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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關鍵時刻不亂方寸

2024-10-08 17:48:13 作者: 唐達天

  西州新聞搶險救災專題節目一播出,謝明光立即成了西州的風雲人物、公僕楷模、抗災英雄。一時間,有關謝明光的話題,像颶風一樣襲擊著西州的邊邊角角。歸納起來,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法認為,謝明光身為市委副書記,不顧個人安危,視老百姓生命如泰山,視自己生命如鴻毛,為當代官員樹立了先進的典範;另一種說法認為,這場感天動地的畫面,是由謝明光自編自導自演的喜劇,是當代官員為烏紗而不擇手段做秀的楷模。但前一種聲音卻遠遠壓過了後一種。

  丁雨澤告訴何東陽這些議論後,何東陽並不驚訝,他神情自若地看著文件,有心無心地問道:「你是怎麼看的?」

  「據我判斷,八成是做秀。」丁雨澤看了幾眼何東陽,遲疑了一下,看何東陽沒反對,就乾脆把自己的看法全盤端了出來。說完,丁雨澤就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憤懣,期待著何東陽的指示,好壓壓謝明光的火頭。

  何東陽慢慢抬起頭,盯住丁雨澤一會兒,才說:「別人的事還是少說為好,只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問心無愧就行了。」 說完,又低頭看起了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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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雨澤莫名奇妙地看了幾眼何東陽,只好退了出去。

  何東陽只感到內心深處有一種巨大的隱痛,這種隱痛,除了他的善良正直被人利用和嘲弄之外,更重要的是為謝明光的卑鄙而感到悲哀。他萬萬沒有想到,別人在想著如何抗災,謝明光卻想著如何利用自然災害來為自己大撈一筆政治資本。如果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官員,真正把自己降低到了這個層面,不僅齷齪,更讓人不齒。這種行徑與靠災難來發財的無賴與小偷沒有本質的區別,甚至比他們更加惡劣,而偏巧的是,謝明光盡然矇混過了上級,又贏得了一些不明真相者的認可,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社會諷刺。而他自己,反而成了被謝明光嘲諷的對象,成了他的墊腳石。這讓他一想起來,就有了一種被人欺騙和愚弄的羞辱感。

  那天祝開運到吉源,跟他說的話並不多。從看他的眼神里,何東陽已經讀出了很多東西。是失望,是抱怨,是遺憾,是無奈……總之,那眼神是極其複雜的,是難以用一個詞來準確概括的。後來從秘書陶心武的嘴裡得知,祝開運在向東河去的路上,問了一句話,「何東陽呢?」高天俊說是在吉源,然後祝開運就眯上了眼睛一句話都再沒說。看來,祝開運對他沒有出現在東河縣有想法,一定有想法!

  有想法就想法吧,何東陽並不覺得可怕。他相信,再完美的做秀,終歸會留下漏洞,當虛假褪卻後,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尾巴的時候。這只是一個時間問題。讓他擔心的是,是怕謝明光背地裡朝他放冷槍,那樣會讓他防不勝防。12月5日,兩會將召開,何東陽斷定謝明光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必須做好防範,不能再讓他鑽了孔子。

  想到這兒,何東陽冷冷地一笑,起身到窗口,推開窗,寒風撲面襲來,不禁渾身哆嗦了一下,隨即關了窗,回到辦公桌前。這時,吳國順進來了,悶悶不樂地看著何東陽,想說什麼,張了張口,最後還是沒說出來。何東陽道:「怎麼?何事讓你這般愁眉苦臉?」

  吳國順繞著手,氣呼呼地罵道:「陰招,這絕對是陰招!我活這麼些年,還沒見過這種人。為了升官,竟然能做出這種下三爛的事!」

  何東陽詫異道:「罵誰呢?誰還能把你氣成這樣?」

  「還能有誰?你沒上網瞅瞅,簡直把謝明光美化成了觀世音菩薩。哼!這種事,也就他能想得出來,忽悠不明真相的老百姓行,只要稍微動點腦子的人,誰看不出來?這標準的做秀,做給省委書記看的。」吳國順憤然道。

  這時,丁雨澤進來倒了茶水,遞給吳國順,說:「吳局,別生氣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想,狐狸尾巴終究會露出來的。」說完看著何東陽。

  何東陽還沒見過吳國順生過這麼大的氣,發過這麼大的牢騷。吳國順向來遇事都很穩重,不急不躁,今天這是怎麼了?就因為謝明光的這點小伎倆?何東陽淡淡地笑著,拿出煙來扔給吳國順一支,自己也點了一支,悠悠地抽著,看著煙霧徐徐上升,一言不發。吳國順坐在沙發上,儘管情緒比剛進來稍稍平穩了些,但仍氣得呼呼的。

  何東陽讓丁雨澤也坐下。

  吳國順見何東陽不吭聲,沉默了一會兒,道:「我覺得,他現在是登著鼻子上臉,他暗中操縱企業跟我們對著幹,還從企業里拿乾股,你都沒怎麼他。現在居然用這種下作的手段來擠兌你,是可忍,孰不可忍!現在兩會召開在即,他這樣做,明顯是造勢,想要把你從市長的位子上拉下來。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吧?」

  何東陽問:「你想咋樣?」

  吳國順看著丁雨澤恨恨道:「丁主任,我找幾個人,你再找幾個人,要信得過的人。也在網上把他那點糗事給抖落抖落,我就不信他能把世人的眼睛都給遮住?」

  丁雨澤並不表態,而是默默地看著何東陽,想聽聽他的觀點。何東陽連連擺手說:「不要參與,千萬不要參與。」說完,何東陽突然把話題一轉,問吳國順:「上次給你交待的事進度怎樣?」

