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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舒揚被搶劫

2024-10-08 17:48:22 作者: 唐達天

  送走了紀長海,西州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這天早上,何東陽看了一眼宋銀河送來的《政府工作報告》初稿,又放下,他想去醫院看看舒揚,想守在她在病床前,可,可他卻不能去。昨晚上還可以打發丁雨澤過去,今天,連丁雨澤都不能去了。有些人專門干順藤摸瓜的勾當。

  這時,劉海濱進來了。

  何東陽馬上問:「案子有進展了?」

  劉海濱苦澀地搖搖頭,說:「還沒有發現特別有力的證據。只是,經過我們細緻調查,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在曹天舉出事之前最近一段時間,跟他接觸最頻繁的有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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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東陽下意識地問道:「誰?」

  劉海濱把頭湊過來,壓低聲音說:「是羅副市長和吳副秘書長。」

  何東陽端起的茶杯,還沒送到嘴邊,就僵在了半空里,怔怔地看著劉海濱,半天才說:「你的意思是?」

  劉海濱無奈地笑笑,說:「這僅是從通話記錄及外圍調查的結果,當然也還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何東陽喝了口茶,又道:「缺口還得從曹天舉那兒打開。老曹最近情況怎麼樣?」

  「人是沒有生命危險了,但大腦出了問題,剛醒過來時清楚了一陣子,後來就又迷糊了。醫生說能否徹底恢復還難說。」劉海濱嘆口氣道:「我們從他老婆及所有的親戚朋友處都沒有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說曹天舉雖然是個商人,但待人處事都很好,從沒有得罪過什麼人。而且他的企業基本是他一個人說了算,財務會計自老曹成這樣後,就辭職走了南方。」

  「工業這塊子現在由羅永輝分管,他們經常在一起,除了工作,還能有什麼呢?」 何東陽沉思了一會兒,他倒是在好幾個場合看見過曹天舉和副秘書吳軍神神秘秘地頭對頭談論著什麼。好幾次他還想問問曹天舉,但都覺得自己不應該干涉分管副市長的具體工作而沒開那個口。沉吟了半天,何東陽猛地想起了一件事,運達集團現在吃進去了不少煤炭企業,需要大量的資金來搞大規模開發,上次曹天舉還向他張口,可他向銀行方面打了招呼,曹天舉也只拿到了6000萬的貨款。難道是這方面的原因?即便是資金鍊出現問題,也不至於被人追殺啊!或者是他掌握了別人致命的東西,才導致這樣結果的?這樣一想,何東陽也嘆口氣道:「看來,這案子只能等曹天舉康復後才能結了。」

  劉海濱點著頭,沉默了一會兒,說:「市長,你看,這專案組?」

  「怎麼?」何東陽一下子盯住劉海濱不放。劉海濱只好吞吞吐吐地說:「我雖然主持工作,但王斌強是書記,他幾次在局黨委會上提出,要專案組撤了,把人員抽調到治安上去。不過也是,近一段時間出現了好幾起搶劫案,現在也沒抓著案犯。昨晚上就發生了兩起,時間錯前錯後,一個是環保局的職工舒揚,晚上加班到10點,回家的路上遇兩名男子搶其脖子上的項鍊,這女孩子也真拗,搶就給了算了,硬是跟罪犯幹了起來,這不,命是保下來了,但被罪犯打得遍體鱗傷,多處骨折,幸虧遇見了幾個好路的好心人,否則……」劉海濱看何東陽的神情變得越來越嚴肅,臉變得豬肝似的,以為自己哪兒匯報錯了,再也不敢往下說了。

  何東陽緊緊咬著牙,用僵硬地目光看著劉海濱說:「另一個呢?」

  「另一個是實驗中學的女教師黃穎,三十歲,有一個五歲女兒,老公就是原來吉源縣安監局局長,自從被雙開後,整日酗酒,去年一場酒後心梗,死了。黃穎下晚自習後是11點,在永興路那段,恰好沒有路燈,被騎摩托車的兩名男人搶了包。從現場勘查來看,黃穎為了奪回包,被摩托車帶了十多米遠,然後兇手停下來朝黃穎胸口捅了一刀,逃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簡直太無法無天了!打!把這些沒人性的東西全部給我打掉!」何東陽聽完,噌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劉海濱告辭後,何東陽一下發起呆來,心由不得一陣陣地往下沉。他萬萬沒想到,他連自己的女人都沒有保護好,還算什麼男人? 如果舒揚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他將如何面對自己的內心?那無疑要背上一副沉重的十字架,直到走完自己的一生。

