韓菲兒找錯人了,她從來沒有過什么妹!無論韓菲兒怎麼說,舒揚都還是那句話。趕頭把韓菲兒父親的話原原本本地講出來,舒揚怒目而視,最後拂袖而去,讓韓菲兒下不來台。

  韓菲兒一說完,就撲進了何東陽懷裡。何東陽想推,可還是沒有伸出手。韓菲兒悠悠地說道:「她就是我姐姐,只是她還在仇恨我父親當年的行為,不認罷了!可那是上一代人的事,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呢!我們是姐妹啊!」

  何東陽心裡呼地一下,完了!毫無疑問,舒揚就是韓菲兒的姐姐,韓菲兒的父親就是舒揚的親生父親。

  韓菲兒的爺爺是老革命。文革時韓菲兒的父親作為知識青年,懷揣「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的理想,下放到金州農村。眾所周知的原因,韓菲兒的父親就跟當地大隊書記的女兒舒婷相愛。文革結束後,韓菲兒的父親因為愛情的誓言,通過他父親的關係把舒揚媽帶到了省城。韓菲兒的爺爺認為,他們倆無論在社會背景、文化程度等方方面面的差距都過大,極力反對這門婚事。韓菲兒的父親無法擺脫良心的譴責,毅然跟舒揚媽結婚。後來生下一女孩,韓菲兒的父親也走了領導崗位。走上領導崗位的他,隨著身份地位榮譽的改變,內心也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最終因為又喜歡上了年輕漂亮,有文化內函的省話劇團女演員韓敏而與前妻離婚了。舒揚媽媽一狠心帶著未滿周歲的女兒回了金州老家。

  何東陽扳過韓菲兒的肩膀,讓她坐直,「這麼多年了,也許她一時還難以接受這個現實,不急,啊,慢慢來。我相信會有一天,你們會姐妹相認的。」

  韓菲兒點著頭,不再哭了。

  那一刻,何東陽就覺得跟舒揚的關係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原本他對韓菲兒所說,總不相信。可現在,事實擺在面前,他何東陽如果繼續與舒揚處下去,他還是人嗎?

  第二天一上班,丁雨澤就小心地問何東陽,上次收的那些禮金怎麼辦?如果丁雨澤不提,他忙得都快把這事給忘了。何東陽哦了一聲,抬起對轉了轉脖子,琢磨了一會兒,才說:「有多少?」

  「二十一萬伍千元整!」

  何東陽瞪大眼睛看了丁雨澤半天,道:「你把周得財的禮金先放著,別的錢給吳局長吧!」

  等丁雨澤走了,何東陽給吳國順打電話說:「國順啊!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沒十分鐘,吳國順就出現在了何東陽辦公室。

  「哎?你弟弟那房子市場價是多少?」

  何東陽突然這樣一問,把吳國順給蒙住了,嘟嚕著眼睛不知道怎麼接,但他馬上還是想到了何東陽指的是什麼。心想,何東陽可能是因為怕有人抓住這個不放,影響自己的仕途,想了卻此事。於是笑笑道:「這房子在我名下,你住著就行。至於市場價我也不清楚。」

  「我是這樣想的,我手頭上還有點余錢,你拿上,夠不夠我就不管了。不過,你把手續過到舒揚的名下吧。」何東陽有些傷感地說道。

  吳國順一聽就明白了,馬上笑道:「錢你留著,關鍵時候還能派上用場,別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何東陽一定要讓丁雨澤把這筆錢給吳國順,可吳國順死活不接,說完就轉身跑了。

  吳國順看著丁雨澤提供的禮金名冊,別人的錢他只能照單收下,可周得財的那10萬,他必須得退回去。周得財這個人他太了解了,你收他一萬,最終要你10萬的回報。

  何東陽不願意夜裡常做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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