  吳國順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何東陽問的什麼,道:「哦,方案還在制定中,應該按時能出台,不誤事的。」

  何東陽道:「不行,你必須在兩會前整好了報過來,我要儘早提交常委會。」

  吳國順忙點著頭。

  何東陽這樣要求吳國順,自然有他的想法。這想法,現在給吳國順透露還為時尚早。

  吳國順馬上道:「既然這樣,我也好鬆口氣。你也忙了一陣子了,要不今晚一起坐坐?」

  何東陽會心地笑笑,心想,吳國順這傢伙腦子就是轉得快。他剛才其實是想問一下舒揚的情況。從吉源回來,互發簡訊做了近況匯報,還多少有點想念。卻被吳國順馬上覺察到了,說晚上一起坐坐,這不明擺著就是為自己堂而皇之見舒揚提供機會嘛。他心知肚明,卻不順著吳國順的意思來,只說:「年終了,你們都看到了,省里的考核組一撥又一撥地走馬燈似地換。有些來得都是老朋友,抹不開面子,還得去應個點,哪有時間啊!」何東陽說這話,是有些違心,連他自己都感覺到了。似乎他用這樣推辭的話在證明著什麼。話一說完,何東陽突然就有些後悔自己的虛偽。吳國順和丁雨澤什麼不知道,真是多此一舉!

  吳國順笑笑,說:「你忙你的,忙完了我讓國昌過去接你就是。」

  何東陽不想再掩飾什麼,馬上道:「行,我看,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這次堅決不遲到。」吳國順和丁雨澤呵呵地笑著。

  吳國順剛走,何東陽回到桌子前,剛拿起筆,翻開一份文件,劉海濱就敲門進來了,很急的樣子。

  何東陽一看是劉海濱,馬上放下手中的筆,目光銳利地盯著劉海濱問道:「曹天舉醒了?」

  這些天,曹天舉的病情成了何東陽的一塊心病。在吉源,他給劉海濱打過好幾個電話,回答都是還在昏迷中。劉海濱說一旦有曹天舉甦醒的消息,馬上向他匯報。好幾天都沒接到劉海濱的電話。從吉源回到西州,何東陽第一時間走了趟醫院,說是看望謝明光,其實他知道謝明光不會有什麼大事的,磕破點皮,躲在醫院裡做做樣子。他更關心的是曹天舉,可進了病房,曹天舉仍像植物人一樣躺在那兒,沒一點氣象。問醫院院長高曉堂,說從法醫鑑定,還有我們的檢查情況來看,罪犯是先用鈍器將其擊昏後,才胡亂捅了幾刀。腦部受損,能否醒過來吃不准,根據病例,有一周的,也有更長一點時間的,當然,也不排除植物人的可能。何東陽聽完後,真擔心曹天舉這一下真完了。

  此刻,劉海濱興奮地點點頭,道:「人是醒了……」馬上又陰著臉,半天不知道怎麼說好。

  何東陽噌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臉的驚喜,問道:「他怎麼說的?」

  「什麼也沒說。」劉海濱苦著臉道。

  「怎麼回事?」何東陽瞪大眼睛,盯著劉海濱。

  「曹天舉只記得那天他從東方國際大酒店出來,駕著車就往郊外的另一處別墅趕,剛拐下去,路中央跪著一個披頭散髮的人,正端著一隻搪瓷缸子朝他搖著。他摁了幾下喇叭,那人也不動。他下意識地想一定是個乞丐。於是下車,正從口袋裡掏錢時,頭被什麼東西猛擊一下,後面的事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何東陽軟軟地坐回椅子,右手頂著臉頰,問:「那乞丐呢?」

  「我們把西州所有的乞丐翻了個遍,但根本就沒有曹天舉描述的那個人。」

  「監控錄像呢?」

  「別墅都裝有監控,可案發地點恰好離別墅區門口500米遠,一片模糊,路口又沒監控。不過,從監控錄像里,可以判斷,除了那個乞丐,還有兩個人。」

  「那就查他的老婆,再查當天晚上都跟誰在一起……把偵察範圍再擴大……」何東陽說著,突然停了下來,怒道:「劉海濱,你是公安局長,還是我是公安局長,怎麼?你來就是想告訴我,這案子沒法破,是吧?」

  劉海濱被何東陽的樣子嚇壞了,不停地說「不是」。

  何東陽繼續道:「你雖然是副局長,可你就是公安局當然的負責人,這個案子,你就是把吃奶的勁使上,也得給我破了。」

  「市長說得對,說得對……」

  愣了一會兒,何東陽說:「還有事嗎?」

  劉海濱有一種直覺,謀害曹天舉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應該是一個不簡單的人物。他想把偵破的範圍再擴大,包括與曹天舉有交往的領導身上。他拿捏不准,想聽聽何東陽的看法,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我想按市長說的,擴大偵察範圍,可是這樣一來,可能會涉及到與曹天舉接觸頻繁的一些領導,包括市級領導,不知怎麼辦?」

  「查!徹底查!」何東陽說完,忽地抬起頭,道:「但你必須把握好分寸,不能有出格的行為,否則,你這副局長的帽子都有危險,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不希望你出事,我說的聽明白了?」

  「明白!」劉海濱說完,匆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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