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不住的幕後黑手
2024-10-08 17:44:39
作者: 唐達天
何東陽剛進辦公室,就接到了市公安局副局長兼景秀區公安局長藺海濱的電話,告訴了一個令何東陽興奮的消息,何東陽聽完後,又如此這般地交待一番就掛了。
剛坐下,桌子上的座機響了。他一看來電顯示是吉源縣的號,等電話響過一陣後,才不慌不忙接起,只聽電話里一聲溫柔細膩的問候聲:「何市長好!」何東陽故意問道:「你是哪位?」對方笑著說:「何市長,我是安紅英。」「哦,是安縣長啊!有什麼事嗎?」何東陽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雖然安紅英無時無刻不在跟他套近乎,可他還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防著這個漂亮的女人。工作歸工作,但在個人交往上,何東陽還是對安紅英留了一個心眼。何東陽發現,安紅英原不是他想像的那般簡單,甚至說有些可怕。
上次何東陽接待完步行回來,被安紅英堵到了市政府公寓門口。說是要匯報工作,可一句工作的話都不說,滿嘴都是感謝他的話,耗在門口讓何東陽覺得很不舒服。何東陽知道,她就是有意讓進出的其他市級領導看到,炫耀她與他很親近,這裡面就有了一種居心不良的圖謀,這讓何東陽很反感,就說:「安縣長,如果沒什麼事,我就上去了。」說著,何東陽就朝門裡面走去,安紅英跟在屁股後面說:「有,有重要的事情向你匯報,我能上去說嗎?」
何東陽遲疑了一下,說:「那好吧!」
一進門,安紅英也不坐,四處亂瞅,等何東陽倒了茶水她才坐下,看何東陽的眼神就變得迷離起來,開始問何東陽的家庭情況,何東陽應付著,然後打斷她的話說:「安縣長有什麼重要事情,這會兒是不是可以講了?」
她沉吟了半天才說:「最近吉源縣颳起了一股風。」何東陽盯著安紅英,問是什麼風。
「有人要翻鷹凹山煤礦事故的舊帳。」安紅英往何東陽跟前湊了湊。
何東陽心緊了一下,反問道:「鷹凹山煤礦事故有什麼舊帳可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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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也是這樣想的。可下面都在說,鷹凹山煤礦礦難事故不是天災,是人禍……」安紅英注視著何東陽,一字一句地說道。
何東陽「噌」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走到客廳中央,狠狠地說:「誰在那兒胡說八道?」說完,定定地盯著安紅英。何東陽沒想到,他一直以來疑惑和擔心的事情看來真的要順著他的預感來嗎?他曾經懷疑過,可每一次他都將這種懷疑扼殺到思想的最深處。他不願意,也不敢主動去了解這些已經形成結論的東西。有些東西,既然已經沉下去了,就這樣沉著最好。如果一定要把他翻出來示人,可能受到傷害的就不僅是某一個人了。儘管這起礦難事故與他沒有絲毫干係,可舉世皆濁、唯我獨清的時代早已過去,非但你不能去翻,任何人都不能翻,翻出來就是大事,嚇死人的大事。相信誰都會害怕。
安紅英看何東陽發火了,愣在那兒半天不吭聲。
何東陽又坐回沙發,盯住安紅英問:「你覺得是什麼?」
安紅英的臉頓時泛青,思索片刻道:「……當然是天災!這沒什麼疑問。」
何東陽為安紅英這個彎子轉得快感到高興。馬上嚴厲地盯著安紅英說:「對某些無中生有、破壞團結和穩定大局的雜音,我們要提前將它遏制住了。特別是對某些別有用心的人,要堅決予以打擊,別到時候一隻老鼠壞了一鍋湯。明白嗎?」
「明白,明白。」安紅英不停地點著頭。
安紅英似乎被何東陽的話嚇住了,一進門時的妖冶和曖昧已經不見了,沒多坐就離開了。
何東陽一屁股坐進沙發,越發覺得事情很嚴重。雖然他不知道其中的真相,但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而且那預感他從鷹凹山煤礦事故後就一直徘徊在腦海……安紅英為什麼專門要把這事告訴他呢?有什麼目的?何東陽從而覺得安紅英相當的不簡單,她絕對是一個有敏銳政治頭腦和計謀的女人。
