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金太倉之光(1)
2024-10-08 17:33:03
作者: 何建明
現在該說到太倉了。
寫蘇州假如不寫太倉,我母親不會饒我,就是在天堂里的父親也不會輕饒我,因為從小我的雙腳中有一半是踩著太倉的土地長大的。我的父親有兩個妹妹嫁在了太倉,我母親有兩個姐姐嫁在了太倉,我的乾爹乾媽在太倉,你說我能忽視了太倉?那不等於忘本嗎!
問題的最關鍵是,太倉是蘇州人甚至是江蘇人的一塊「心頭肉」——為了捍衛這塊土地,江蘇人沒少跟上海人較過勁。上世紀中葉之後,地少人多的上海人一直想把「隔壁」的太倉劃為己有,並且多次與江蘇商量這件事,可江蘇人就是不干。蘇州人和太倉人也漸漸死了想攀上海親的這份心,像一個多情的少女盡情地愛慕著鄰居的俊小伙而不敢言及婚姻一樣,只能把愛情深深地埋在心底……這都是前後某一個時期的事。其實連我這樣的常熟遊子在心裡也一直存有一份想成為上海人的情結,理由並不複雜:我們常熟離上海也近,很多生活離不開上海。
但在國家範疇內,行政區域的界限是主政者心目中天大的事,誰想越境寸尺,誰可能就是大逆不道。
太倉人在很長時間裡處在江蘇與上海之間的那種不明不白的複雜而微妙的關係之中,想有所為,卻很難有為。
風頭火了,東邊的眼紅,西邊的省城又在想:這個太倉是不是又在想「叛逆」了?
落後了,東邊的在想:你江蘇既然管不好,乾脆劃我上海來何妨?
美的你!太倉沒發展好,就因為受你上海「毒」太深!江蘇方面又有人嘀咕。
太倉人真的很難。太倉幹部在我採訪時沒跟我說過這些,但我是半個太倉人,怎不知其心頭的甘苦?
太倉與崑山一樣,都是緊挨上海的蘇州兩個縣級市。崑山人有點敢愛敢為,他們在七八十年代與上海人攀親結姻時就沒怕過誰;相比之下,太倉人沒崑山人那麼敢碰硬和敢冒險,他們即使與上海人好,也是「悄悄的進軍,開槍的不要」。
這就是太倉人——改革開放之前的太倉人。
然而今天的太倉則不是這個樣了,他們的觀念、他們的思維、他們的工作姿態早已徹底地變……
我們還是來重新全面認識一下太倉吧——太倉這個名字好到不能再好的地步。就像常熟的名字一樣,太倉的名字本身照映了江南魚米之鄉年年豐收的景象。早在三國時代,吳主孫權開創東吳基業後,年年豐收,百姓歡欣,國力增強,於是在靠海的一片廣袤沃土上建設了無數存糧的大倉,久而久之這裡就被稱做「太倉」了。
中國的元代,政府便開始開發海上運輸業,太倉被作為中國的始發港而從此迅速繁榮起來。據說為了建太倉城,當時的政府一聲令下,幾天時間裡,就從我老家的支塘運去了無數磚瓦和木料,幾十天內就建起了「太倉城」。
「漕運萬艘,行商千舶,高檣大桅,集如林木。」這是當時太倉港的繁榮景象,堪稱「第一碼頭」。
明永樂、宣德年間,中國大航海家鄭和七次下西洋,每一次都是從太倉港起航的。鄭和屢次下西洋的航海壯舉,也給太倉港帶來了更多的榮耀與繁華。至明朝中葉,這裡已形成亦耕亦漁、亦工亦商的多元經濟格局,商品經濟相當發達,社會獲得空前發展。尤其是融各種元素的文化匯聚此地,使這塊土地有了更多文化藝術方面的探究與創新可能,其中最有影響的有婁東畫派的形成(太倉亦稱婁東,是因為它位於古航道婁江之東)。明末清初,太倉的王時敏、王鑑繼承前代畫家傳統,首開婁東畫風,被譽為「畫苑領袖」、「後學津梁」。婁東畫派曾是清代盛極一時的主流畫派。