  這兩起搶劫案很快替代關於謝明光的討論,成為西州老百姓議的話題。甚至有人說,西州有好幾股原公安局長劉鐵軍養大的黑勢力,現在劉鐵軍抓了,他們出來是報仇的。下一步的目標人物將會是市上曾經打壓過劉鐵軍的領導。有些話說得有模有樣的,說劉鐵軍由省里和中央的人保,現在關在省城的賓館裡,整天仍吃香的喝辣的,日子過得一點不比從前差……

  晚上,何東陽悄悄去了趟醫院。一看見舒揚胳膊、腿全部打著石膏,頓時心就撕開了,身為一市之長,居然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怎麼讓普通老百姓過上和諧幸福的生活呢!自責、憐惜、心疼、無奈同時向何東陽胸口襲擊而來。舒揚靜靜地睡著,像一朵潔白的蓮花,安詳秀美。何東陽剛一落座,舒揚慢慢睜開眼,看著何東陽微笑著,她似乎想動一動,但動了半天,仍只是頭朝著何東陽的方向靠了靠,身體還一動不動地固定地床上。舒揚問:「你,怎麼來了?」氣息明顯很微弱。

  何東陽滿臉的內疚,道:「我來晚了!你受苦了!」

  舒揚仍是微笑,說:「你來看我,會惹出閒話的!」

  「我不怕!」何東陽說了句違心的話,不怕是假的,可怕了還算個男人嗎?明明是自己喜歡的女人,卻不能大大方方前來看望。何東陽不想為了頭上那烏紗,連做人最起碼的道德良知都不要了。

  舒揚悠悠地說:「我怕!」

  何東陽笑笑,沒吭聲。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對視著,用心在交流著。過了一會兒,何東陽說:「你怎麼這麼傻?一條項鍊能比你的生命更重要嗎?」

  舒揚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已是閃著全是淚花,說:「重要!他就是我的生命!」

  舒揚說完停了停,繼續道:「這幾天,我眼睛一閉,眼前就全是我小時候的事。爸爸跟你一樣,是當官兒的。我媽媽卻是農民。小時候,所有小朋友都特別羨慕我。可在我的記憶里,爸爸永遠都只是個影子,他每月只回來一次,給我買很多好吃的,還沒看夠他卻又要走了。後來,就連這個影子再沒回來過。自此,我又開始羨慕別的小朋友,羨慕他們能牽著爸爸媽媽的手,然後在我面前炫耀爸爸給他們的禮物。可我,卻只能一直拽著媽媽的手,躲在她身後,悄悄投去一束嫉妒的目光。可我恨自己不爭氣,連名牌大學都沒考上,畢業後還沒來得及孝敬媽媽,她就走了。我已經沒了親人,但萬萬沒想到,你會出現在我的生命里。我怎麼看,你都特別像我爸。而且,而且那條項鍊是你送我的,我決不能丟失它。」說完,舒揚露出了童真般的笑容。

  何東陽怔住了,他無法不被她的真情所打動,鼻子一酸,眼睛不覺潤濕了。傻丫頭,真是傻得太痴情。

  記得那還是7月份,有一天舒揚打電話要請何東陽一起吃飯。可到下午下班時,北郊工業園區一家俱廠起火了。他一去就折騰到了12點,竟然把跟舒揚吃飯這事給忘了。後來,他才聽吳國順說,那天早舒揚的生日。何東陽特意買了條鉑金項鍊,算是彌補遺憾。何東陽把項鍊戴上去的時候,舒揚已是淚流滿面。那一刻,何東陽不知舒揚為什麼會如此異常。問她,她只說:我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

  何東陽萬萬沒想到,舒揚竟會將這條項鍊視為生命。這一點,何東陽斷定他是做不到。他為這個簡單的女孩做出的不簡單的舉動而震驚。這些年,他經歷了太多的虛偽,多少人當你得志時,他們擲地有聲說甘為你赴湯蹈火,兩肋插刀之類。當你真有事時,他們別說插刀了,連人影子都見不著了。舒揚讓他明白了,什麼叫真。其實,很久以來,何東陽覺得自已已很難找到那份人與人之間真的東西了,直到遇見了舒揚。何東陽抽動了一下鼻子,用手輕輕地捋著舒揚額頭有些散亂的劉海,說:「你真傻!項鍊沒了還可以再買……」

  舒揚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何東陽又問:「你家裡的事,怎麼從來都沒跟我說起過?」