自從那次公寓見面後,何東陽對安紅英的看法又發生了一些變化。今天打來電話,何東陽已經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吳國順出車禍後,肇事司機駕車逃逸,他讓宋銀河給安紅英說要過問一下。現在安紅英打來電話,肯定與車禍的事有關。
安紅英興奮地說:「何市長,肇事司機和車從新疆抓到了,現在正往回趕著。」
何東陽在電話里故意輕描淡寫地說:「好的,知道了!」
何東陽在外人面前,一直表現出對吳國順車禍不怎麼關注的樣子,其實他心裡比誰都急,水污染治理工作最關鍵的一槍正要打響,吳國順卻突然出了車禍,何東陽的心裡能平靜嗎?事故剛剛發生後,何東陽就預感到這不是一起普通的車禍。當天,他就打電話把市公安局副局長劉海濱叫到辦公室。劉海濱這個人先前聽曾穎說過,她父親曾安民生前跟劉海濱關係不錯,何東陽開始關注這個人。後來從張筱燕口中得知,他跟劉鐵軍一直貌合神離。在鄉洽會前挖那六座石雕時,還有鄉洽會期間安保工作中,何東陽有意跟他交談過幾次,覺得這個人很正派。何東陽把吳國順車禍案秘密地交給了劉海濱,並叮囑由他親自辦理,詳細情況直接跟自己匯報。劉海濱得了何東陽的重託,激動地點著頭,說一定儘快破案。果然,從吳國順司機的回憶中確定,這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而是一起有預謀的刑事案件。何東陽一直悄悄地關注著這案子,並把市公安局長劉鐵軍叫來。劉鐵軍這段時間安穩了很多,時時處處小心謹慎,何東陽只要一召,腆著大肚子就來了,一分鐘都不敢耽誤。何東陽提出案子由劉海濱專門負責,不准任何人干預,包括劉鐵軍在內。同時,想到安紅英與謝明光之間的傳聞,他指示立即把案子從吉源縣公安局轉到了景秀區。
安紅英來電話之前,劉海濱已經把這一消息告訴了他。
很快,肇事司機被刑事拘留。司機叫趙六,是景秀區農民,經營一輛拉石料的貨車。一開始的審訊中,無論警察怎麼問,他吃了秤砣鐵了心,就說是自己開車走神發生的車禍。吳國順的司機說,他的車在回西州的半道上先是發現後面有輛黑色轎車一直尾隨著,他也沒在意,出城不久,就看見前面有輛紅色的大貨車晃晃悠悠往前走著,他提速準備超過去,車剛行之大貨車屁股後面,那輛大貨車突然向左打方向,封死了前面的路。他情急之下死踩住剎車,但還是抵在了大貨車的腰部。後來的事情他就記不起來了。再審時,趙六說不知怎的,那天他的方向盤就是不聽使喚,可能是失靈了。劉海濱對肇事車輛進行鑑定後發現,車輛除了一隻尾燈不亮,車腰上受損外,一切都正常。可趙六一口咬定是長時間駕駛疲倦,分了神。劉海濱也覺得沒招了,把情況給何東陽匯報了。何東陽沉吟了一會兒,說:「你讓具體審訊的人把政策給講清,如果他一意孤行,想大包大攬,沒人會救他的。另外,在適當的時候,你可以把他八十歲的老母請到看守所去,讓他們見個面。」
這一招果然奏效。趙六經不住老母哭天喊地的勸說,最後把事情的真相交待了,原來趙六也是拿別人錢財替別人賣命。趙六說自己得了堂弟趙鑫的好處才幹的。當時趙鑫找到他,給了八千塊錢的好處費,說只要把那輛車擠下路面就行,事情不能整太大,千萬不能鬧出人命。
警察沒費什麼周折就把趙鑫從家裡逮住了。
趙鑫是西州市環保局法制宣教科科長,城府還沒趙六深,警察還沒怎麼問,就嚇得竹筒里倒豆子,一五一十地全部交待了。原來,吳國順當局長之前,趙鑫是環保局辦公室主任,深得牛奮清賞識,整天跟著牛奮清屁股轉。等何東陽任環保局長後,趙鑫不識時務,居然還跟牛奮清擰成一股繩對付吳國順。吳國順抓住趙鑫的一次工作失誤,就把他從辦公室主任崗位上調了。趙鑫對吳國順懷恨在心,伺機報復。恰在這個時候,牛奮清眼看吳國順把關閉企業的文件都已經準備好了,只等實施了。之前,牛奮清答應那幾家企業要阻止住這場洗劫,還收了數量不菲的通融費。牛奮清把話餵到了趙鑫的耳朵里,趙鑫頭腦一發熱,就找了一字不識的堂哥作為實施他報復計劃的利劍。牛奮清給趙鑫給了一萬塊錢,趙鑫自己悄悄留了二千,心想只要不出人命就行,車輛都是上了全額保險的,大不了由保險公司出點醫療費,要讓吳國順明白,在西州他是玩不轉的。
劉海濱馬上讓警察把趙鑫帶了下去,並交待辦案警察,審問情況全面保密。雖然這兩個警察都是他的心腹,但他還是鄭重其事地做了叮囑。
何東陽聽完劉海濱匯報完,心裡一下子收緊了。他先前懷疑過這起交通事故一定有貓膩,但萬沒想到幕後的策劃人竟然是牛奮清。好!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客氣!吳國順常說牛奮清時時處處跟他做對,還糾集單位個別人在暗地裡與企業商量對策。牛奮清的存在對水污染治理是一個障礙,何不藉此將其拿下,讓他永遠無力還手。想到這兒,何東陽突然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牛奮清是謝明光的人,上次幹部調整中,為了能保住牛奮清的官位,謝明光是動了腦筋的,就連何東陽都沒算那麼精準,給他留了一個「黨委書記」的縫隙。想到這裡,何東陽由此及彼,不覺懷疑起了謝明光,這起事故真正的幕後操盤手會不會是他?何東陽不敢相信,但他又不能不這麼想。戰爭的序幕還沒拉開,他就搶先放了你一槍,照這樣想,危險可能還在後面。如果將牛奮清拿下,繼續深挖,指不定還能挖出條大魚來。何東陽深深地出了口氣,看著劉海濱說:「海濱,你先回去,繼續進行。等我的電話。」
劉海濱默默看了一眼何東陽,走了。何東陽卻坐椅子上發起呆來,他不知道該不該向高書記匯報。如果要拿下牛奮清,肯定得向高書記匯報,但現在拿下是不是火候,他得好好考慮,案子到此要一追到底,還是需要停頓一下呢?
這時,謝明光敲門進來,朝著何東陽甜蜜地笑著,快步向何東陽走過來說:「好久沒來給市長匯報工作了,這陣兒方便嗎?」說著伸出手來,像是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樣。何東陽愣了一下神,還是機械地站起來,笑著把手伸了過去,說:「謝書記請坐!」說完何東陽從桌子後面走出來,坐到了靠窗戶的單人沙發上。謝明光也坐了下來,說:「何市長,最近我一直在反省自己,覺得過去很多工作中的觀點有些偏激,也影響了到了大局,還請市長多多包涵。」
何東陽怔怔地看著謝明光,突然覺得面前的這個人不像謝明光,而是某位在工作中犯了錯誤專門來檢討自己的下屬。這種判若兩人的舉動,讓何東陽不得不把交通事故跟謝明光聯繫到了一起。謝明光一定是知道了案件的進展情況,怕惹火燒身,想通過這種方式讓何東陽放手。何東陽淡淡地一笑,說:「看謝書記這話說的,都是為了西州這盤棋,大家目標是一致的,有分歧也是正常的。」
謝明光滿臉堆起笑,點頭說:「是,市長說得對,目標是一致的。」說完,緊接著問,「何市長,我聽說吳局長出車禍了?是真的嗎?」說著臉上布滿了擔憂的神色。
何東陽覺得這個時候再沒必要保密了,點了點頭。
「我也才聽說,好像問題不是太大。」謝明光又補充道,「晚上我過去看看,都是為了工作,發生這樣的事都是大家不願看到的。」
何東陽只嗯了一聲,並沒接話。
「既然人沒事就好。我聽說肇事司機也是個窮光蛋,還亂咬人。不過,這種事情可以想得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他是個大活人。」
何東陽笑了一下,知道謝明光話中有話,不覺想起了他和舒揚照片的事,難道他是想拿這點事來要挾?心裡掠過了一道寒光,嘴上卻說:「我也只是聽說,是不是亂咬人,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讓公安局走法律程序好了。」
謝明光的臉有點兒掛不住了,也呵呵一笑:「也是也是,不過,如果放任他們去處理,沒有的事也會給你整出三分來。」
何東陽知道謝明光擔心的是什麼,仍沉穩地坐在那兒應付著。謝明光看何東陽心意已決,就蔫兮兮地走了。
看來,何東陽已經把情況搞清楚了。也許何東陽壓根兒就不知道,是牛奮清心虛,怕自己敗露,找過謝明光。謝明光才來他這兒探口氣。別的不說,他指定由劉海濱負責這個案子的事肯定被人公開了。世間的事情,你越是想保密,人們越是千方百計打聽,就越容易被泄露。何東陽突然覺得這樣也好,就是要讓謝明光知道,牛奮清這張牌就是為他準備的,他現在可以隨時把這張牌打出來。當然,也可以把這張牌收起來。這樣想著,何東陽就有了主意。
何東陽正欲給劉海濱回電話,手機響了起來,是高天俊打來的。何東陽預感到高天俊的這個電話是為謝明光打來的,他輕嘆一聲,接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