  舒揚睜開眼,撅撅嘴,回道:「你也從來沒問過我這些呀!」

  何東陽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閃著舒揚的目光。是啊!他口口聲聲說喜歡舒揚,愛舒揚,而真正了解她多少,關心她多少。難道自己也屬於那些用下半身思考問題的男人之列?何東陽笑笑,說:「對不起!」

  舒揚笑笑說:「我開玩笑呢!其實,我真的不想讓我的不幸強加於原本就壓力重重的你。我同樣想你能天天都開心。」

  何東陽點點頭。

  舒揚拿眼睛看看何東陽,又朝自己右手努努嘴巴,舒揚的右手就緩緩地伸開了,手心裡是半截子項鍊。她嗲聲道:「那半截被他們搶走了!」

  何東陽又一次被感動。他拿起那條僅剩一乍長點的鏈子,端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那天給舒揚買的項鍊的模樣。男人啊!一個很隨意的行為,竟然會讓一個女人為此要搭上性命!何東陽的心在震顫,剛要開口,就聽見敲門聲。他大聲說請進!門開了,進來一時髦的女孩,何東陽定睛一看,心裡咯噔一下,剛要開口問好,女孩卻搶先說話了,「是何市長,謝天謝天,你可來了!」

  何東陽瞥一眼這個曾經跟他相處過好幾個月的女孩,到最後卻是出賣他的人。並沒有動,只是側過臉,淡淡地笑笑,問道:「是小王啊?你怎麼來了?」

  舒揚馬上接話道:「這些天多虧她一直在照顧我。吳局長本來找好了人來照顧我,王丹說她這一段恰好休息,就天天過來。」

  何東陽哦了一聲,笑笑,說:「辛苦小王了!」

  王丹嫵媚地笑笑,說:「哪有什麼辛苦?呆在宿舍,閒著也是閒著,倒把人無聊得不行,這不正好,還能跟舒揚姐聊聊天。」

  何東陽覺得,這個小王現在比他剛來西州來出落了不少,說話也比那時麻利多了,看來生活真是個大熔爐,能把一個土生土長的鄉村丫頭,鍛造成一個看不出一點鄉土氣息的城市一族了。上次舒揚提起過這個丫頭,他也沒來得及細問。他在心理上,對這個丫頭還是抱有很大戒心的。畢竟她是謝明光的人。他現在每說一句話,每做一件事,都要謹慎了不在謹慎。你一旦有絲毫大意,說不定後面就有謝明光的眼線在等著。他立即回憶在此之前,王丹是不是一直在門外偷聽?或者拿照相機將他捋舒揚頭髮的那一幕照下了,或者用錄音筆把他和舒揚剛才說話的內容給錄下了?這樣想著,何東陽警惕地又看了一眼王丹,她手裡除了拎著一隻飯盒,好像再沒拿什麼東西。何東陽又往房間的別處瞅了瞅,確信沒有,才鬆了一口氣。何東陽心裡本來就對這個小王有防備,所以也不想跟她多搭言。沉默了一會兒,還是王丹有眼色,笑著跟舒揚說:「舒揚姐,飯放這兒,你趁吃。有何市長在,我就放心了!這不,我老家的弟弟過來了找工作,我先去了。」說完轉過臉,看著何東陽說:「何市長,舒揚就先交給你!」

  舒揚忙道:「哎……」舒揚本來是想讓王丹留下來,讓何東陽早點回去,可王丹還沒等舒揚把話說出來,就跑了。

  又沉默了一會兒,舒揚說:「她還是有些無法面對你!」停了停,接著說道:「她跟我一樣,從小生活在農村,受了很多苦,嚮往城市生活,可誰知真的到了城裡,才發覺根本不是那回事。她說,她過去對你做的那些事很愧疚,她覺得她真的很傻,她想找你當面道歉,可又不敢。其實,她對你一直都很崇敬。」

  何東陽笑笑,問:「她現在還跟謝……」話已出口,何東陽突然覺得有些多餘。但舒揚卻明白何東陽的意思,馬上說:「王丹能去賓館當大堂,是他說了話的。她現在吃的,穿的,用的,包括住的,都是他給的。她不能離開他,離開了她就得回農村嫁人。她就是不想嫁給那個鄉長的傻兒子才跑到這兒來的。她跟我說,她以前正因為替他干那些傻事,是怕抓不住他,怕他把她給甩了,想抓住他的軟肋。沒想到後來她才發現,自己是多麼蠢!可後悔已來不及了。現在,她已經死死地咬住了他,他想丟都丟不開。我知道你怕的是什麼。我相信王丹不會把你來看我的事說給他的。」說完,舒揚自信地笑笑。

  何東陽也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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